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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雪顶听钟(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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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砚浓背立青山, 凝望那一尊沉寂负刃的神塑。
    方才结界成形的一瞬,她察觉到一抹细微的魔气奔向青山尽头,落在了属于卫朝荣的那一尊神塑上。
    申少扬这个小魔修身上是藏着许多秘密的, 他那枚漆黑戒指里海藏着个神秘的魔门存在, 这些曲砚浓早就心知肚明, 她玩性甚浓,把申少扬这不能示人的秘密当作一个消遣,用几句暗示追问把这小修士闹得惶惶不安,而她只等着观看他拙劣的遮掩。
    看好戏时, 她总是不太急,她能为一出好戏等上一百年, 兴致时聚时散,搁置又捡起,足够她等到结局。
    她有足够的时间等到申少扬支支吾吾又错漏百出的搞笑谎言。
    可魔气从漆黑戒指冲出,奔向卫朝荣神塑的那一刻, 曲砚浓忽然就失却了所有兴趣,她不仅不期待申少扬那个一定很好笑的谎言, 甚至还感到巨大的厌烦,不管申少扬的戒指究竟是什么来历,那个与魔门有关的神秘存在不该碰卫朝荣的神塑。
    人潮的欢呼在她身后迭起, 但她没有回头。
    在这之后,也许玄黄浪潮如先前一般继续向前涌动,也许公孙罗有几分沉着镇定,也许这些牧山弟子们已满足于她的现身, 在巨大的兴奋中环山而行,依照谒清都的风俗,依次祭拜过每一尊神塑, 最后停在她身后,犹豫片刻,朝她的背影与那座背负银刃的神塑作揖下拜。
    曲砚浓间或无意地看过他们一眼,于她无心无念,可这一眼便已足够人铭记百年。
    仿佛时光里落下一把铁锚,定定地咬紧这一刻,任百代洪流茫茫冲刷,有太多往事散落在飘零流水里,但这一刻永远明亮。
    一百年、两百年、五百年过去,牧山永远会有人或骄傲、或怀念、或艳羡地提起这一刻,提起那个缥缈云外来的惊鸿照影,提起一个传奇如传奇般降临在牧山。
    一如此时此刻与“曲砚浓”这个名字相伴而生的每一个传说。
    如果她稍微留意去听,就会听见在嘈杂的声浪里,人们压低嗓门也掩不住的艳羡,“仙君是不是看了我一眼?好像没有……仙君在看谁?哪个幸运的家伙?”
    也许唯独她自己不会留意。
    她眼里茫茫,无人映照。
    谒清都结束后,人群无声无息地散去——可能不是真的无声无息,但她并没有分一点心去探究,因此有声也似无声。
    申少扬在角落里,一半慌张地望着她,想走近了,却又不敢。
    他总是有点怕曲仙君。
    即使曲砚浓有一副最耀眼的神容,即使她发现了他最大的秘密却从来没有凶恶地对待他,他也依然有种小动物般的本能,恐惧她缥缈出尘下的未知。
    可最后,想要得到答案的愿望战胜了本能的恐惧,申少扬咬咬牙,沿着山道向那道背影走去。
    曲砚浓默不作声地立在沉寂神塑前。
    申少扬站在她身后,张张口,又闭上。
    他犹豫了一会儿,脱口而出是灵光,“仙君的问题,我想好答案了。”
    曲砚浓终于回过头来望向他。
    她原本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有兴趣,但这一刻也只是寥寥,她对这一整个隐秘都失了兴趣。
    很明显,申少扬的那枚灵识戒里藏着一个来自魔门的神秘存在,现在这个神秘存在不知道出于何种图谋去触碰了卫朝荣的神塑——她亲手立下的神塑。
    除非这个神秘存在突然一张嘴,说他是卫朝荣本人,否则她找不到任何理由留他一命。
    可卫朝荣会是个浑身散发着魔气的魔修吗?
    他生长于仙域,一身仙骨,哪怕曾有伪装,最终死在冥渊时也是一身仙气,和魔修扯不上一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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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砚浓很不快活。
    心里发堵,胸口滞涩,细究没来由,她险些以为自己是借着这变故又想起了什么,比如说她塑下这尊神塑究竟是为什么、牧山的谜团、这些事和她的后手有什么关系……
    但没有。
    她什么也没想起,也许数百年前的曲砚浓并不认为数百年后的自己需要在牧山发现端倪,也许在她安排的寻踪之旅中,根本没有牧山这一环。
    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发堵与任何往事、利益都无关,她只是偏袒,哪怕那只是个不会说话的雕塑,她也不愿意任何人染指。
    申少扬在她冰冷如雪的目光下呼吸一滞,险些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他在拘谨和惶恐中极度清醒,明白这一刻面对的再也不是意兴盎然、平易近人的“檀师姐”,而是那个只存在于传闻中的、动辄便翻云覆雨的化神仙君。
    申少扬反倒冷静下来了,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镇定开口,“仙君,那枚灵识戒里曾经有一位魔修前辈的残魂。”
    曲砚浓目光冰凉凉的。
    “曾经?”她抓住了这个字眼,所以申少扬也知道那道魔门残魂已经离开了那枚漆黑的戒指。
    她的心像是泡在沉寂的泉底,丝丝缕缕散佚着冷意。
    ——这是魔门残魂离开前告诉申少扬的?还是申少扬自己猜测的?
    这决定了她是否要让申少扬和那道魔门残魂一起付出代价。
    申少扬不知道她的推断,停顿了一瞬,就很老实地抬起手,把光秃秃的手指展示给曲砚浓看,“仙君,就在刚才,我手上的那枚灵识戒突然碎了。”
    灵识戒碎裂本身当然是一个信号,申少扬就此完全可以推断出残魂离开了灵识戒的事实,而非是残魂早有告知。
    曲砚浓推断出这些,但她望着申少扬的目光却没有变暖。
    就算是在曲仙君面前暴露魔气时,申少扬也没见过这样冰冷可怖的审视,明明曲砚浓没有放出一丁点威压,他却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脸色苍白,勉强鼓起勇气接上刚才的话,“我想请问仙君是否知道那位前辈去了哪里?”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曲砚浓定定望着他,古怪地笑了一下。
    “你找他吗?”她的语调似乎很平静,没有什么异常,但也正是这种平静莫测让人感觉出离的可怖,“他不就在你的面前吗?”
    申少扬茫然了一瞬,目光游离了一圈,无意地落在面前那座沉寂负刀的高大神塑上,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前辈他、他……”
    曲砚浓的声音似近似远,渺茫如风声递送,“他藏在这座神塑上,就在你的眼前,你看不出来吗?”
    申少扬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从申少扬在碧峡冒险结丹、毁去魔骨之后,他和前辈的交集就仅剩下灵识戒里的对话。现在没有了灵识戒,申少扬作为一个身具仙骨灵气的纯正仙修,他脸聆听那位前辈的话都做不到。
    哪怕现在曲仙君已点破前辈藏匿在这尊神塑身上,申少扬也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络前辈。
    ——方才那一瞬究竟发生了什么,灵识戒究竟为什么忽然碎了?前辈又为什么要藏在这尊神塑上?
    申少扬经不住问,“这尊神塑究竟是谁?有什么特别吗?”
    在分心敷衍申少扬之前,曲砚浓已不知花了多少精力和神识去探究神塑上的变化,她试图找出那道魔气,把它彻底地拔除,不管它究竟有什么图谋,她都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这尊神塑。
    但她竟然什么也没发现,那道魔气触碰到神塑,就像是泥牛入海,一瞬消失了,只留下一尊无动于衷的神塑。
    曲砚浓凝定那尊沉寂的雕塑。
    她也不明白那个魔门残魂究竟为什么会藏到卫朝荣的神塑上,她不知道从前的自己是否曾在神塑上留下什么暗手——也许这个暗手就是她日后找回记忆化解道心劫的关键,而对于普通修士、尤其是残魂来说,那意味着天大的机缘。
    “有什么特别的?”她语调轻飘飘得没有一点重量,反倒重于泰山,“这尊神塑是我塑成的。”
    恍如惊雷。
    申少扬蓦然失声。
    他定定地望向那神塑雕刻出的高大青年,最终目光落在神塑背负的银刃上。
    也许是无知者无畏,他顷刻间生出一个让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的猜想,这猜想令他开口的语调也忽上忽下,透着飘忽,“仙君,这尊神塑所雕刻的上清宗祖师,不会就是……你在阆风苑里所说的那位前辈吧?”
    也就是……灵识戒里的那位前辈本尊?
    曲砚浓微微偏过头。
    她能清楚地感知到身侧这个来历神秘的“小魔修”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如掌控她自己的心绪般洞察他的心绪,也因此感受到申少扬剧烈震动下的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像是冥冥中有所预感,她沉寂了千年的心腔里,那颗冷漠无谓的心脏,也随着这小修士的呼吸和心跳一起,剧烈地砰然作响。
    她感觉到涌流在皮肉下的血一分分滚热。
    “咔擦。”
    青石的轻响。
    曲砚浓忽然僵住了。
    她凝在那里,一动不动。
    “咔擦、咔擦、咔擦。”
    石块摩擦撞击的声响越来越急,几乎让人头皮发麻。
    她一寸寸地偏转她的头颅,直到那青石细碎的声响最终融成了一声沉闷的重响,像是一座山峦用力地落入人间。
    “轰——”
    尘灰浮散满空。
    在莫大的茫然、惊愕、难以置信里,她呆呆地凝立在原地,沉默更似一尊神塑。
    远山的钟声依旧悠悠,白雪深覆的峰峦无声巍峨,迢遥的江水蜿蜒绕过山谷……
    在雪顶不止的钟声里,那座本该沉寂端坐在青山祭坛里的高大神塑,仿佛一瞬间“活”了过来,站起身,身负银刃,每一步都似摇山撼海,涉过尘寰,向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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