第28章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沈识因对陆呈辞的性情也算窥见一二。虽未能全然洞悉,但从其行事作风与待人的诚意来看,确是个值得倾心的男子。
只是这人欲念似乎过于炽盛,每回相见总爱贴近纠缠。
起初那些亲吻便已是逾矩,而今竟还想更进一步。虽说二人以前确实有过,可在此等场合终究该当收敛。
即便此刻浑身滚烫、情动难抑,沈识因终是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抬手将他轻轻推开。
光影摇曳间,陆呈辞迷蒙地望着她。那张绯红的容颜,恰似朝霞中最动人的景致。
如今看她,与从前心境已是不同。当年他流落在外,身无分文,满心只求温饱,那时与她的缠绵,或许更多是慰藉漂泊之苦,是渴望抓住一缕微光。
彼时他年轻,未尝过情爱滋味,更不懂何为真心。而今再看她,纵容他的已不单是身体的本能,更是发自肺腑的喜爱与渴求。
所以,被她推开后,他又执拗地握住她的手臂,将人从桌案上抱下来,轻轻抵在墙边继续亲吻。即便不能更进一步,仍贪恋这相拥的温存。
她的唇好似永远亲不够,他吻得越来越温柔,让她渐渐卸下了心防。原本推拒的手缓缓环住他的腰身。
二人身量相差甚远,他俯身吻她时总要微微欠身,而她则需要踮起脚尖仰首迎合,方能承住这个缠绵的深吻。
二人忘情相拥,恍若沐浴在春日暖阳里,连心口都紧
紧相贴,再顾不得其他。
胸臆间盈满柔软馨香,彼此身上传来的灼人热度教人贪恋不已。
他的唇瓣时而轻柔吮吻,时而轻啮慢磨,继而探出舌尖勾缠她的唇齿。每一下触碰都激起心底阵阵酥麻。
这般亲密让两个人的身子愈发燥热。他将她拥得更紧,掌心在她脊背轻轻游移,感受着怀中人微微颤动的温软。
室内旖旎,堪比屋外秋光。
沈识因亦不自觉地环住他的腰身,指尖无意间探入他的衣衫里。甫触到温热的肌肤便慌忙要缩回,却被他捉住手腕,扯开衣领,将那只微凉的手按在胸膛上。
滚烫的肌理触得沈识因指尖微颤,那结实的胸肌之下,搏动的不止是炽热的体温,更是一种直抵灵魂的战栗,教她恍若飘然云端。
她生涩地蜷缩手指,头一回真切感受到男子蓬勃的力量。
陆呈辞的吻自唇瓣辗转至耳垂,复又流连于颈间。那片被吻得酥麻难耐,逼得她仰首轻喘。
他听着怀中人一声声软糯的嘤咛,再难自持,轻轻褪去她肩头衣衫,温热的唇旋即落在那截玉白的肌肤上。
沈识因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激得浑身轻颤,宛若春风中摇曳的桃枝。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抽回手,想要平复心绪躲开这般亲密,却再度被他不可反抗地拥入怀中。
慌乱间,她攥紧他的衣领向后退去,而他却仍追着吻她,一阵拉扯,她一个不稳跌坐在了凳子上,后腰不慎撞上椅背,疼得轻哼出声。
陆呈辞闻声顿时止住动作,忙俯身将她拢住。
她坐在凳上抬眼望他,四目相对间,竟忍不住笑了出来,揉着肩头轻嗔:“你使这般大力气干什么,撞得我好疼。”
陆呈辞面颊亦是绯红,急忙扶她坐正,张了张口却未能出声。许是情动太过,嗓音都哑得说不出话来。
沈识因瞧见他唇上颊边都沾着口脂的嫣红痕迹,不由轻笑:“这口脂原来也会掉色呢。”
她说着,伸出一根手指轻点他的唇瓣:“瞧你这嘴唇,倒比花儿还艳。”
指尖触上唇瓣的刹那,陆呈辞深吸一口气,眸中情潮顿时翻涌起来。
她这一下,太撩人了。
他强自平复心绪,嗓音低哑地道:“往后我给你买更好的。”
更好的。
沈识因抿唇轻笑:“任你买多好的,也经不住你这般亲法。”
她说罢羞赧地垂下眼帘。
陆呈辞俯身轻抬她下颌,又在那红肿的唇上亲了一下:“可这滋味确实很甜。”
沈识因轻抚唇瓣呢喃:“我怎么觉得被你亲肿了?”
陆呈辞细看她的唇,果见比平日更显丰润嫣红。他一时语塞,脸颊红得更甚。他虽然行事大胆率性,偏生容易羞赧,这般情态惹得沈识因轻笑。
她越笑,他的脸越红。
他扶着她起身,细心为她整理微乱的衣襟。她亦取过绢帕,轻柔拭去他颊边颈间沾染的口脂。
彼此这般互相打理虽教人面红耳赤,动作却自然得好似新婚燕尔,每个细微处皆流淌着缱绻情意。
方才还如狼似虎,现在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临出门时,陆呈辞忽将桌子上那枚竹蜻蜓纳入袖中。沈识因正待开口,却听他道:“我也学着给你雕一个,这个先带回去参详参详。”
他嘴上说是参详,其实就是不愿她收旁人的东西。沈识因看得明白,也未阻止。
二人整理妥当,推门而出,岂料房门甫开便双双愣在了原地。
秋色中,只见沈识因的祖父沈昌宏正负手立在院中,他身披墨色大氅,面沉如水,目光如利刃般扫过两人,带着刺骨的冷厉。
沈识因心下惶然,暗叫不好,指尖不自觉绞紧了袖口。
陆呈辞率先回过神来,跨出门槛朝沈昌宏深深一揖。沈识因也跟着怯生生地唤了声“祖父”。
沈昌宏的目光转向她,那眼中的厉色与警示吓得她一个激灵,慌忙垂首不敢言语,活似做了亏心事般局促不安。
沈昌宏目光如炬地扫过二人,见陆呈辞唇边犹带胭痕,不由蹙紧眉头,沉声道:“还请世子随老夫走一趟。”
陆呈辞心知跑不掉了,恭敬行礼应了声“是”,临行前回首望了沈识因一眼。沈识因亦是满目忧色地回望着他。
沈昌宏大步前行,陆呈辞默然紧随其后。一路行去,沈昌宏面色铁青,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威压,连随行的管家都频频窥视他的神色,心下暗叫不妙,他原以为陆世子会在客房等候太师回府,岂料竟悄入三小姐闺院。
上回定亲宴闹得满城风雨,虽众人尚未参透陆世子当日举动真意,但看他这几回登门总是寻三小姐,分明是存了别样心思。
沈昌宏领着陆呈辞步入书房,并未即刻请他入座,自行走到木案前斟了盏茶,沉沉饮了一口。良久才抬眼看他,指了指一旁的凳子:“世子请坐。且与老夫说说,你与因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昌宏对陆呈辞的往事也略有耳闻。陆呈辞的生母当年奉旨自尽,而后在他十三岁那年,突然人间蒸发,纵使陆亲王踏遍四海也杳无音信。
谁知两年前,他竟毫无征兆地回来了。回府后不久,便逐步接手了亲王府的部分事务,如今在京城也已小有名气。
他也确实出众,无论是相貌才学皆是京中翘楚。只是,无人知晓那六年他究竟流落何方,经历过什么,又藏着多少秘密。
而今他突然频频出现在自家孙儿面前,实在教人忧心。
上回定亲宴上,此人提及两年前旧事,说什么因儿曾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起初他只当是胡言乱语,或是亲王府的什么手段,可当看到因儿的神情反应后,他终是察觉到了不寻常。
他放下茶盏,又补充一句:“望世子如实相告,不得有半分隐瞒。”
陆呈辞心知今日躲不过去了,便恭声回道:“回太师大人,晚辈与识因确于两年前相识。彼时一见倾情,亦立下白首之约。那日在定亲宴上,晚辈所言句句属实。”
沈昌宏虽早有猜测,但是听得这番坦白仍觉心惊。他沉声道:“既如此,你便将两年前之事原原本本说与老夫听。”
陆呈辞不愿将他与沈识因那段缠绵和盘托出,一则是为保护她的清誉,二则见她对旧事讳莫如深,显是心结未解,自己更不该轻易提及。
于是他只道:“回太师,两年前晚辈遭人追杀,逃至一座古寺藏身。恰逢识因途经此地,我便托她下山寻人相救,这才得以脱险。晚辈始终感念她的救命之恩。”
沈昌宏闻言蹙眉:“若只是这般萍水相逢,她怎会轻易许下‘结发长生’这等重诺?你当时可是对她做了什么?”
陆呈辞垂首沉默片刻,方道:“并无所为……只是初见便倾心。她既救我一命,我自然想以终身相报。”
沈昌宏将信将疑,默然沉思良久。他清楚记得两年前沈识因自江南归来后,确实精神萎靡,大病一场后便失了记忆。
当时虽然派人细查过,却无收获。后来为了护她周全只得将此事压下。这两年来她一切如常,唯独对两年前之事毫无印象,家人也从不追问,只盼她平安喜乐便好。
只是,万万没想到此事竟与陆呈辞有所牵连。他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你可有伤害过她?为何归来后大病失忆,精神恍惚,似是受了极大惊吓?”
陆呈辞郑重回道:“太师明鉴,晚辈怎敢。若真有伤害,识因又怎会许下承诺。”
他言辞恳切:“如今我们两情相悦,唯独她与许夙阳的婚约横亘在中间。晚辈深知太师自有筹谋,但万不能因此误了她的终身。”
“识因已多次表明不愿嫁与许夙阳,也曾几度与对方商谈退婚,奈何对方始终不肯松口。”
他躬身行礼:“我知道此事牵涉朝堂势力与许家叔父
兵权,太师您顾虑重重,有些事不便出手。但是恳请太师允准晚辈来全权处理。晚辈以性命担保,绝不会伤及识因分毫,更不会连累太师府。”
陆呈辞句句诚恳。
沈昌宏闻言不禁失笑:“世子当真好大的口气。你这些话,教老夫如何轻信?况且这婚事乃圣上亲赐,岂是你说退便能退的?老夫上回便同你说过,因儿年纪尚轻,易被花言巧语所惑,你所看到的情爱,并非是她理智时所呈现出来的。”
“世子也应当明白,以你我两家的立场,这般纠缠只会害了她,更会害了你自己。”
陆呈辞心知他仍有顾虑,却也从这番谈话中窥见转机,既然愿与他单独商谈,想必心中已有计量。
他从容回道:“太师应当知晓近来宫中的动向。这些年来皇上表面虽对您敬重有加,实则自您那位得意门生贪腐案发后,圣心早已生变。如今皇上对太师府的忌惮,想必您比晚辈更清楚。”
“自然,这其中必有人暗中作梗。如今许万昌坐上太保之位,皇上大可借此培植新势力。您年事已高,在圣上眼中已是垂暮老臣,纵想倚重,也知倚重不了几年。”
“皇上需要的是能长久维护皇权的新血,故而选中了许万昌。至少他比您年轻得多,尚有数十年可为皇上效力。晚辈说这些并非冒犯,只是在陈述现实。”
“眼下沈大人虽任吏部尚书,与许万昌的权势仍相去甚远。若太师府势力衰微,许家必会趁机取代。到时皇上为绝后患,只怕整个太师府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陆呈辞说的这些,沈昌宏并非未曾思量过,只是未料到他竟敢如此直白地剖陈利害。
他眯起眼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年轻人,确实比想象中更为锐利。
陆呈辞又郑重行了一个大礼,道:“太师大人,晚辈愿与您联手共谋大业。望您能助我争夺皇位,我也会倾力护太师府周全。”
争夺皇位?
沈昌宏先是一惊,继而冷笑:“年轻人好大的口气!你父亲觊觎皇位多年可曾得手?陆陵王屡屡挑衅皇室,闹得民不聊生,最后落得什么下场?如今你一个黄口小儿,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他拂袖起身:“莫以为顶着世子名分,流着皇家血脉便可肆意妄为。且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免得来日惹祸上身。”
这些年来,夺嫡之争的血雨腥风沈昌宏再清楚不过,岂是这般轻飘飘一句“争夺皇位”就能成的?
眼前这个两年前才认祖归宗的世子,说出此话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陆呈辞却从容回道:“太师大人莫急,晚辈自有周全谋划。如今太师府的处境您最清楚,已是山穷水尽,前路唯有万丈深渊。在灾祸降临前,还望您能做出明智抉择。”
他向前一步,语气愈发诚恳:“如今皇上、亲王府与陆陵王三足鼎立,明争暗斗皆为皇位。皇上近来心智消沉,多是陆陵王暗中作祟。但圣上并非昏庸之辈,他正着手更换新鲜血液巩固权势,虽然不敢立时大动干戈,但太师府的危机已迫在眉睫。”
“如今皇上对太师尚存几分倚重,正因您还有利用价值。这场联姻于他而言,不过是笼络许万昌的棋子。待价值耗尽,太师府将来如何,便难预料了。”
“再说陆陵王,他之所以敢对皇位虎视眈眈,无非是仗着两个儿子。尤其是长子手握边境兵权,在军中耀武扬威。就连安插在宫中的眼线,也让他自以为胜券在握。”
“可他忘了,当年夺嫡之战,他虽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终究被皇上智取。而那场战役中,太师您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陆陵王究竟有几分胜算,您应当比谁都清楚。”
“再说我们亲王府,府中有我与陆柏铭两子。家父的实力您应当清楚,这些年他一直在等待最佳时机。如今我自外归来,于他而言更是如虎添翼。”
他语气凝重起来:“若三家当真动起手来,必将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而今皇上行事如何,您心知肚明。他已难当明君之任,被取代只是时间问题。”
“那么最终便是陆陵王与我们亲王府之争。陆陵王与亲王府表面势力相当,各自隐藏的底牌却无人知晓。但若是陆陵王的长子与次子突然双双失踪,您说,对他而言,会是怎样的打击?”
双双失踪?
沈昌宏原本静他剖析局势,但当听到这句后不禁神色一凛。
小福失踪之事他知晓,猜测或是陆呈辞所为,可陆赫那般精明警觉之人,怎么也会轻易落网?
正自疑惑间,却见陆呈辞又沉声道:“若陆赫与小福皆在晚辈手中,太师以为晚辈可有机会挣得这皇位?”
都在他手中?
沈昌宏满是震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陆呈辞又继续道:“晚辈并不打算助父亲夺嫡。因为在父亲眼中,我尚且不如庶子陆柏铭。如今我母族式微,无依无靠,即便助父亲夺得皇位,太子之位也未必能落在我手中。”
“所以,我要亲自参与夺嫡,而非为人作嫁。如今朝中势力分明,恳请太师助我一臂之力。”
沈昌宏满眼复杂,没有做声。
陆呈辞又郑重拱手:“太师府上英才辈出,只是欠缺机遇。若让许万昌取代您的位置,沈氏满门再无出头之日。晚辈以性命起誓,必当护太师府上下周全,更会真心对待识因。”
“这般局面太师应当早已料到,只是迟迟不愿面对。但避而不决绝非良策,我们总要为后世子孙谋求出路。”
他见沈昌宏依旧不语,又向前倾身,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晚辈自有能力与魄力扭转乾坤。您不必与家父结盟,也不会招致皇室猜忌,只需暗中与我联手即可。”
沈昌宏神色微动。
陆呈辞又继续道:“或许您觉得晚辈狂妄,但是能擒获陆陵王两个儿子,您应当能看出些晚辈的能力。为表诚信,我可以即可将陆赫交到您手中。只要有了此人,无论是皇上还是陆陵王,都不敢再对您轻易出手。”
“晚辈恳请太师与我共谋大业。”
共谋大业。
多么沉重的四个字。
沈昌宏望着他,眼底渐起波澜,许久,终是长叹一声:“世子这番话,着实令老夫震惊。老夫从你身上,确实看到了年轻人难得的魄力与胆识。”
他捻须沉吟:“你说得不错,若想江山永固,确需注入新鲜血液,而非让那些老朽之辈为私欲争权夺势,祸害苍生。皇上的两位皇子老夫都有接触,却都不及你这般胸有丘壑。”
他话锋一转,神色却凝重起来:“然则夺嫡之事难如登天,其中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更恐酿成血流成河之祸。老夫这把年纪,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儿孙与沈氏满门的将来。为官数十载,老夫向来对事不对人,无论谁坐那个位置,只要能造福百姓,老夫必当竭诚辅佐。”
他目光深远地望着窗外:“这些道理,老夫也常教导子孙。为官之道贵在明辨是非,而非一味愚忠。只是此事关乎国本,须得从长计议。”
转而凝视陆呈辞:“你能擒获陆赫,确实令老夫刮目相看。但望你暂敛锋芒,莫要过早暴露实力,以免成为众矢之的。”
陆呈辞闻言顿时心领神会,沈昌宏虽未明言,但字里行间已透出倾向。当今圣上在他心中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值得殚精竭虑辅佐的明君,他亦期盼在诸王争位的乱局中,能有一位真龙天子出世,拯救这苍生黎民。
陆呈辞当即向沈昌宏郑重行礼:“太师所言极是。这天下苍生,正该交由有魄力、有担当的年轻一辈来执掌。能力从来不论年齿出身,只问胸中丘壑。晚辈定当竭尽全力,绝不辜负太师期许。”
他言辞恳切思虑周全,虽令沈昌宏稍感宽慰,但为官数十年的谨慎让他绝不会轻易许诺。他起身淡淡道:“因儿的舅舅明晚会在演武场操练兵马,世子不妨前去观览
,也好见识见识我朝将士的威风。”
这话中深意陆呈辞心领神会,连忙行礼:“多谢太师大人提点,晚辈定当好生拜会姚将军。”
沈昌宏微微颔首:“世子日理万机,老夫就不留你用饭了。”
他目光不经意掠过陆呈辞衣领处沾染的口脂痕迹,心下暗叹,又补了一句:“在退婚之前,还望世子行事有些分寸,莫要给因儿平添烦扰。”
陆呈辞立即正色道:“太师教诲的是,晚辈自当谨记。”
沈昌宏未再说什么,陆呈辞行礼后出了书房。他本想再去寻找沈识因,但是既得太师警示,也只好离开了太师府。
那厢沈识因独坐院中,不时朝门外张望,心下忐忑不安。虽这些时日祖父未曾苛责,但从老人家平日言行间,还是能觉察出对她与陆呈辞之事的忧虑。今日偏又被撞个正着……
正思忖间,却见姨母笑盈盈走进院来:“因儿在此发什么呆呢?”
沈识因见姨母到来,忙收回思绪,回道:“姨母,因而正在看书。”说着起身相迎。
姨母走到她跟前,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绣囊:“这是姨母特意为你缝的香囊,里头装着安神的药材。记得你从前在我家时,最爱闻这个香气助眠。这次来京特地备了些,这几日闲来无事,就给府里人都缝了一个。”
沈识因接过香囊轻嗅,顿觉清香扑鼻。她想起从前姨母说过,这香囊中所用的药材极为罕见,在京城遍寻不得。
如今姨母不远千里将它带来,又亲手绣制成囊,实在用心良苦。她心中感动,温声道:“多谢姨母费心,这香气我很喜欢,花样也绣得极好。”
姨母含笑打量着他,柔声道:“你喜欢便好。”说着往院里望了望,又温声问道:“听闻过几日便是宫宴了。往年这时候,各府公子小姐都要进宫赴宴。我在京时也去过几回,如今年纪大了,都是你们这些小辈去了。”
她审视着沈识因的神色:“见你母亲这两日都在张罗此事,想来你们兄妹三人都是要去的。灵儿来京这些时日,京中礼仪也学得差不多了,平日读书习字,倒也算适应。只是这孩子总不出门,让我这做母亲的实在放心不下。”
她说着握了握沈识因的手:“她年岁也不小了,该多见见世面。因儿去宫宴时,可否带上她?”
带江灵进宫?
沈识因闻言微怔,顿时明白姨母此番来意。宫宴乃是皇后亲自主持,所邀皆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若贸然带江灵前去实在不妥。
她思忖片刻,温声回道:“姨母见谅,非是我不愿带灵妹妹去。只是这参宴名单皆由皇后娘娘亲拟,我岂敢擅自带人?再者我一个小辈也做不得主,不若您去问问我母亲的意思。”
沈识因拒绝,姨母尴尬一笑:“倒是姨母疏忽了,忘了宫中还有这等规矩。待会儿我去寻姐姐商量看看可有他法。”
她说着又细细端详沈识因神色,笑问道:“因儿如今与许家探花处得如何?听下人说已在商议婚期了。我看那探花郎是个出色的人物,你往后嫁过去定会美满的。”
沈识因只是浅浅一笑,并不想说起那人。
姨母又轻叹道:“要我说啊,嫁人终究要寻个两情相悦的。有时候身份地位再高,也未必能换来真心实意。那些高门子弟多半三妻四妾,起初说得情深意重,往后连家门都不愿进了。”
沈识因不解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只温声应道:“姨母说得是,不过也不能一概而论。您看我父亲,这些年来只娶了母亲一人,二人感情始终如一。”
“门第身份确实不能维系感情,可这物质基础却是最要紧的。若日子都揭不开锅,再深的情分又能如何?常言道贫贱夫妻百事哀,感情固然重要,可谁又愿意过那穷苦日子呢?”
沈识因这话说得虽委婉,却字字珠玑。姨母岂会听不出其中意思,她自己嫁了个不成器的丈夫,过着捉襟见肘的日子,如今反倒来指点旁人。
姨母面上顿时显出几分窘迫,强笑道:“因儿说得在理。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姨母终究盼着你能嫁得良人,一世美满。”说着眼眶微微发红。
沈识因瞧她这般情状,心下感叹:姨母这些年过得不易,心里憋着委屈,一心想为儿女谋个好前程,却不知该如何行事,才会生出这些小心思。
姨母见气氛愈发尴尬,起身强笑道:“姨母不打扰你看书了,回头让灵儿来陪你说话。我先去寻你母亲瞧瞧可有要帮忙的。在府上叨扰这些时日,实在过意不去,总不能白吃白住的。”
其实姨母本是个明白人,只是被生活磋磨得失了心气,沈识因应道:“姨母且去忙吧。”
沈识因刚送走姨母,便有家仆匆匆来报:“小姐,许探花在街上遭人毒打,浑身是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如今许府已经乱作一团了。”
许夙阳挨打了?
沈识因忙问道:“可知是何人所为?”
家仆低声回道:“是亲王府的陆世子,当街动的手。听说打得极其惨烈,太保大人已将此事上奏圣听了。”
陆呈辞?
沈识因心下一惊,蓦然想起方才见他手上带伤,还说是什么“打人打的”。
她心中不安,急忙朝门外走去,家仆在身后追问:“小姐可是要去许府?可要备车?”
沈识因摇头道:“不去,我去找陆呈辞。他此刻可还在祖父院中?”
家仆:“回三小姐,陆世子已经离府了。”
“离府了?”沈识因蓦地止步。
她万万没料到这两人竟会当街动手,还闹得这般厉害。这可不是儿戏,若真闹到御前,两府之间必起纷争。
家仆见他迟疑,又问道:“小姐可要去许府探望许探花?”
“不去。”沈识因答得干脆,转身便往二哥院中走去。
——
陆呈辞出了太师府便径直出城办事,归来时刚踏进府门,便见一位公公领着几名侍卫候在院中。他早知此事终会惊动圣听,却未料到消息传得如此之快。
那公公见他回来,忙上前行礼:“陆世子,听闻您今日在街上重伤许探花。许探花奉旨查案,您非但不配合,反倒出手伤人。皇上特命奴才来请世子入宫一趟。”
陆呈辞瞥他一眼,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而后道:“有劳公公稍候片刻,容我更衣洗漱后再随您入宫。”
公公闻言蹙眉,这都什么时候了,竟还要梳洗打扮?正要开口劝阻,却见陆呈辞已转身往院内走去。
公公捏着兰花指朝他背影虚虚一点,心下暗叹:当真胆大包天,这般狂妄劲儿,与他父亲当年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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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啦!小情侣快快冲破困境成婚![摸头][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