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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孤鸾照镜(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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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谈女修觉得, 从林长老毕恭毕敬地说出“曲仙君”这三个字之后,原本平平无奇的虹廊,忽然就变得迷幻了起来。
    “……黄掌籍是个刚结丹的新人, 做掌籍才不到半年, 做事不周全, 请仙君海涵。”
    “……负责缉拿的弟子不知仙君身份,误捉了仙君的后辈,实在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请仙君海涵。”
    “……虹廊简陋, 晚辈愚钝,平时顾不上打理, 请仙君海涵。”
    从林长老离开虹亭起,一共也没满一盏茶的功夫,健谈女修都数不清自己究竟听到了多少个“请仙君海涵”了。
    在林长老的口中,好似什么都应当道个歉, 掌籍修士太木讷、道歉,缉拿修士太死板、道歉, 虹廊不够华美、道歉……
    听得健谈女修越来越怀疑自我:这些原来都有问题吗?
    她也没觉得虹廊简陋啊?
    健谈女修偷偷将目光投向曲仙君。
    曲砚浓神色很淡。
    瑰姿艳逸容光,松风水月神魄,她坐在那里, 满堂都被她的容光照亮了。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曲仙君目光微转,正与她相对。
    健谈女修本来是想赶紧收回目光的,但没来得及, 被曲仙君逮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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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目相对,健谈女修紧张得浑身紧绷。
    曲仙君却目光微顿。
    然后……朝她眨了眨眼睛?
    健谈女修一呆。
    “仙君,是否需要晚辈再去寻几位同门前辈来作陪?”林长老也不是笨的, 曲仙君对他的话到底感不感兴趣,简直是明明白白。
    这世上会存在某个铁头,明知曲仙君兴致不高,还敢在她面前喋喋不休吗?
    林长老反正是觉得自己的头不够硬。
    曲砚浓终于抬眸。
    “你自去忙就是了,不必管我。”她无限平易地朝虹亭外一指,“喏,要你关照的人来了。”
    恰逢虹亭外有来客。
    林长老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拿不定主意。
    然而他嘴上说着“黄掌籍”木讷刻板、不会来事,等到自己站在了曲仙君的面前,才知道想说一个“不”字,究竟有多难。
    一个人倘若一千年都不曾从旁人口中听到“不”,那她往后也很难再听到这个字了。
    “多谢仙君。”林长老为这个“不”字内心挣扎了好几个呼吸,最终低着头往虹亭里走。
    这世上精明机灵人从来不少,但千般机灵,在她面前施展不出一分。
    从前她也许是饶有兴致的,乐意看各路聪明人在她面前各显神通,但一千年太长,她见过的聪明人太多,她已厌了。
    所以她不需旁人在她面前卖弄机灵,只需随她心意。
    虹廊里安静得近乎诡异。
    健谈女修眼看着林长老走回虹亭,眼睛眨巴眨巴,很想说话,但不敢。
    “原来宫执事就是你师弟。”曲砚浓很友好地说,“我真的认识他。”
    健谈女修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仙君认识他?”
    她没下文,但曲砚浓看见她的表情,就仿佛听到她大呼小叫“我那个笨手笨脚、循规蹈矩、没好处就绝不干的师弟,居然认识曲仙君”的惊叹声了。
    曲砚浓嘴角翘了翘。
    “你们师姐弟性情迥异,很有趣。”她随口说。
    “可不是嘛!”这话一出,健谈女修的话篓子立刻山洪暴发,从“这家伙简直是无聊透了”开始,经由“没有金刚钻还总眼红别人揽瓷器活”,到“我帮他他还非不要”,一番起承转合,最后得出结论——“带着这么个师弟,我太难了。”
    她还很有同理心,想到曲仙君带了四个小朋友,叹口气,“仙君要带四个,实在不容易啊。”
    曲砚浓想了一下被她带进符沼的四人组,赞同地点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我容易吗我?”符沼里回荡着申少扬的哀嚎。
    他用剑,每次遇到符怪都顶在最前面,在对付一只大符怪的时候,不幸挨了一顿暴揍,嘴角淤青,稍微说句话都疼。
    “这号牌总算是白了。”他歪着嘴嘶嘶哈哈地说。
    申少扬含恨!
    头顶玉照天都黑了两次了,好不容易来鸾谷一趟,什么也没干,先灰头土脸打两天符怪。
    蓝觅渡的号牌还是鹅黄色。
    这一路上找到的所有符怪他都慷慨地给了四个小修士。
    简简单单两个字,“还账。”
    爽快大方的人总是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原先那点不愉快,已全然被申少扬抛在了脑后,他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蓝师兄,你还得继续找符怪……”
    蓝觅渡摆摆手,“我本来就得在符沼里待三五天,也没耽误什么,有了你们那只大符怪,还省了我许多功夫。”
    “等我出去后,你们若有空,可以来太虚堂找我。”他说,“我可以带你们逛一逛鸾谷——虽然祝师妹也是鸾谷人,但论起玩乐,整个鸾谷加起来也不如我精通。”
    四个小修士……敬谢不敏。
    蓝觅渡确实很会玩,但如果玩的代价是次次都要进符沼,那还是不要玩了吧?
    “开玩笑的。”蓝觅渡一笑,“其实我是想问祝师妹借一支符笔,我的那支刚断,还没来得及添置新笔,待会儿去对战大符怪,不敢托大。”
    先前蓝觅渡画符时确实没用过符笔,一直都是以指绘符的。
    祝灵犀的乾坤袋里永远会备下三支普通符笔。
    听蓝觅渡这么说,她不疑有他,大大方方地递给蓝觅渡一支。
    “多谢祝师妹。”蓝觅渡攥着符笔,微微一笑,“我出去就还你,两日后,烦请到太虚堂一趟,我一走就是四天,也不知道堆了多少活计,恐怕走不开。”
    祝灵犀并不差那么一支笔,“就当是我送给蓝师兄的,普通符笔,并不稀罕,不必还了。”
    蓝觅渡顿了一下。
    “有借自然要有还。”他坚持,“就当是帮人帮到底。”
    祝灵犀不差符笔,但蓝觅渡说到这个份上,她便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下来。
    走入虹亭的片刻光景,她听见戚枫小声地说,“真是奇怪。”
    “奇怪什么?”申少扬随口接话。
    “你们不觉得吗?”戚枫声音越来越小,“……他为什么一定要祝灵犀去太虚堂?”
    祝灵犀微怔,回头。
    七色长虹在眼前流转,模糊了视线,绚烂的虹光夺目,将昏暗的符沼甩在身后。
    光怪陆离的色彩中,这象征惩戒的世界,连通那句充满疑惑的絮语,一起被淹没。
    “怎么呆呆的?”一片纯白中,有人渺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祝灵犀用力闭上眼睛,又睁开。
    轮转陆离的虹光、极致的白都消失了。
    眼前是一座纯白冰冷的廊亭。
    一张瑰丽明赫的脸微垂,离得很近,正饶有兴致地研究着她的表情。
    祝灵犀把嘴唇抿得很紧。
    背脊用力挺直,青竹枝凌凌而立。
    耳边是申少扬的大呼小叫,“祝灵犀,你耳朵好红啊。”
    ……就他话多!
    “有仙君作保来赎,你们交还号牌就可以走了。”又变得很冷酷严肃的林长老说。
    天色已很晚了。
    獬豸堂外,夜色如银,人在镜中。
    申少扬三人第一次见夜晚的玉照天,出了獬豸堂都忘了吱声,仰着头看那面泛着银辉的超级大镜子,间或在镜中看见对方的呆不拉几的脸,又你看我我看你,给对方一个鄙视的眼神。
    祝灵犀不用抬头就知道天上是什么样。
    点点繁星嵌在明镜里,山河温柔,灯火如萤,映照出人烟浩穰、马如游龙……还有那个璀璨无双的上清宗。
    她看过无数次玉照天里的上清宗,但这一次却有点不敢抬头。
    回来的这一路,她的心乱了。
    来历古怪的道心镜、循规蹈矩酿成大祸的同门、把一株瑶仙藤看得比宗门事务更重的长老……她不知道现在抬头看那面大镜子会看到什么。
    一个堪称传奇的超级宗门,一个万古不败的仙道圣地,还是一个傲慢的庞然巨擘,一个循规蹈矩的臃肿旧物?
    身旁同伴各自出着神,没人能懂她幽明难言的心事,她自己也说不出口。
    她最终踌躇着开口,“仙君,您喜欢上清宗吗?”
    这似乎是白问,曲仙君若是喜欢上清宗,怎么会离开?但若要让祝灵犀问得更明白些,又好似能要了她的命。
    曲砚浓垂眸看这小修士,“没有喜欢不喜欢。”
    “啊?”这是什么意思?
    给祝灵犀整不会了。
    “你不明白吗?”曲砚浓问祝灵犀,“你不是把上清宗当家吗?”
    祝灵犀从小在上清宗长大,上清宗当然是她的家,但这和仙君的话又有什么关系?
    曲仙君说话总是云山雾罩的,祝灵犀一时竟想不明白。
    曲砚浓不言。
    她刚来鸾谷的时候,哪里都不适应。盼了那么多年的仙门生活,真实现了又处处不适,她毁去魔骨也不像个仙修,鸾谷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直到檀问枢找上门,让夏枕玉把她交出来。
    夏枕玉当然没同意。
    “仙魔固然有别,但人伦天下一同。”她的好师尊叹息,“上清宗万古传承,煌煌仙门,难道就学了些分离师徒的手段?”
    魔修从不讲理,仙修却必须讲理。
    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檀问枢威逼鸾谷,却戴了一副文质彬彬的面具,讲起了人伦道理。
    那时夏枕玉还没晋升化神,只能依凭鸾谷的阵法抵挡檀问枢,整个鸾谷人心惶惶,弱势时便难免有人顺着檀问枢的话想“离间师徒是不太好,不如把曲砚浓还给碧峡魔君吧”。
    曲砚浓的生死存亡,只在那一线间。
    夏枕玉让她活。
    “檀魔君所言有理,离间至亲有悖人伦。”夏枕玉隔着阵法与檀问枢对视,温和平宁,“只是,师徒之外,还有骨肉。我与潋潋这孩子祖上有几分血亲关系,算来我还是她的小姨妈呢。魔君与这孩子已有上百年的缘份,我与这孩子却参商两隔多年,正想弥补,魔君还是让一让我吧。”
    檀问枢在阵法外微眯了眼——曲砚浓阖家满门都被他杀得一干二净,他可不知道曲家什么时候有上清宗大长老这门亲戚。
    然而有这么一个借口,檀问枢就没法用人伦把鸾谷架起来。鸾谷的阵法高深,檀问枢一时也没法硬闯,只好暂退。
    夏枕玉造了个幌子,只有曲砚浓曾信以为真。
    此后年年,她常常希望那是真的。
    她曾经真的把鸾谷当作她的家,也真的希望夏枕玉是和她失散多年的小姨妈。
    家不分喜欢或不喜欢,只分有或者没有。
    她的爱也好,恨也罢,都留在这个家,走出鸾谷,曲砚浓就变成了曲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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