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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一朝得志,便目中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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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里烛火昭昭,沈亦谣迈进门去,许氏坐在后头,脸隐在屋内暗角的阴影中。

    “公爹。婆母。”沈亦谣低头弯腰见了个礼。

    梁国公背对着她,身穿紫袍,头上戴着官帽幞头,低头看着眼前的祖宗牌位,漏出脖颈后脑勺一片华发。

    “跪下。”

    沈亦谣一愣,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两膝触地跪了下去。

    这是她一连两日跪的第三个人。

    梁国公转过身来,看沈氏一双年轻的杏眼茫然无措,嘴唇苍白,比昨日回来通风报信时更加六神无主。

    梁国公沉声喝道,“沈氏,你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沈亦谣被这话震得大脑一片空白,她做错什么了吗?

    她试图在自己过往行径里找到一些线索。

    是她昨日同崔蕤答话时露了马脚,给梁国府惹了麻烦?

    沈亦谣慎了慎,低下头,恭敬答话,“儿媳不知,还请公爹指教。”

    梁国公似乎被她这话惹恼,“沈酌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这句话说得极重,沈亦谣下意识抬起头,杏眼圆睁望着梁国公。

    这,关父亲什么事?

    她又哪里不知廉耻了。

    见她一脸茫然,梁国公语气更重了几分,“你同义恩公主在那白云观整日都做些什么?”

    沈亦谣眉头一蹙,“不过是谈诗论句,替公主掌眼幕中文人诗词。”

    梁国公眼光到底毒辣,不动声色,却句句戳沈亦谣的脊梁骨。

    “你乃青州刺史之女,长在檀州那种乡野之地没见过世面,在阁时不过得了几分当地乡绅士人称赞,便自以为才满天下,恃才傲物。读过几册书,便以为自己晓天下事了,拿着你那半罐水的妇人之见去外面丢人现眼。你果真以为他们瞧得上你?不过是打狗看主人罢了。你受了旁人几句称赞便飘飘然,竟没看清自己身份。”

    我丢人现眼?

    沈亦谣手脚失力几乎跪不住。

    昨日受的屈辱又涌上心头来。

    “是公主与我投缘,于诗词一道上与我聊得来。才让我去与她多闲话几句诗文经义。”

    梁国公冷嗤一声,“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在沈亦谣听来却如雷贯耳。

    她敬重梁国公,如同敬重父亲。

    沈亦谣挺直的脊背里,一半有父母的根骨。

    父亲为官清正,多年来在各地流转,鲜少回乡与妻女相聚,父亲写家书,思念之情于笔端缱绻缠绵,父亲写红烛滴蜡,碧纱秋月,梧桐听雨,字字句句都是对妻女的想念。

    她在檀州时,和母亲对着纱窗读家书,看帘外池塘涨雨,仿佛能看见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

    她对诗文的体验,是从父母往来的家书中一点点学来的。

    父亲也教她,“文以载道”,教她笔端不拘泥于闺阁情意,要她读圣贤书,系天下人。

    母亲出身世家,沉稳持重,教她读史书,教她知世事兴衰,悯众生之苦。

    她没辜负父母,向来守持本心。夫子言,学而优则仕,她自恃有才学,若能为世人所用,为何不用?

    沈亦谣被梁国公的轻视按在了地底,内心的屈辱比昨日更深。

    梁国公也是文官,是她心里父亲一般的人物。

    “儿媳做错了什么,请公爹明示。”沈亦谣颤抖着问。

    梁国公见她不知悔改,一身骨头挺得笔直,心中更是恼怒,“你错有几成,一则攀炎附势、贪图名利。公主这样的人不是你结交得起的,你自取其辱甘为附庸,不过为了贪图一时虚名,逞一时之意气,此乃第一错。

    “二则你罔顾名节、自甘堕落,女冠这样声名狼藉的名头你也往自己身上安,白云观这样肮脏龌龊的地方你也敢踏足。”

    “三则不安于室、败坏家风,你身为贵眷,不在家相夫教子,一心只为着自己在外出风头,连累门庭!”

    沈亦谣因梁国公的话寒心酸鼻。

    这样难听的话,她一辈子也没听人说过。

    沈亦谣开口,说话时一阵鼻酸,话语却铿锵,眼神坚定,“公主与我为友,我与她不是什么攀附。女冠也不是什么肮脏的名头,大景朝佛寺道观林立,为何偏偏女子出家为冠为尼,就要被安上不堪堕落的名头。凭什么男子修行便是看破红尘、一心向道,女子披上这层皮便罪加一等?圣人言,君子不器,我在国公府担中馈并未留下什么错处,我在外头能与公主有一点用处又如何?”

    沈亦谣缓缓抬起头,一双杏眼里闪着水光,泫然欲泣,但仍倔强不屈服,“何况我并未连累门庭,我反倒带回来救命的消息。梁国府要抄家,此事非因我而起。我不敢贸然居功忝言,我在此事中起了什么力挽狂澜的大功,但我并未铸成什么大错!”

    “你也敢自称君子!妄议圣人!”梁国公气得发抖,“放纵散漫!斜辟不正!”

    见沈亦谣抿着唇,眸光灼灼,竟还不听指教,更是气愤,“你错在哪?你错在做了不符身份的事!一身寒酸臭气,自以为是,桀骜难驯,一朝得志,便目中无人!”

    “你父亲竟教得这般不守礼教!三从四德本不该到了梁国府再由我们教你。你父母已是失德失教!你母亲也是出身邛阳卢氏,怎的教出你这么个一门心思钻营名利富贵,不贤不孝的女儿!你今日只以为自己带回消息,立下了大功,就敢在此同我出言不逊!朝堂之事是你一介妇人可涉足的,你若再同公主纠缠不清,日后你将为梁国府招惹多少祸事!有些难听的话,我不想同你多讲!你自己在这祠堂中跪着,何时想明白了何时再出来!”

    沈亦谣心中越发困惑,她到底是错在哪里?

    是她不该与义恩公主结交,还是她不该以居士身份出入白云观?

    是她不该得到这番消息之后回来通风报信?

    还是她一开始就是错了,出身寒门,就不该嫁入梁国府,不配与勋贵世家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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