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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平庸计 我设局,她解局,陛下一定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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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总宪, 你管他是何人告知。”

    陆昭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笏板,几步跨到吴陇仪面前。

    明堂之上, 二人近得几乎鼻碰。了, 体面全无。

    而立在百官首位的赵汉元却在这一片混乱之中, 却l垂头笑了笑。

    为压乌台的声势,陆昭的声量赫提,虽是男音, 听起来却有些尖锐,“我们何户书惨死其妻之手, 部中虽暂时无首,可我们这些人,不能就此尸位素餐, 把一国大计抛之脑后吧。”

    吴陇仪呵斥道:“胡言什么?!天子在上,你此话,难道不是做作求名?这满朝文武, 何人质疑你陆侍郎无为了, 你……”

    “郁州没钱了啊!”

    陆昭捶胸顿足, 带出了哭腔。

    满朝文武忽然沉寂,唯见陆昭双手平摊在吴陇仪面前,手腕微抖,声泪俱下。

    “郁州对抗青龙观的那四万军,要饿死在今年冬天了啊!我户部……没钱了啊!太仓,空了啊……救人命啊, 救救人命吧。”

    吴陇仪哑口无言。

    万里赴戎机的年轻人们,要饿死在这大雪寒天,禽兽衣冠遮蔽下的梁京士大夫们, 陡然听到这样的话,胃里不免一阵心酸。他们明白,陆昭不敢直骂天子为一己私欲,想将那天机寺的百万银转入内库。但这一声一声“救人命”,隐意“草菅人命”,当殿痛陈,已经骂得十分难听了。

    明堂上无人再说话。

    吴陇仪和毛蘅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奉明帝,奉明帝一言不发,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一寸一寸地轮转。半晌,忽地吐出一句:“别哭了。”

    陆昭抹了一把脸,整袍伏跪,朝上一时人声寂静。

    奉明帝在首座上直起背脊,活动了一下筋骨,喉咙里发出轻微的一声:“诶呀……”随后看向赵汉元,“赵汉元啊。”

    赵汉元出了班列,执笏行礼:“老臣在。”

    “朕记得,陆昭是你的门生吧。”

    “是啊……”

    “那今日这情形,你赵老,怎么看啊?”

    赵汉元侧头看了一眼伏跪在地陆昭,孱声道:“他……御前失仪,其罪……不小。”

    赵汉元说完,奉明帝没有立即回应,似是在等待赵汉元的后话,然而赵汉元却就此闭口,不再发一言。

    奉明帝冷不丁笑了一声,之后的语气显然不似将才那般平和。

    “赵老就这一句话了?”

    赵汉元躬身再揖,话未出口,却引出一阵咳嗽,直咳得心肺似呕,耸肩勾背。

    “臣……臣……老病……”

    “够了。”

    奉明帝摆了摆手,陈见云忙会意上前,亲自将赵汉元扶回班列之中。

    鹤首香炉里的香料烧了一大半,烟线渐渐不堪笔直,许颂年立在龙座身旁,适时感觉道了天子的烦躁。他抬起头,朝殿外投去一睇,见天光已大亮,随班观政的勋贵子弟,在殿门前伸长了脖子,面上神情各异,但无一不好奇,陆昭和奉明帝这一番博弈,如何收场。

    奉明帝掩住口鼻低咳了一声,许颂年忙趁机挪步至奉明帝跟前,刻意放大了声音:“陛下身子不适吗?”

    奉明帝低呵道:“放肆。”

    许颂年忙道:“请陛下珍重龙体。”

    众官见此忙齐声道:“请陛下珍重龙体。”

    奉明帝道:“日参未了,军机国计怎能耽误,朕还能撑一时。”

    皇帝虽然这么说,但众官还是只能再请:“请陛下珍重龙体。”

    许颂年掐住这个话口,请道:“让奴婢服侍陛下去后面净一回面吧。”

    奉明帝摁着太阳穴沉吟不语,许颂年和满朝文武再三请动,奉明帝这才起身下了龙座,驾行配殿。

    日近中天,日参暂停。

    配殿的宫廊上,奉明帝虎□□握在一起,步履飞快,许颂年已然是跟不上了,只能使杨照月跟上前去伺候。

    与此同时,廊下的石道上,张药垂头疾步,与奉明帝并行。

    将近配殿大门,奉明帝陡然停下脚步,杨照月上前看时,见奉明帝额上青筋凸暴,眼中怒意不知何时大起,杨照月正想要上前搀扶,谁想竟被奉明帝一脚踹出几步远。

    他失声痛呼,但只一声就抑住了声音,捂着独自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其余跟来的内侍哪里还敢出声,配殿门前,针落可听,几声鸟鸣过后,唯听奉明帝骂道:“他赵汉元就眼看着那户部的陆昭,当殿羞辱朕!”

    说完,奉明帝一把拍在廊栏上,高喝道:“赵汉元!赵党!这群结党营私的狗东西,当真是以为朕不拔了他们的根吗?”

    这一通骂出来,内侍们跪了一地,奉明帝平息了一阵,方甩袖入了殿。

    此刻许颂年才踉跄地跟上来,杨照月还爬不起来,捂着肚子蜷缩在廊边。许颂年顾不上去扶他,天子的大怒焰下退了所有人,但他还得到跟前去。

    他正急于进殿,忽听有人唤他,许颂年站住脚步,侧身见张药独自一人站在廊下。陈见云见此,便道:掌印去吧,这时候,镇抚司恐有什么要紧事呢。奴婢…去伺候着。”

    说完,心有余悸地进了殿。许颂年这才撩袍下廊,跛行于张药面前。

    “今日不是太平天,有什么事,快说。”

    “这个局面,有一个人能解。”

    许颂年眉毛一挑,“你在说什么?什么局面?张药,你不要……”

    “不就是陛下想要赵汉元弹压赵党,把天机寺那两百万两白银,归到内库里去嘛。”

    张药一面说一面抬头朝配殿看去,许颂年忙挪步挡住他的视线,“谁跟你讲的这些话?那个玉霖吗?”

    “不用她跟我讲,我自己想的。”

    许颂年一把握住张药的手腕,“别沾这些东西,唯命是从不问因果,可保你平安。而你的身份一旦沾了这些东西,必会万劫不复!”

    说话间,被踹得几乎丢掉半条命的杨照月,终于才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渗着一丝血,弓着背一步一步地挪到廊边,扶着栏杆,呕出一口血来。

    张药看着杨照月的惨样,问许颂年道:“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你手底下这些人被陛下折磨?”

    许颂年声音压得极低,语气却十分严肃,“你闭嘴。”

    张药并未如他所愿,继续说道:“今日常参,如果无人解局,最后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张药反问,继而说出了一番令许颂年神魂皆颤的话。

    “赵阁老不会救陆昭,赵河明想要为陆昭举他那百官之伞,也只能在刑狱上拿捏轻重,怕的是陛下根本没想过给陆昭留余地,今日殿上也许放过,明日下旨到镇抚司,给他陆昭赐下欺君的罪名,令我……”

    “张药!”

    许颂年捏紧了张药的手腕,甲盖几乎嵌入张药的皮肉。

    张药没有动,任凭许颂年抓握,继续平声说道:“我和你说过无数次,无数次了,杀人这件事,我做得很恶心。”

    “内廷之中,你不要跟我说这些!”

    许颂年抬起头,“天机寺银归储何处,陛下并没有下明旨,不入太仓的这道暗旨除了司礼监,就只有你张药知道。他陆侍郎为什么问出银不入太仓,为什么会在殿上发这场不要命的疯,你不要告诉我,你全不知情!”

    张药沉默。

    许颂年松开张药的手腕,偏头问道:“你故意的吧。”

    这一问换来一个冷冷的“对”字。

    许颂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张药:“今日常参措手不及,已雷霆震怒,张药,你给陛下设局?”

    张药没有回答。

    “张药你怎么敢的?”

    张药反问许颂年:“你为什么怕他?”

    “他捏着你姐姐的命啊。”

    这一句话,倒是换来张药短暂的沉默。

    张悯是这郎舅二人共同的软肋,无论如何,张药不想刺许颂年的心。

    “我知道。”

    他放低了声音,对许颂年道:“就是因为那一味药,这么多年,你只能做他的奴婢,我只能做他的鹰犬。”

    他说得很平静,但许颂年听来,如何不心酸,他想宽慰张药几句,可奉明帝尚在配殿内,再多的话,也只能变成:“隔墙有耳,你……”

    张药鼻间哼笑一声,自嘲一般地说道:“我就是‘耳’,这里所有的耳目,都是从我身上长出去的,你怕什么?”

    许颂年怔住,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张药。

    诚如他所言,皇城内外,耳目无数皆从他身上长出。

    不知从何时起,张药彻底长大了,执掌北镇抚司的时年渐长,他虽然一直勤勤恳恳地做着一把闷不吭声的杀人刀,但他弹指间便可调度千百缇骑为他所用,这些人驰骋朝内朝外,无孔不入,内廷机密,外朝秘辛汇集他耳。张药此人,在北镇抚司早已经有了,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难道想要帮户部争到这两百万两白银吗?为什么?为民利吗?”

    “民利?哪两个字我听不懂。”

    “……”

    “至于户部那些人,我从来没想去管他们。”

    “那你要……”

    张药顿了顿,这才说出了他的目的,“带玉霖面圣。”

    许颂年摇头道:“陛下不想见她。”

    张药侧过身,抬头朝宫墙顶上看去。

    光透叶隙,穿冠而泻。

    张药望着那一片明晃晃的光斑,平声道:“我设局,她解局,陛下一定要见她。”

    许颂年蹙眉问道:“什么意思?”

    张药低头在许颂年耳语两句,许颂年顿时眉蹙。

    “你如何想到的?”

    张药没答言。

    总不能告诉许颂年,他是坐在自己寝室的地上,听着玉霖的呼吸声,抠着头发,想了一晚上想出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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