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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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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瑜下朝后,连膳食都未传,便径直往御书房去。近来春色愈浓,他的身子却越发不济,咳嗽频频,总不见好。

    他匆匆批完几道紧急折子,又召了几位重臣议事。不料未议多久,大太监便躬身来报,说亲王妃沈识因求见。

    陆瑜只应了一声,命大太监先引她去偏殿等候。他这里迅速与臣子交代完毕,方才起身往偏殿去。

    甫一进殿,便见沈识因立在殿中,眉眼间凝着一片焦灼。见他来了,她急急上前行礼:“臣妾拜见皇上。”

    陆瑜摆手道:“快起,不必多礼。”

    沈识因起身,抬头正对上他看来的目光。

    时隔多日再见,沈识因不由得想起当初被困在宫中的那些时日——那时他也是这样看着她,那眼神让她不敢直视,亦不愿直视。

    而今他面色似比从前更苍白几分,神情虽一如往常,却隐隐透着沉郁。

    她凝着他,径直开口:“臣妾此来,是想问皇上,陆呈辞当真去世了吗?”

    陆瑜早知她为此事而来,指了指一旁的凳子:“你先坐下,我慢慢与你讲。”

    沈识因不肯坐,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臣妾没有时间慢慢听。如今我只想找到我的夫君陆呈辞。听说他去利州是陛下派的差事,后来琉璃窑爆炸,人人都说他已身亡。可未见尸首,我不信他就这么死了。敢问陛下,这是不是你设的局?是不是你要害他?”

    来的一路上她都在思量该如何开口。明知即便陆呈辞尚在人世,陆瑜若知晓下落也绝不会相告。可此刻真见到这人,满腔情绪再难抑制,连礼数都顾不上了,竟问出这般直白的话来。说到最后,眼眶已红,声调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陆瑜对她的失礼并不在意,咳嗽几声之后,才缓声道:“朕知你心中难受,但先别太激动。他去利州确是朕派的差事,可人绝非朕所害。”

    “不是你?”沈识因仰首望他,泪光盈睫,“若不是你,还能有谁?我只想知道,他究竟是生是死?”

    陆瑜又咳了几声,语气涩然:“朕已命人查探,在窑底找出一些烧焦的尸首。就目前现场的证据来看,他确实不在了。”

    确实不在了?

    沈识因蓄在眼中的泪水顿时落了下来。

    她颤声问道:“所以连你也确认,他是真的死了?就……没有一丝侥幸活着的可能?”

    陆瑜并未直接应答,只低叹一声:“那琉璃窑厂结构极为封闭,四周尽数炸毁,若当时被困在地下,确实难有生机。朕当初并非下令置他于死地,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差错?”沈识因骤然打断,“能有什么差错?我听二哥说,当初是一位姓亦的将军领他去平乱,又将他引入那琉璃窑下。爆炸之后,连那将军也死了,只说是为铲除余孽而殉职。”

    她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却愈发冷厉:“铲除余孽而殉职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把他当做余孽对待?你若没有杀心,怎会有这般说辞?如今你已坐上龙椅,为何还要这般残忍?”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泪水已夺眶而出。她怒视着陆瑜,双手不自觉地攥紧。

    陆瑜听闻“残忍”二字,又见她如此激动,压抑许久的心绪终是再难抑制。他冷笑一声:“你说朕残忍?朕的话你为何不信?此事其中另有隐情,怨不得朕,他的死与朕无关。”

    “怎会无关?”沈识因冷眼相视,“若不是你故意将他派去利州,他又怎会遭遇这等危险?”

    “那你说朕做这个皇帝做什么?难道连派遣臣子平乱的权力都没有?”陆瑜既无奈又沉痛地望着她,“他私养兵马之事,你为何不提?朕是皇帝,既为天子,岂能坐视江山分裂,任由藩王拥兵自重?难道要等他有朝一日率军来犯,再度掀起战火,致使生灵涂炭不成?现在你却要来怪朕?”

    “我为何不能怪你?”沈识因的声音也冷冽起来,“当初是你为争夺皇位,使尽手段,还将我囚禁宫中,才逼得他至此。”

    “我为争夺皇位使尽手段?”陆瑜听罢,一向温和的眉眼微微闭了闭,再睁开时已是一片痛色,“沈识因,望你明白,朕乃先帝亲封的太子,是名正言顺承继大统之人。这皇位,从来只有朕有资格来坐。是太多人觊觎,是他们想要朕的性命。若朕不反抗,如今死的便是朕。”

    他苦涩一笑,病色的脸庞平添几分凄然,语气里满是疲惫:“你是他的妻子,维护他理所应当,但莫要强词夺理。朕望你能以公允之心看待此事。皇位谁人不慕?可唯有德有能者方配居之。”

    “他父亲觊觎帝位数十载,与陆陵王明争暗斗多年,其间酿出多少祸患?他擅权揽政,侵夺皇权,这般逆臣,早已当诛。”

    “至于陆呈辞,朕本就不该存那妇人之仁。有多少次,朕早可取他性命。朕是太子,有的是手段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但朕没有。只因朕存了不该存的善念,这才酿成养虎为患之局。”

    “你可知他在暗中谋划什么?他暗中招兵买马,意图夺朕江山。若真让他起事,天下必将大乱,烽烟再起,黎民受苦。战火过后,民生凋敝,数十年难复元气。在你心中他是君子,但在朕与天下百姓眼中,他绝非善类。”

    头一回,他这般激动。从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太子,此刻言语间带着痛恨与哽咽,说到最后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他扶住身旁桌案,转头看向沈识因,见她仍泪眼朦胧地怒视着自己,不由苦笑一声:“怎么,如今无话可说了?”

    “沈识因,世间之事,站在各自立场上,谁不觉得自己是对的?即便他真想登这皇位,也该等朕死了再说。为何要私藏兵力、暗蓄势力?”

    “此番派他去利州,本意不过是想让他收敛心思。他做的所有事,朕全都知晓。朕劝他杀了陆陵王幼子陆福,他不肯。他怀着一颗悲悯天下的心,看谁都是善人,唯独将朕视作恶徒……只因朕是皇帝,只因他想夺这江山,便认定朕是坏人,包括你。”

    他又苦笑几声,笑声里满是无奈与自嘲。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为了那个人泪流不止,又重复道:“朕再与你说一次,琉璃窑厂爆炸之事与朕无关,朕从未下过任何命令。这中间定是有人暗中作祟,可亦将军已死,朕还未寻到其他线索。待有进展了,会告诉你。”

    沈识因听闻这话,仍是满眼怒意地望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都是皇帝了,谁还有本事害了陆呈辞。

    陆瑜无声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眉心,道:“是,朕是皇帝。可皇帝又如何?皇帝就能一手遮天吗?皇帝就能得到所有想要的吗?”

    他声音愈发沉痛:“朕连心仪之人都得不到,还算什么皇帝?每回与陆呈辞相见

    ,还要受他冷眼相待,狂妄到连礼都不愿行。你说,这皇帝当真有那般厉害,当真能够为所欲为吗?”

    他向她走近几步:“当年是你祖父亲口许诺,说要将你许配给朕,说要辅佐朕登基继位。那时他对朕说的每一句话,对朕这个久病之躯而言,是何等鼓舞。”

    “朕自幼体弱,人人皆轻视朕,认定朕这个太子早晚要让位。唯有你祖父,你的家族,待朕与母后始终亲厚。是你全家给了朕希望,让朕相信终有一日能堂堂正正坐上这龙椅,也会娶你为妻。可结果呢?你祖父转头投靠了陆亲王,还将你许给了陆呈辞。”

    “你怪朕强行把你留在皇宫,怪朕对陆呈辞存有诛杀之心,可朕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更不知这皇位究竟是偷了谁的、抢了谁的。为何今日你要来此质问朕?指责朕?是你们背叛了我,抛弃了我,是我硬着头皮扛了下来,否则,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还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吗?只怕是一方牌位吧。”

    站在陆瑜的立场,他确实无错。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是皇位唯一的继承人。可纵使如此,即便他有治国之才,有造福百姓的能力,也挡不住外头虎视眈眈的目光。

    只要有一日还有人觊觎这龙椅,他便一日不得安宁。

    既如此,终归要有人牺牲,有人赴死。

    自古强者方能执掌天下,这皇位是他亲手争来的,无人有资格指责半分。

    沈识因本是前来质问,此刻却成了被控诉的一方。

    他立在原地,望着眼前这个紧蹙眉头无声垂泪的女子,既心疼又心痛。一口气没顺过来,他连连咳了几声,才道:“朕与他之间,早晚要有一人赴死。如今他走了,天下方能太平,朕才能安心治理这江山,为黎民谋福。”

    “你丧夫之痛,朕明白。可你可知有多少人因夺嫡之争无辜丧命?又有谁为他们哭泣,替他们伸张正义?丧夫之痛虽刻骨,但时光终会抚平伤痕。”

    言至此处,他走近她,不由伸手欲为她拭泪,却被她抬手狠狠推开。

    他并未动怒,只低低苦笑一声:“他走了也罢。待你伤痛平复,便可嫁与朕,兑现当年你祖父许下的诺言。届时,朕会立你为后。”

    嫁给他?

    沈识因冷笑着看他:“别再自欺欺人了。眼下我只盼我的夫君能回到我身边。我们成婚尚不足一月,你就派他去利州。你明明可遣旁人前往,却还是派了他。你本就存了整治他的心思,本就是想拆散我们,又何须将话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他再次解释:“我没有。”

    他再度上前想要扶住她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却被她又一次狠狠推开。这一回她用了十足力气,推得他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大胆!”一直静立一旁的大太监眼见此景,再按捺不住,尖声喝道:“胆敢对陛下动手,不想活了?”

    他话音落下,殿内侍卫应声而动,齐刷刷拔出佩剑,寒光凛凛直指沈识因。

    沈识因被这阵势惊得后退一步。陆瑜立即抬手制止:“退下,全都出去。”

    大太监忧心忡忡地唤了声:“陛下……”

    “出去。”陆瑜厉声呵斥。大太监只得躬身领命,带着侍卫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

    殿内安静下来,只剩沈识因与陆瑜二人。

    陆瑜见她情绪稍缓,抬手按住隐隐作痛的心口,语气平和了几分:“方才那些话,你若能听进几分,便不会这般盲目恨我。即便朕真要设局害他,也断不会如此明显。你且耐心等待,待朕查明真相,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识因听闻这话,再抬眸望向他,眼中半信半疑。说来,她虽对陆瑜并无男女之情,却也从不认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有人要谋夺他的皇位,他出手反击本是情理之中。可她实在想不通,除了陆瑜,还会有谁要害陆呈辞?陆陵王与陆亲王早已不在人世,先帝也已驾崩,陆柏铭更无这般能耐。

    究竟会是谁?连陆瑜都未能查清?

    陆瑜情绪也平稳下来,安慰道:“朕知你心中悲痛,但事已至此,终须往前看。若他未死,定会前来寻你;若他真的不在了,你也该看开些。帝王家的命数便是如此,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当初你既选择嫁他,便该明白这其中凶险。那时朕允他带你离开,已是放手,可放手不代表放下。若他当真不在人世,朕会重新追求,直到你愿意与朕在一起为止。”

    陆瑜何尝不是个执拗之人?他认定本该属于他的,任谁都不能夺走;既已许下的诺言,便定要兑现,否则便是辜负了那份等待。

    他这一生虽无多少欢愉,可总该存着些念想。

    沈识因听他仍说这般话,疑惑、痛恨、悲伤、无奈交织翻涌,令她再不愿在此多留片刻。她连礼数都顾不得,转身便朝殿外走去。

    陆瑜追出几步又停住,强压下喉间翻涌的咳意,扬声道:“近日莫要轻信他人之言,亦不可盲目去寻他……定要保护好自己。”

    沈识因恍若未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殿外。

    待她离去,陆瑜扶着案几剧烈咳嗽,许久才渐渐平复。

    他唤来大太监,沉声吩咐:“将皇宫内外彻底清查一遍。加派人手搜寻陆呈辞下落,再分一队暗卫护好沈识因周全。”

    大太监领命,见他面色苍白如纸,忍不住劝道:“陛下先去歇息吧!这般熬下去,龙体怕是受不住啊。”

    陆瑜摆了摆手:“无妨。让太医再将药量加重些,朕撑得住。”

    他顿了顿,又道:“去将许夙阳带来,朕要审问他。也命人盯紧他父亲许太保的一举一动。”

    大太监闻言面露难色:“陛下,这……使不得啊!那许探花如今染了花柳恶疾,实在不宜带入宫中来,免得污了殿宇清净,更恐伤了陛下圣体。”

    陆瑜眉头紧蹙:“便是如此也要带来,朕有话要问。”

    大太监犹疑片刻,见他神色坚决,只得躬身退下。刚要跨出殿门,却迎面撞见太医院刘太医领着一位布衣老者匆匆而来。他眼前一亮,急忙问:“刘太医,可是寻到那位神医了?”

    刘太医含笑点头,侧身引见:“正是这位先生。快请带我们面圣。”

    大太监喜不自胜,连忙引着二人入殿。行至御前,他激动地禀道:“陛下,这位乃是当今颇负盛名的神医,传闻专治疑难杂症。前些时日刚治好一位与您症状相同的病患。”

    陆瑜抬眸打量那位老者,见他约莫七八十岁年纪,一双眼睛却澄澈清明,透着洞悉世事的睿智。

    那医者见到天子,当即跪拜行礼:“陛下万岁万万岁。”

    陆瑜微微摆手示意平身。老者起身后,从容不迫地陈述了自己的行医心得。

    陆瑜静静听着,神色不似大太监与刘太医那般激动。沉吟片刻,方伸出腕脉:“那便请先生一诊。”

    医者凝神诊脉良久,缓缓收手道:“陛下此症,确与老朽不久前诊治的那位患者一般无二。此病虽凶险,却非绝症。若依老朽之法调治,半年可见好转,不出一年便能根治。”

    “能根治?”陆瑜不太相信。

    大太监已喜形于色,激动地道:“陛下,这真是天大的喜讯!您的病终于有救了?”

    许是病痛折磨太久,又或是

    曾亲眼目睹母亲被同样的病症夺去性命,陆瑜始终不敢深信自己真能痊愈。

    大太监见他沉默不语,又红着眼眶劝道:“陛下,这次是真的有希望了啊!”

    陆瑜听到“希望”二字,神色微动。静默良久,却只是淡淡一笑:“朕这一生,经历过太多次所谓的‘希望’。可每一次,最终都化作失望。如今……又怎敢再轻易奢求?”

    希望愈盛,失望便愈痛。

    他早已不敢再抱什么希望了。

    ——

    沈识因走出宫门,远远便见二哥在宫墙外焦急等候。见她出来,二哥急忙迎上前,一看妹妹的神色便知事情不妙。

    “二哥。”沈识因急急问道,“你方才托人打听的消息如何?”

    二哥沈意林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方才我遇见几位刚下朝的大臣,都说情况确实严重。步将军事后亲自去过现场,见那情形也大为震惊。琉璃窑爆炸后引发大火,经他查证,当初上报的并无虚言。”

    “当时被困在窑中的人,恐怕无一幸免。并且四周所有通路当时都被阻断,参与剿匪的队伍里,并未发现陆呈辞等人的踪迹。他私下安置的那些兵马也在途中遭遇伏击,从现场打斗痕迹来看,他们当时受到了重重围剿。”

    “这般情形……”沈意林叹息道,“即便侥幸未死,只怕也凶多吉少。”

    沈识因听后垂首沉默良久,默默往前走去。

    宫门前这条小径,那日陆呈辞将她从宫中接出时,二人走过。如今才过去多少时日,他们真正相守的日子屈指可数,人就这样生死未卜了。难道就要这样天人永隔了吗?

    沈意林见她精神恍惚,在一旁不断宽慰,可她知道,不见到人,说什么都是徒然。

    登上马车时,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二哥可曾见过宫中有种金色印章?纹样很是特别。”

    “金色印章?”沈意林沉吟片刻,“如今朝中与各部各司一律用朱砂印,倒不曾见过金色的。不过听父亲提起过,约莫是两朝前,有过金印,但那是宫廷内用之物,极少流传在外。”

    “意思是两朝之前确实用过?”沈识因问道,“可为何如今还会有这种金印?而且那印章的形制,似乎与寻常官印大不相同。”

    沈意林不解问道:“妹妹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沈识因回道:“那日我在姨母家,恰见有人递给江絮一封信。信封上盖的正是金色印章,纹样颇为奇特,可惜未等我看清,他便将信塞进了衣袖,似是极为机密。送信人还说,是‘那头的人’送来的急信。”

    她蹙眉沉吟:“那头的人……二哥你说,江絮是否藏着什么隐秘?”

    沈意林神色渐肃:“或许。不如我这些时日便多派些人手,仔细留意江旭的动向。”

    沈识因:“有劳二哥了。朝中这些官员,还望二哥多加留意,但愿能早日寻到陆呈辞。”

    沈意林温声劝慰:“妹妹放心,你也莫要太过伤怀。”

    沈识因道:“二哥不必担心。只要一日未见他的尸身,我决不会相信他已离世。”

    ——

    夜色如墨,朔风卷着血腥气掠过山谷。

    三千兵将被困在这绝地已有多时,此刻却陷入了更深的噩梦。

    无数黑影自林间浮现,无声无息。他们一身夜行衣,面覆黑巾,只露出一双双冷如寒星的眼。手中不见刀剑,唯有银光在指间流转——那是细如发丝却锋利无匹的银线,在凄冷的月光下泛着死亡的光泽。

    第一道血线迸射时,甚至无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前排一名士兵喉间突然现出一抹红痕,头颅便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身躯却仍保持着持枪的姿势。

    警哨撕裂夜空,却快不过死亡的银网。

    黑衣人身形飘忽如鬼魅,银线在指尖翻飞,织成一张张索命之网。所过之处,断肢横飞,血雾弥漫。士兵们厚重的铠甲在银线面前如同薄纸,线过处,甲胄撕裂,血肉分离。

    一名百夫长怒吼着挥刀劈砍,刀锋尚未落下,银线已缠上他的手腕。轻轻一扯,整只手齐腕而断,断面光滑如镜。他还未及惨叫,又有数道银线缠上脖颈、腰腹,身躯瞬间四分五裂。

    月色愈发凄冷,银辉洒落在血泊上,反射出破碎的光。

    残余的士兵们背靠着背,组成一个摇摇欲坠的圆阵。铠甲上布满划痕,每一道裂痕下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握着兵器的手微微颤抖,虎口早已震裂,鲜血顺着刀柄滑落。

    黑衣人的攻势却愈发凌厉。

    一道银线破空而来,悄无声息地缠上一名士兵的脖颈。线身一紧,头颅便滚落在地。旁边的士兵还未来得及反应,又有数道银线从阴影中射出。一道银线掠过胸甲,铠甲应声而裂,鲜血喷涌;另一道缠上手腕,轻轻一扯,整只手掌便掉落在血泊中。

    圆阵瞬间被撕开缺口。

    最后几个士兵背靠着岩壁,做着最后的抵抗。但银线如影随形,一道银光掠过,三颗头颅同时飞起,鲜血如喷泉般涌出,在岩壁上画出一道凄厉的猩红。

    当最后一具尸体倒下时,山谷中只剩下银线收回时的破空声。

    ——

    陆呈辞从利州逃出后,辗转抵达锦州做最后的部署。

    清晨下起了大雨,探子匆忙来报:“王爷,不好了!我们先前收编的陆陵王旧部中,有三四千人发生暴乱后逃走,结果在半道遭遇围剿,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陆呈辞大惊,“何人所为?”

    探子摇头:“尚未查明。但对方手段极其残忍,并未使用刀剑,而是以锋利无比的银线作为武器。”

    “银线?”陆呈辞心头一凛——上次他就险些命丧这等兵器之下。

    他沉默片刻,沉声下令:“速派人前往京城,通知姚将军早作准备,并将王妃与沈府家眷接出京城。我即刻召集所有兵马,准备应战。”

    “京城……恐怕又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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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

    因为假期人多,我们4点多就起床排队爬黄山,11点多下的山,我想着休息会改改错字发布,结果一躺下睡着了。

    黄山很美,但是废腿。即便坐了索道,我也撑不住。

    更搞笑的是,我以为这里与山东一样的天气,结果太热了,去宏村那天差点中暑。

    甚至我们来的时候还带了羽绒服。因为之前爬泰山,山顶很冷,以为黄山也会很冷,哈哈哈哈[捂脸笑哭]

    [红心][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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