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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孤鸾照镜(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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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金玉华光, 她落入一片渺茫之中。
    曲砚浓停了下来,微微蹙眉。
    她孤身四望,神识探出去百里, 竟无声无息地消泯了, 除了无边无际的迷雾, 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连灵气也没有。
    这里就好像不存在于人世间。
    她的心又砰砰地跳了起来。
    按照那段交谈所说,这里应当就是“虚境”。
    然而虚境是什么,她依然一无所知。
    “滴答。”
    她听见一道很轻的水声。
    曲砚浓循着水滴声,迅速地找到了那滴水, 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
    她找不到这滴水的来处,它似乎是凭空出现在迷雾里的。
    “滴答。”
    第二滴凭空出现的水。
    依然找不到它的来处。
    这无根之水越下越急, 很快便汇成了水流,汩汩流下,“滴答”声也变成了清晰的“哗啦”声,飞快流淌, 逐渐奔涌。
    “轰隆——”
    巨浪破空而涌,瞬间打落, 迷雾已消散,四顾尽是涛浪,刹那之间, 她已身处汪洋,淹没在幽沉的黑水之下。
    曲砚浓走遍五域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
    她逆着黑水,向上方游了一段,想去往水面之上看清全貌, 可这黑水似乎无穷无尽,永远也游不出水面。
    “轰隆——轰隆——”
    无休无止的喧天巨响,摇山撼海般的震颤。
    她感到头皮发麻。
    这很不寻常, 这种动静听起来吓人,但根本伤不了她,她又为什么头皮发麻?像是一种长期习得的本能?
    曲砚浓回顾这一生,想不通是有哪一刻能习得这种窝囊的本能。
    她好像也没有怕过什么吧?
    不知怎么的,她又开始觉得这一切很熟悉了,然而怎么也没等到签筒里的最后一支签掉落。
    谁也没法给她答案,甚至给不了她一个水面,于是她又往下潜,越过一重一重的巨浪,周围完全没有灵气可以补充,灵力消耗又快得完全不合常理,连她也感到吃惊。
    她算不出自己下潜了多久,但已久到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灵力其实也还不够多,某一刻她停了下来,向上望了一眼。
    在始终穿不透的黑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抹青绿,很朦胧,像一大片水藻。
    曲砚浓盯着那抹青绿色看了很久,琢磨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直到某一刻灵光一现——
    那是她设下的青穹屏障。
    于是她终于想起了自己究竟是怎么设下了青穹屏障。
    “滴答、滴答。”也是这样的水声里。
    也是一片黑暗之中。
    天穹在她面前破碎,虚空裂缝延伸到她身前,吞走周围的一切,四下无人,只有她神情漠然麻木,像是缝一块永远缝不好的布,填补着一道又一道不知怎么冒出的裂缝。
    无尽的黑水在她身后轰隆奔涌。
    夏枕玉和季颂危偶尔会来轮换她,但他们都有这样那样的事,加起来也不及她修补得久,最终总是她孤身在奔涌的黑水之上,无望地填补着永远填不完的裂缝。
    有一天,她也厌倦了这无尽的针线活。
    耐心本也不是魔修的特质,不耐烦才是。
    她需要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甚至剑走偏锋、只能逸一时也行。
    于是她选取了她曾经舍弃的办法。
    她发了个誓约。
    “我以道心为誓,舍弃百年寿元,立下屏障,使此后靖平,无有天倾地陷之忧。”
    一百年的寿命对她来说微不足道,只要她没有陨落在道心劫中,她的寿命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因此她说得眼睛也不眨。
    不出意料,这誓约根本没成,虚空裂缝在她面前狰狞地吞噬着,像是一张咧开的嘴,无情嘲笑她想用芝麻换真金的美梦。
    她既不意外,也不失望,把筹码换成了两百年。
    还是不成立。
    于是她就这么一百年、一百年地累加,一直加到了十万岁——就算化神修士理论上寿命无穷,她也从没觉得自己可以活那么久,因此到此时,她完全是由着自己的性子瞎胡闹了。
    万幸誓约没成立,倘若它突然成立了,她说不定下一瞬就暴毙了。
    她继续琢磨,猜想也许是因为她的筹码太虚无,于是她把加法改成了减法,“我以道心为誓,暂立屏障,一万载内必破道心劫,使山海靖平,无有天倾地陷之忧。”
    又没成,她从一万年减到两千年,一路往下减,越减越少,像个小商贩一样讨价还价。
    “一千五百年……”
    “一千三百年……”
    ……
    “一千二百六十八年……”
    “一千二百六十七年……”
    直到最后……
    “……一千二百零六年,誓平山海、再造青穹。”
    “若不践誓,身死道销。”
    誓约立成。
    那一天五域震荡,华光满天,那时不时出现的虚空裂缝就此在五域绝迹,一道如青空般的屏障护住五域,从此成了这世间的第二道苍穹。
    一千年过去,任风吹雨打、天灾人祸,它岿然不动。
    从此那道青穹屏障成了曲砚浓无冕之尊的象征,成为她天下第一的明证,因为她能只手挽天倾,因为除了她没有任何人都能立下那样一道屏障。
    季颂危不能,夏枕玉不能,谁也不能。
    她非仙非魔,已完全超过了人们对化神修士的幻想,明明未成道主,在五域的想象中却已近乎仙圣。
    但他们都不知道,连她自己也忘了,她比夏枕玉和季颂危强,甚至强很多,她可以暴打季颂危,但他们终究还是同一境界的修士,她并非超越了化神,她并不能只手遮天。
    她只是……比较舍得。
    曲砚浓拾取了被掩埋的真相。
    她发现自己居然不太惊讶,反而有种恍然——她就说自己不应该比一千年前弱那么多嘛。
    原来问题从未解决,只是被她搁置了。
    “一千年前”只是个虚数,她掰着指头快速算了一下距离立下誓约时过了多久,最后发现一千一百多个春秋辗转而过,她只剩四十六年去践行这个誓约,倘若不能成功,就要如约身死道销。
    曲砚浓陷入沉思。
    ——这么说来,她也许还活不过祝灵犀、申少扬这几个小修士了?
    从来都是把熟人熬走的曲仙君,第一次体会到要被人熬走的感受。
    这感觉还挺不是滋味的,但她想到夏枕玉和季颂危的近况,又觉得当初这个誓约立得很明智:以夏枕玉和季颂危的情况,不一定还能撑四十六年,谁送走谁还真不一定呢。
    她又能再清醒多少年?剩余的年数,能比四十六多多少?
    倘若当初没有立下这个誓约,她每天都得留在这里修补虚空裂缝,多宝阁的小工还能做二休一呢,她则永无宁日——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再说,她不是还有个后手吗?
    曲砚浓比自己曾预想的更平静。
    她回过神,再去听黑水的轰鸣声,回想着甬道中掉落的那支签,回忆她和夏枕玉在上次玉照金潮时的对话。
    “……你参透道主之秘了吗?”
    “到处都是极精纯的魔气……”
    “卫朝荣会不会没有死?”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成为现实,这猜想早已浮现,只是她没敢当真。
    虚境在玉照金潮时,会通往冥渊之下,传说中的魔主诞生之地,也是道主之秘所在。
    所以据说最有可能突破道心劫的妙华祖师选定了这里,又在这里殒身。
    这片出不去、潜不尽的黑水,就是冥渊。
    鸾首峰外,祝灵犀愕然。
    “敢问师兄,之前不是说,不进玄黄之门,就不用带令符之外的文书吗?”她问。
    站在她对面的修士一身玄黄道袍齐整,无一丝褶皱,目光是守卫修士一脉相承的锐利,好似要把人看个透,他反问祝灵犀,“不进玄黄之门,你们来鸾首峰做什么?”
    “我的朋友第一次来鸾谷,想在鸾首峰逛一逛。”祝灵犀微感不妙,但依然认真回答。
    守卫修士又打量申少扬三人,不太相信,“外宗修士?来鸾首峰逛?偏偏挑鸾首峰开放名额的时候来逛?而且没有文书?”
    这人脸上似乎写满了“鸾首峰有什么可逛的”,祝灵犀不由皱起了眉头,“宗规中,并没说不能带外宗的朋友来鸾首峰外闲逛。”
    倘若真有问题,外圈的守卫修士就不该把他们放进来。
    守卫修士对她的反驳不置可否,又问她,“为什么没带文书?”
    祝灵犀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针对她。
    “我已向太虚堂和獬豸堂申请过,但尚未批复文书。”她说。
    守卫修士点头,“既然如此,我同你一道去太虚堂、獬豸堂请调文书。”
    “职责所在,还请见谅。”他在祝灵犀生气前笑了一笑,“毕竟,在特殊时期一口气带三个外宗修士来鸾首峰闲逛,实在很奇怪。”
    祝灵犀抿了抿唇。
    她没明白怎么就是“特殊时期”了,带朋友逛鸾首峰又有哪里奇怪。
    “既然师兄坚持,那就请便。”她一板一眼地说。
    “我跟你们一起去。”申少扬自告奋勇。
    他感觉自己的朋友被刁难了——祝灵犀呆呆的,脾气太刻板,他觉得自己得看着。
    富泱和戚枫也要同行。
    谁知守卫修士连这个也不许,“只是去看一眼,何必一窝蜂都去呢?几位道友既然是来鸾首峰赏景的,就安心赏景,只需祝师妹和我去就行了。”
    依然是那张毫无真心的笑眯眯的脸。
    这回祝灵犀真的生气了,她声音很冷,“师兄究竟什么意思?”
    一会儿问“鸾首峰有什么好逛的”,一会儿又要把她的朋友拦在这里,美其名曰“赏景”。
    她声音含怒,在沉默安静的鸾首峰外倍显清晰,连玄黄之门附近的守卫修士都听见了,朝他们这里看来。
    “怎么回事?”元婴长老威严的声音直传了过来。
    “长老,”守卫修士恭敬起来,“这几人只有令符,没有文书,说是来鸾首峰赏景的外宗修士。”
    “鸾首峰有什么好逛的?”元婴长老问。
    祝灵犀气闷,元婴长老竟也说这样的话?
    “取了文书再来。”元婴长老说。
    守卫修士朝他们耸了耸肩。
    祝灵犀紧抿唇。
    “祝师妹,我劝你不要再辩了。”守卫修士说,“如今情况特殊。”
    “何处特殊?”祝灵犀反问。
    然而这守卫修士又笑了笑,竟不说下去了。
    “行了,这样吧,你带一个朋友,咱们一起去太虚堂和獬豸堂,早去早回。”他说,“既然你申请过文书了,那就不必担心什么了。”
    “我跟你去!”申少扬立刻跳出来。
    祝灵犀盯他一眼。
    其实她还打算再辩的,申少扬这么主动请缨,她再拒绝,反而显得很心虚。
    她板着脸,同守卫修士一起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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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少扬在灵犀角里安慰她,“你们上清宗就是规矩多一点的嘛。”
    这话还不如不说。
    祝灵犀眉头又皱了起来,她很认真地反驳,“这不是规矩多,这是刻意刁难。”
    “规矩越多,刁难人的人就越多。”富泱和戚枫也在灵犀角里安慰她。
    祝灵犀更如鲠在喉。
    她想说,这完全不同,她总觉得奇怪。
    但哪里奇怪,她又说不出,就像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她在鸾首峰莫名感觉焦躁。
    “紧张什么?若是文书没问题,肯定不会刁难你的。”守卫修士一边走,一边闲闲地说,“你说你害怕什么?”
    他还要喋喋不休,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毕恭毕敬,“大司主。”
    祝灵犀向前方望去,徐箜怀那张青黑的脸果然就在眼前。
    徐箜怀的目光在祝灵犀和申少扬脸上扫了一扫。
    “这是去做什么?”他问守卫修士,“他们做了什么?”
    守卫修士那副吊儿郎当、要笑不笑的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头垂得很低,“大司主,这两人只有令符,没有文书,说是要在鸾首峰逛一逛,十分可疑。弟子是要去太虚堂、獬豸堂核查文书的。”
    徐箜怀直白问,“他们要进玄黄之门?”
    守卫修士头垂得更低了,方才那位元婴长老已十足威严,然而与徐箜怀相比,简直就和亲妈一样温柔,“并未。”
    徐箜怀冷笑,“既然不进玄黄之门,你查他们文书做什么?”
    分明是蓄意刁难。
    大司主最厌这种事,“你叫什么?太虚堂弟子?分属哪一位长老?我倒要问问,为宗门当值,何以挟私刁难?”
    申少扬眼睛瞪得老大——大司主在他心里的形象,瞬间高大了十倍百倍。
    守卫修士整张脸汗涔涔的,根本不敢抬头。
    “大司主容禀,并非挟私刁难,弟子职责所在罢了。”但究竟是什么职责,他也没说,“此事郦长老也知晓,大司主一问便知。”
    徐箜怀皱起眉,一张青黑的脸显得更冷酷。
    他不知都长老在此时提议开放鸾首峰究竟想做什么,便联络了太虚堂,试图让后者推迟开放鸾首峰的日子,谁知太虚堂一点没听,只把名额数砍了一大半。
    大司主深觉可疑,无奈太虚堂与獬豸堂职权不同,太虚堂不理他,他也无计可施。
    徐箜怀左想右想,依旧放心不下,便亲自来鸾首峰看,谁知便遇上这事。
    “姓名、职位、分属长老,都报上来。”他冷冷地说,“我自会去核实。”
    守卫修士无奈,一一报了出来。
    徐箜怀这才放行,“去吧。”
    守卫修士如释重负,脚步飞快,恨不得背着祝灵犀和申少扬跑路,直跑到大司主不用神识绝对听不见也看不到的地方,这才大松一口气,擦了把汗,“大司主也太吓人了。”
    抱怨完,没人附和,他奇怪地抬头。
    祝灵犀和申少扬默默地盯着他。
    “唉,我真不是刁难你们。”守卫修士经大司主一吓,也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讨厌样了,苦笑,“真是职责所在,唉。”
    祝灵犀和申少扬依然盯着他。
    “特殊时期!”守卫修士强调。
    到底特殊在哪儿?
    祝灵犀又想问,却忽而疑惑地回头。
    就在身后、鸾首峰的方向,她似乎听见隐约的惊叫声?
    “快走快走。”守卫修士一个劲地催,大概是想离大司主越远越好。
    祝灵犀满怀疑惑,在不解中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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