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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课:眼泪最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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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房的门是从外面锁上的。
    李长宁坐在稻草堆里,数着从门缝漏进来的光斑——三块。从晨光到正午,光斑的位置挪了半尺。
    门外有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在低声交谈。
    “……王爷真要把那孩子关这儿?”
    “关三天。说是规矩。”
    “才十岁,三天不吃不喝……”
    声音远了。
    李长宁没动。她蜷在角落,抱着膝盖。怀里那锭银子硌着胸口,冰凉,但实在。
    疼。
    饿是钝刀,一点一点割着胃。渴是细针,扎着喉咙。
    但她没出声。
    第二日黄昏,柴房的门开了条缝。一碗馊了的稀粥推进来,碗沿有缺口。
    李长宁盯着那碗粥,没动。
    门外的人等了等,嗤笑一声,又把门锁上了。
    粥在泥地上慢慢渗开。
    第三日,她开始发热。骨头缝里像有蚂蚁在爬,眼前的光斑晃成重影。
    她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不能哭。
    母妃咽气时没哭。躲在暗格里听见叛军翻找时没哭。现在也不能。
    第四日清晨,锁“咔哒”一声开了。
    萧绝站在门口,逆着光,蟒袍上换了新的熏香,盖掉了血腥味。
    他抬脚迈进来,靴子踩在干草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走到她面前,蹲下。
    “还活着?”
    李长宁抬起头。高热让视线模糊,但她看清了他的脸——没什么表情,像在打量一件物品。
    “疼吗?”他问。
    声音很平,听不出关切,也听不出嘲讽。
    李长宁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她清了清,哑着嗓子:
    “疼有用吗?”
    萧绝笑了。
    不是愉悦的笑,是那种“果然如此”的笑。他伸手,指尖擦过她干裂的嘴唇,沾了点血渍。
    “第一课及格。”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记住,眼泪是废物,善良是累赘。这两样东西,在死人堆里活不下来。”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
    “出来。带你去洗干净。”
    李长宁撑着地,试了两次才站起来。腿软得打颤,但她没扶墙。
    跨过门槛时,她看见那个送粥的仆妇站在院角,正用眼角瞥她,嘴角撇着。
    李长宁低下头,跟着萧绝穿过回廊。
    当晚,膳房闹了场不大不小的乱子。
    三个值夜的仆役上吐下泻,请了大夫来看,说是误食了不干净的巴豆粉。
    管事气得跳脚,查了一圈没查出源头。
    只有李长宁知道。
    昨夜她烧得半昏时,摸到柴房墙角有个老鼠洞。伸手进去,触到些碎瓷片——不知是哪年哪月打破藏在这儿的。
    她用瓷片割破手指,血滴在掌心,舔掉。
    疼,但清醒。
    然后她撬开了门板一处松动的木条——十岁孩子的手刚好能伸出去。外面是后院堆放杂物的小巷。
    她溜出去,摸进膳房。
    不是找吃的。
    是在那几个仆役的茶壶里,撒了从柴房角落翻到的、受潮结块的巴豆粉。
    做完这些,她原路返回,把木条塞回原处。
    缩回角落时,高热终于将她吞没。
    但她笑了。
    很轻,没出声。
    萧绝站在柴房对面的阁楼里,窗开了一条缝。
    他看见那小小的身影溜出去,又溜回来。看见她摸进膳房时,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倒是小看她了。”
    身后,心腹低声问:“王爷,要干预吗?”
    “不必。”
    萧绝关了窗。
    “让她玩。”
    次日,李长宁被挪进了厢房。
    有床,有被,有干净的衣物。还有一碗热腾腾的药,摆在床头。
    她端起药碗时,手很稳。
    喝完后,她把碗底最后一点药渣舔干净。
    然后从枕头下摸出那锭银子,握在掌心。
    窗外,有人在扫地。是那个送馊粥的仆妇,被管事罚扫整个后院。
    李长宁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仆妇抬头,撞上她的视线。
    十岁孩子的眼睛,黑白分明,干干净净。
    但仆妇打了个寒颤。
    李长宁轻轻关上了窗。
    傍晚,萧绝来了。
    他没进屋,只站在门口,丢给她一个小布包。
    “赏你的。”
    李长宁解开布包——里面是几块饴糖,还有一小瓶金疮药。
    她抬头。
    萧绝靠着门框,似笑非笑:
    “昨晚玩得高兴?”
    李长宁捏紧布包,没说话。
    “下次想报复,做得干净点。”他转身要走,又停住,补了一句:
    “还有,巴豆粉的量下少了。那种成色,至少得加倍。”
    门关上了。
    李长宁坐在床边,剥开一块饴糖,放进嘴里。
    甜得发苦。
    她把糖纸抚平,叠好,塞进怀里。
    和那锭银子放在一起。
    窗外,暮色四合。
    摄政王府的第一夜,她躺在床上,睁着眼。
    枕头很软,被褥有阳光晒过的味道。
    但她睡不着。
    手心里,还攥着那瓶金疮药。
    ——他给的。
    ——无论是毒药还是伤药,她都得受着。
    这是第二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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