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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责任 表里不一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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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睿抵达溟城之后所做第一件事, 便是宣布封城,不允许再有任何百姓出入。

    罗成站在旁边,忍不住道:“将军,这样恐怕会让百姓们更加惶恐, 激起他们的反抗。”

    “溟城这么多守军是x摆设吗?”宣睿看他一眼, 沉声道:“你在信中既说担心边境上大梁百姓被感染, 为何不早早封城,阻止瘟疫蔓延。”

    罗成感受到对方眼中重如千斤的压迫感,讷讷的低下头, 不敢再多言。

    早听闻镇北军统帅宣睿性情乖张,打起仗来更是犹如疯狼, 十几岁便闯出些名气,被王爷收为义子,立下赫赫战功。

    这样的人,本就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然而他天性乐观, 并没有继续自怨自艾下去,而是加入了派发医药的队伍。

    适才宣睿已经按受灾严重的村庄多少, 将驻军分成五队,并从中指定了五个得力的人带队前去分发药物,以及给予村民适当的救助。

    他亲自带了一队人马, 去了瘟疫肆掠得最严重的一处村子。

    按照他的命令, 以户为单位,所有人必须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得肆意出门走动。

    粮仓米铺和市场, 全部由士兵们统一接管,每日挨家挨户派发食物和所需药品。

    不过半日的功夫,适才还乌烟瘴气的村子, 已经空旷而安静,只有士兵们在有条不紊的工作。

    罗成自叹不如,他既没有宣睿的手腕,也弄不来这么多物资,只能跟着打打下手。

    忽然间,一道纤丽的身影出现在乡间混杂的瓦屋旁边,显得极为不和谐。

    厚厚的毡帽下,露出巴掌大的一张小脸,雪白的尖下巴格外惹人怜爱。

    之前没注意,这时他才发现宣将军此行身边竟然还带了女眷。

    只是这名女子姿色过于惹眼,方才仅仅是惊鸿一瞥,已令他心旌动摇。

    他不好上前搭话,转身避让开了。

    李幼卿找不到宣睿在哪儿,自己随便在村子里转了转。

    看村民们的症状,跟两年前皇城附近的村子里爆发的黄热病差不多。

    人先开始发热,吃什么都会呕吐,继而浑身虚脱,全身发黄而死。

    那次京郊出现瘟疫,是太子亲自带了医官过去,在那里一住就是半个月,等到疫情完全控制住了才回宫。

    可是当天夜里,太子就发起了高热,据太医整断是被传染上的黄热病。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那种紧张的心情,担心皇兄会像父皇一样,突然间一病不起,只能成日躺在床上喝着各种苦药,连她的样子都记不分明。

    幸运的是,太子到底年轻,喝了几天的药,身体便恢复如初。

    “这病八成是从大梁传过来的。”在屋檐角遇见白刹,听他有些不满的说道。

    李幼卿抬眼看去,见他穿一身浮夸的绛红色狐裘,宽袖里露出纤小的手骨。

    就像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样,极为不合时宜。

    她垂眸看去,总觉得那不该是一双男子的手。

    只有宫里的小太监,因为年幼时被割了□□,身段才会生得如女子一般纤细。

    而且西北各族的男子普遍身强体壮,她这几日到处奔波,从未看见像他这般的。

    白刹见她不回应,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在中原人听来,有些不妥,又仿若自言自语道:“不过凡事皆有利弊,正因为与中原交流融合,我们柔兰才变得更加繁盛。”

    李幼卿神色仍旧淡淡的,仿佛从未听过他说话。

    白刹面色温和的笑了笑,侧身让到一边。

    说实话,他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小姑娘。

    时而对自己表现得傲慢无礼,时而又文文弱弱的惹人怜惜。

    他亦从未想过,像宣将军这般冷硬的男人,有一日夜会为美色迷惑。

    可是也说不得,眼前这张脸连自己看了都犯迷糊,试问又有哪个正常男子能抵挡得住。

    这小娘子的样貌,貌美近妖,叫人看一眼便无法忘怀。

    在外面闯荡,若没有强有力的人保护,怕是瞬间就会被分食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李幼卿见他暗地里打量自己,心中冷笑,语气清清冷冷的道:“你身上有夜罗花的香味。”

    有一度,她十分喜欢这种来自异域的冷香,还曾用来熏过衣裳,弄得整个旒裳殿和东宫都是。

    可眼前站着的是个男人,他缘何会用这种香。

    白刹听她这句话,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无奈,有些不自在道:“小娘子也知道,在下是做生意的,平常需走南闯北进货,各种各样的香自己都得亲自试一试,这次恰好沾上了这一种,下回恐怕身上又是另一种,小娘子若喜欢,待会在下送你一盒夜罗香。”

    他话说得很圆融,表情也是不露丝毫破绽。

    李幼卿一直在考虑,该如何混进他的车队逃走,此刻点了点头道:“好啊,那你去拿给我吧。”

    这人不止长得像太监,给她的感觉也像。

    白刹却是一愣,心道,这小娘子还真是不客气。

    转去自己的马车里取了一盒香膏来,呈给李幼卿。

    “这是什么。”男人冷沉的声音传来,白刹手抖了抖,差点将手上包装精美的夜罗香摔在地上,幸而对方的手很稳,很快将盒子接了过去。

    听宣将军的话音,像是隐隐有些不快,他不禁有些后悔,不该来招惹是非。

    他往后退了一步,正要解释赠香的来龙去脉,却听见少女娇软的嗓音道:“将军,是白公子刚刚给小女送了一盒夜罗香。”

    她献宝似的将盒盖打开,特意举起来放在宣睿面前,语调天真道:“你闻闻,这个香味是不是很别致。”

    宣睿跟白刹的面色几乎同时一沉,各怀心思看向对方。

    眼看宣将军脸已经板了起来,白刹却已经百口莫辩,对方虽有故意将话带偏的嫌疑,偏偏叫他挑不出任何错处。

    再要解释,只会更加的欲盖弥彰。

    只暗暗决定,日后必定要躲着这个表里不一的小娘子。

    最后干笑了两声,转身退下了。

    宣睿凝视她手里滑如琼脂的香膏,觉得这味道跟她身上的香味有些相像,想到白刹也用的这种香,心里更加不舒服。

    “将军,你忙完了吗?”李幼卿踮起脚尖,看着冷淡的眸子,神情诚恳道:“其实小女以前也照顾过得了黄热的病人,且那个人还康复了,不如让我去挨家挨户的看看,生病的村民恢复得如何,若有病重不治的,最好早些抬出去火化,不然还要交叉传染的。”

    宣睿不由觉得诧异,她是个闺阁小姐,哪里会有机会照料得了黄热病的人。

    可一想她的庶女身份,和在鹿鸣山出事后相府对她的态度,难道说,她过去日子真的过得很不如意。

    方才心里的不快,又转化为一股怜意。

    “你就不怕被传染吗。”宣睿垂眸,落在她被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上,觉得这一点红分外可爱。

    她整个人就像只怯生生的小白兔,需得垫着脚仰望他,两人才能对话。

    就这样一个小人儿,竟然敢主动提出,要去照顾那些得了瘟疫的人。

    怕是她一进屋,便要被那股酸腐的味道逼哭。

    李幼卿思及过往,莫名有些分神,怔怔道:“之前没被传染,这次应该也不会吧。

    而且那时她每日亲自给皇兄喂药,从不肯假手于人,也没见身体出现什么状况。

    “不许去,否则病倒了又是麻烦。”宣睿斩钉截铁的拒绝,转身又要走。

    李幼卿正欲追上去理论,另有个穿着直襟长衫,气质淳朴的男子急匆匆走来,对宣睿道:“宣将军,把还活着的人抬去火化,恐怕不妥。”

    李幼卿凉凉看了这人一眼,暗想当年京郊瘟疫时,为防止病毒蔓延,被老臣们评价性情温厚仁慈的皇兄,亦是直接下令,将那些濒死救不活的病患抬出去烧了——

    温厚,仁慈?

    她突然心惊,觉得自己过去对太子的认知究竟有多可笑。

    或许可以用很多词来形容太子李景这个人,其中却唯独不会有温厚二字。

    宣睿被这无用又啰嗦的守城官弄得不厌其烦,正欲开口训斥,便听女子清澈的嗓音道:“这位军爷可知,得了黄热病的人,最后是怎么死的。”

    罗成怔了怔,发现是宣将军带来的那个美姬在说话。

    他不习惯跟女人打交道,只有些木讷的摇了摇头。

    李幼卿看了宣睿一眼,见他未制止自己,接着道:“先是咽喉溃烂,无法呼吸跟正常进食,之后再从头部开始坏死,瞧着他们只是皮肤发黄,实际上脑子已经不清醒了,他们除了疼痛什么都感觉不到,如若还能说话,那必定是……只求一死。”

    罗成看小姑娘说话的表情,淡定老成,简直不像是个女孩子。

    “这,我没有经验——”他被少女的气场镇住,呆呆的立在原地。

    接着,宣将军目光沉沉压下来,逼得他浑身冷汗直冒,再不敢多待下x去,拱了拱手离开了。

    宣睿目光落在对方柔软的发梢,不禁对她的过去更加好奇起来。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才养成了这般会趋利避害的性子。

    初见时便着意讨好自己,在逆境中能屈能伸,好话坏话都说尽。

    昨晚被自己“欺负”过后,亦是过于平静说出日后不会给他添麻烦的话。

    此刻回想起那时的情形,宣睿心里仍觉得十分不舒服。

    “将军,不如就让我去挨家挨户搜集情况吧。”李幼卿仍不死心,软语求着。

    做这些事本,就是她身为皇室公主的义务,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没理由看着士兵们跑前忙后,她独自闲坐一旁。

    宣睿见她神色倔强,终于首肯,但要她必须戴面纱,防止被传染上瘟疫。

    李幼卿极干脆的应了,然后挽起衣袖,去分发物资的地方领取面纱和记事簿。

    宣睿起先还不放心,跟着她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她心思其实非常缜密,做起事也很有耐心。

    她从村头开始一家一户的挨个进去,按照门房上的编号,在记事簿上写上里面有几口人,用圆圈代表病情的轻重,如若病情较轻,就在编号后画上一个圈,若病得重的则画两个圈,已经濒死了的,画上三个圈。

    比起分发药品,照顾病人以及喂药,她所做的其实更加残忍。

    罗成是个大男人,都难以去抉择人的生死,她一个小姑娘竟能如此淡定的做这些事。

    有看到烧得满脸通红的孩童无人照料,她那张始终没什么情绪的漂亮眼睛,亦会流露出丝丝怜悯。

    无论那孩子形容有多不堪,亦或是马上就要死了,她都会用柔兰语轻言细语的跟他们说话,再将他们搂在怀里轻声的念诵佛经。

    宣睿听出来,她所念的是柔兰的藏兰法华经。

    看到这画面,他不禁想起自己曾经亲手杀掉的那个女孩子。

    当时她趴在自己脚边卑微的祈求,想要一死了之。

    见她已痛得神智不清,他亲自结束了对方性命,再将她尸体投进焚烧的火焰中。

    柔兰的男女老少皆信奉火神,他们觉得若能死在火中,那么转世便能投生成圣洁的人。

    他突然无法淡定的再看下去,转身去寻了两个机灵的小兵去,照着她的法子去另一片区挨家挨户的排查,记下每一户人家的病情。

    一整日,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忙碌,直到深夜,宣睿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村里已没有空置的房子可以住人,唯有祭祀用的宗庙里打着通铺,这些日子,罗成等人便睡在这里。

    除此之外,便只能露宿在寒冷的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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