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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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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刃从咽喉处收回,持刀之人用青衫袖摆擦拭着刃上血痕时,问:“在我死之前,楚公子可愿为我解几个惑?”
    什么惑?”
    “镇北侯截下的那封信,”他稍顿,指节摩挲着刀柄,语气带着几分笃定,“其实是你派人特意送到他手中的,是吗?”
    “是。”
    “信里内容只能验证沈从文是当年谋划萧关大败、勾结突厥人的主谋,与楚大人却无半分干系。这其中……想必也有楚大人的手笔吧?他本是想借这封信,借我舅舅的手杀了沈从文,是不是?”
    “是。”
    随后的事,郁明也不必再问了。他的出现,打破了对方原本的谋划。但很快,他们便有了新的谋算。借先是拐走王小花,引走他娘子,再引他发现章家和瑞王在江南设立的据点。借他还有他舅舅的手,清理的那些江南据点同时也在朝堂在拉下了章家和瑞王……再是解广,解家!
    再然后就是沈从文……随后便是他远在西北之时,赵靖川遇险!
    若没有他娘子出面,赵靖川本该凶多吉少。而他,即便为父兄复仇,拉下沈从文,这东宫之位,也是肃王的……这未来的朝堂,只怕也是被楚家掌控……
    这一环扣一环,他身在局中,即便中途察觉了端倪,可冲着为父兄复仇,也不得不顺着他们的算计走下去。他原本的计划是,料理完沈从文,再回头对付楚家和褚十三。
    没成想……褚十三不仅主动冒了出来,还在肃王大婚当日闹了这么一场,更是将他父亲押到他跟前,要他杀了他父亲?
    他从他娘子口中已然知道“褚十三”性情阴晴不定。可今日见他这般行事……哪里只是阴晴不定!
    郁明盯着对方那张毫无波澜的脸,接着问道:“他是你父亲……你为何要他死?”
    立在郁明眼前的人,闻言,漫不经心摩挲着手中玉扇同时嗤笑一声:“父亲?他算得什么父亲?”
    说着话的人,嘴角虽然勾着笑,但眼底的轻蔑却丝毫不加掩饰。
    看着眼前之人的反应再听着他的话语,郁明便品出一二。他还未说什么,眼前之人继续道:“这世上之人,不是都与郁少将军一般那般好运的。有一个好父亲……还有……”
    还有她……
    摸着颈间的伤痕,想起她毫无犹豫给她一巴掌同时呵斥他:“褚十三,你敢伤他一分一毫,我便杀了你。或者,在此之前,你先杀了我!”
    还真是感人,才成婚一年。夫妇俩就如此情比金坚,为了对方都各自不打算要命了。
    想到这儿,他唇角的嗤笑渐渐凝成冷笑,眼眸里的轻蔑也尽数沉为刺骨的冷意。
    “该解的惑我都解了,郁少将军还在等什么?”他语气里添了几分不耐,“若是对自己下不了手,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远处的火光越燃越烈,映得半边天通红。看着眼前之景,郁明突然想起来当年漫天风雪下的萧关。
    攥紧手中短刃,郁明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确实该动手了……不过,不介意我换件兵刃吧?毕竟这刀,已经沾过你的血了。”
    颈间的刺痛还未消退,褚十三的目光锁在那柄短刃上,眉头刚皱起,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眼前之人轻唤一声:“师叔……”
    这两个字音量虽不算大,但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凭空现身,稳稳立在楼阁外的半空。
    守在楼阁四周的蒙面黑影见状,瞳孔齐齐一震,随即蜂拥着向那道身影掠去。可还没等他们靠近,那人便抛出一物。于此同时楼阁里的郁明足尖点地后撤,旋身之间已将那物稳稳抓在手中。
    随着一声清脆的出鞘声,月色恰好洒下。借着月色,褚十三不仅看清了几步之外的青衫身影,更看清了其手中那柄泛着冷光的长剑。
    楼阁外,蒙面黑影与那道身影正缠斗着。楼阁内,褚十三噙着一抹讥讽的笑,一步步朝着郁明走近,声音里满是嘲弄:“都说靖北元帅府世代忠良、行事坦荡,没成想竟出了一个出尔反尔的人。郁少将军,你这般行事,是真不打算顾念她,还有西北的那些旧部了吗?”
    持着剑,郁明也一步步向褚十三走近。
    “楚公子此言差矣。正是顾念他们,我才不能死!”
    话音刚落,两人之间的距离已只剩两步。几乎是同一瞬间,他们各自向前迈出最后一步,手中的兵刃同时朝着对方递出。
    褚十三手腕翻转,玉扇“唰”地展起,扇骨尖端的寒芒直刺郁明心口,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郁明则旋身侧让,侧让同时长剑贴着扇骨斜挑而上,剑风擦过褚十三的颈侧,带走了一缕乌发。
    两人一触即分,各自退后半步。褚十三看着的颈侧的断发,眼底的冷意转为狠厉,玉扇在掌心转了个圈,再次攻去。面对攻势,郁明舞动长剑格挡间不断反击,剑尖与玉扇相撞,在月色下发出叮铃的脆响。
    虽未青衣阁阁主,名义上在青衣阁受训多年,但中间多年,都是另一人带着面具顶替着他的身份。而他应对的,又是出生武将世家,自小苦学又在军中磨练多年的靖北军少将军。
    因此,在接连缠斗数招后,褚十三的气息便渐渐乱了,招式中也露了疲态。郁明抓住这个间隙,变招,一剑挑开了玉扇同时划过褚十三持扇的手,随即直刺其心口。在刺到心口前,他手腕一翻,剑尖顺势上挑,稳稳抵住了其咽喉。
    冰凉的剑尖抵在咽喉,褚十三顿住。郁明则看着他,眼神冰冷:“楚公子,你输了。”
    僵直只保持了一瞬,被抵住咽喉的褚十三很快便放松下来。他任由手掌中的血流淌着,讥笑着看向郁明。
    “怎么?你以为,杀了我,便赢了吗?”
    郁明摇摇头,只吐出两字:“静山。”
    不过简单两字,就让眼前之人瞬间变了脸色。见状,郁明并没有什么胜利的快感,只余一片平静。
    “若不是当初你在吴六身上下了迷蝶香,我也不会在枕舟失踪后,在她身上下香。你真以为,在枕舟失踪后,我会让她再出意外吗?”
    话落,静谧了许久的肃王府外再次传来了兵刃相交的声音。听到声音,郁明勾勾唇角。
    “我答应过她,你的命是她的。所以,我不会杀了你……”
    郁明用三言两语击溃剑下人心防时,他娘子正杀得畅快。
    装作中了迷药,在小屋被囚禁的几日里,冯十一不仅身子憋屈,心底更是积了满肚子火,正急需发泄。此刻怒火倾泻,她仅凭一己之力便势如破竹,杀出了一道血路。
    踏着血路她到了肃王府最高的楼阁外。
    楼阁外,她看到被捆在树上的两道中年身影。虽是初见,可其中一人的面庞,与她相识的两人却有三分相似,让她瞬间辨出其身份。至于另一人,那副伪善模样,无需认识,她也猜出来,那只怕就是害她夫君父兄的元凶。
    冯十一目光如刀,落在两道身影身上,手中长刀也随之握得更紧。但最终她没动手,也没说话,只提着刀推开楼阁门,抬手便解决了门后两个蒙面黑影。
    脚步声清晰传来,相持对立的两人齐齐侧头,不一会,一道纤细身影便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见到纤细身影,一人眉眼变柔,嘴角噙笑。另一人,面色则晦涩不明。
    持着剑,郁明不好去迎她,只能用眼神追随着她。见她衣摆全是血,手中的双刀上也沾满了血,他微微皱眉,担忧问道:“娘子可有伤到?”
    冯十一摇头,刚想说话,又听他道:“娘子瘦了……”
    冯十一翻了个白眼:“你日日让你师叔给我送那么多吃食,还盯着我吃。我能瘦到哪去?”
    看似是抱怨的语调,可话里的亲昵却怎么都藏不住。
    两人不只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尽显亲昵,暗地里,原来背着他一直有联络。
    往日里,都是他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一回,他却成了那个傻子。
    想到此,褚十三轻笑出声。笑声引来了两人注意同时也换来了一巴掌。
    啪——
    “你还敢笑?”
    毫无留手的一巴掌,不仅将褚十三的脸扇向一侧,更让他的脖颈划过了抵在他咽喉处的剑尖。若不是郁明收手快,只怕他已经被割喉。
    眼疾手快收剑的郁明,还没说话,就眼看着他才扇了人一巴掌的娘子暴起。
    他娘子将本立着的人一脚踹翻在地,随后巴掌拳头,接连不断往躺在地上的人身上招呼。
    往日里,他娘子这般,郁明少不得拦上一二。可眼下,他非但没拦,反而眸光愈发深沉。
    自元敬醒来,揭露了这真假身份之后,他娘子便常将那句“老娘要杀了他”挂在嘴边。
    而照他娘子的脾性,自不会心软。
    可眼下,他娘子却只是动了手,却没有动刀。这几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郁明冷眼看着眼前的场景,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他回头,见一道高大的黑衣身影押着个中年男人走来。到了近前,黑衣身影只说了句:“沈从文跑了。”
    郁明眼神一凛,挥着拳脚的冯十一也骤然停手回头。不等夫妇俩开口,黑衣身影又补了句:“忠福带人跟着了。”
    两人神色稍缓,可动作被打断,兴致也淡了。冯十一一把揪住地上人的衣领将其拎起之后,冷眼扫过黑衣身影押着的中年男人:“既然父子俩都到了,那我便问个明白。追杀我的黑甲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被她拎在手里的人,此时眉眼青紫,闻言定定地看着她:
    “你不信我?”
    短短四字出口,在场另外四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了他身上。郁明眼中是解惑后的释然,黑衣身影则是凝了凝眼,被押的中年男人面露惊慌,而冯十一,只剩坦坦荡荡。
    “你凭什么让我信你……”
    就凭他那么多年的期瞒,他说黑甲人不是他派的,就不是他派的吗?
    她没一刀捅死他,就已经给他留余地了。
    话落同时,冯十一也移开眼神,将视线落在那中年男人上。中年男人看似镇静,可镇静前那转瞬即逝的惊慌,根本没逃过她的眼睛。
    沉着眼,冯十一将手中人往她夫君方向一推。自己则拎着刀,一步步朝中年男人走去。
    “真是你派人杀我……我跟你,没仇吧!”
    朝堂沉浮多年,不过短瞬间就变得镇静的楚尚书,楚大人……视线错过眼前一步步向他逼近的纤细身影,落在其身后那道难得狼狈的白衣身影上。
    看着看着,他笑了,随即他又扭头看了看身后不苟言笑的黑衣身影。最后,他的视线又落回在眼前的纤细身影上。
    “你不过一个孤女,便勾得我两个儿子不尊长辈,不近亲缘,不顾家族……我不杀你,我杀何人。”
    冰冷中带着一抹咬牙切齿意味的话语,让在场的三个男人身型动作皆一顿。
    至于冯十一,面色也一僵。回过神后,她第一反应就是回眸去看她的夫君。
    她夫君面色看着冷淡,但眼中的杀机却藏都藏不住。而这杀机,并不是冲着她的……
    而遭遇大变,早已猜出这一切是他亲儿子所为的楚大人,显然不想就这么三言两语就算了。
    “就因为我派人杀她,你就要做到今日这地步?你想毁了我,毁了你表弟,毁了楚家未来是吗?”
    本是冯十一质问,可转眼间却成了父子对峙的场景。
    见景,不只是冯十一一时沉默了,就连郁明,也松了松本紧擒着褚十三的手。而押着中年男人的人,眼神却沉了沉。
    至于褚十三……则是冷笑一声,他没有回答他父亲的问题,而是抬眸看向立在他父亲身后,他面容与他有八分相似的男人。
    “当年江南受风雨侵袭,各州府虽有损失,却唯独奉元县遭了暴洪。你可知为何?”
    轻描淡写话音落,中年男人骤然眼神一厉:“闭嘴。”
    听闻话音本就眼色一变的男人,见到中年男人反应脸色径直一沉。随即一掌扼住中年男人咽喉,将其抵在柱子上使其无法言语同时回眸:“为何?”
    看着不远处被扼住咽喉,拼命挣扎的人,褚十三轻描淡写继续道:“我们的好父亲,当年会被贬官,正是因为他在工部任职时,主修的堤坝溃了堤。那一次,下游百姓死于洪灾的足有数千人。而奉元县的堤坝,恰好也是他任上负责修建的。其他地方的堤坝都安然无恙怎么,偏偏他主修的,却屡屡出事呢?”
    暴怒的洪水,淹没的家园,水上的浮尸,父亲用尽最后的余力托举他的景象……在善堂寄人篱下,尝尽冷暖后,再见到的处处尽显奢华的县衙内宅!
    细细回忆,再结合那话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手掌渐渐收紧,掌下的人死命挣扎同时,面庞逐渐青紫。
    眼看人就要断气,冯十一回眸与她夫君对视了一眼。
    郁明看着眼前场景,眉头紧锁……
    他早知道楚、沈两家私下必有勾结,可楚怀远也参与了当年谋害他父兄的事,却也是才确认。按说,他该立刻出声让元敬松手,好让他从楚怀远嘴里问出更多内情。
    可他终究没有开口。
    因为同是背负杀父之仇的人,那份被恨意滔天滋味,他太懂了。
    旁人是一心为父报仇,而褚十三,却是要亲手将他父亲送进死路。看着这个生他却并未怎么养他的男人气息渐弱,他心中只觉畅快。
    他侧眸看向郁明,声音平静且冷淡:“松开我!”
    郁明依言松手,重获自由的褚十三一步步走去。走到近前,两个身量相当,顶着八分相似的面庞的男人四目相对时,四周空气都凝了一瞬。
    “你想救他?”
    褚十三摇头,看着那瞪着大眼,拼命向他招手求救的人笑笑。
    “不,我只是想对他说句话。”
    话落,褚十三微微转身。
    “我不是想毁了你,毁了表弟。我只是想你气……”
    眼底已充血的男人,闻言挣扎的动作更大了。而褚十三却仿佛看不到般继续道:“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母亲。我容忍你,容忍楚家,都是为了母亲……如今她死了,你怎么能活呢?”
    说母亲的时候,褚十三侧眸。
    用过同一个身份,被同一个母亲爱过,本该对立的二人,此刻心意相通。
    咔——
    为了权势地位,为了家族,算计了半生,连自己亲儿子都可以当棋子的楚大人。就这么断送在了亲儿子和养子的手下。
    任由他父亲被扭断脖子的身躯瘫软在他身侧,褚十三再次与眼前之人对视。
    “他死了,下一个,是不是该杀我了?”
    旁人听着漫不经心的语调,冯十一瞬间便听出了不对劲。
    “褚十三,你要死,也得死在老娘手里……”
    褚十三回头,那张妖冶的面庞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灿烂的笑。
    “十一,杀了我,你这辈子都要做噩梦的。”
    那灿烂的笑颜,让冯十一一怔。就在她怔神时,面容相似神色却一副沉重的男人沉声道:“我不能杀你。”
    他说,不能杀,而不是不会杀……
    一字之差,代表的含义却天差地别。他是不能,而不是不会。至于为何不能?
    自然是因为他的母亲……
    这一辈子,都那么纯善。却遇人不淑,不止嫁给了一个伪善的夫君,还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
    唯一欣慰,唯一让她得意的,应该就是当亲子疼的养子吧!
    褚十□□后两步,走到栏杆旁,看着外头的夜色,呢喃道:“你不杀我,可我早该杀了你。”
    他若早知道那子母蛊的存在,他早就杀了他。又怎么会让他母亲换他的命呢。
    冯十一看着孤立的白色身影,皱眉想上前时,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刚回头,还没看清,手臂就被人攥紧,随即被猛地往后拉了几步。熟悉的气息裹住她同时,一道身影从她眼前闪过,直扑栏杆方向。
    “褚十三!”冯十一眼神一凛,厉声大喝。
    栏杆前的白衣身影闻声转身,反应过来的三人也齐齐朝他掠去。可纵使三人武功高强,也因那瞬息的迟滞,慢了一步。
    咔——
    清脆的断裂声响起,突然出现的身影带着褚十三冲破栏杆,直直坠了下去。
    三人冲到栏杆断裂处,刹住脚步往下看。只见白衣身影趴俯在地上,不见另一道身影。显然是被其压在了身下。
    楼阁虽高,但有垫背缓冲,况且褚十三身手不差,应该死不了。冯十一压下狂跳的心脏,率先掠下楼,两个男人紧随其后。
    落地后,白衣身影依旧趴在地上,连头都没抬,更别提有其他动
    作。
    两个男人见状对视一眼,眼底满是沉重。冯十一则扯了扯唇角,强挤出一抹笑,随即蹲下身子:“褚十三,别跟老娘装死!郑九娘的帐、时寅的帐,老娘还没跟你算呢!”
    语气听着镇静,可她伸出的手却在微微发颤。将手搭在白衣身影温热的背上,冯十一轻轻一用力,便将人翻了过来。
    人翻过来瞬间,冯十一脸上的笑意便僵住。
    那身从不染尘的白衣,此刻已被大片鲜血浸透。鲜血从心口处蔓延开来,而心口插着的一柄短刀,正是这血色的源头。
    冯十一的手僵在半空,强撑的笑意褪去。喉咙发紧,她想说什么,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看着面前那依旧睁着,可眼底却没了她熟悉的妖冶或不羁,只剩一片空洞的双眼。
    “褚十三……”
    终于出声,冯十一可以清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伸手想去探他的鼻息,指尖却在离他脸颊一寸的地方停住,不敢再往前。
    两个男人也看到这一幕,两人皆愣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元敬,他蹲下身子就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两个药瓶。而看到药瓶的一瞬间,冯十一也回过神来。
    她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
    “给他喂这个……”
    小药瓶里的是当初她本想喂进郑九娘口中,可郑九娘却让她别再吃的回天丸。
    她到萧关后让老赵验了好几回,老赵都说没问题。
    这药,当初是他去药王谷给她求的。既然能救回他,那肯定也能救回他。
    刚把药瓶递出去,冯十一就催促:“快喂啊!”
    两人的注意力都落在褚十三身上,唯有郁明,目光转向了另一侧。那个扑向褚十三,却反被褚十三压在地上的身影。
    那人身着黑衣、蒙着面,在地上剧烈抽搐,喉间不断发出咳血的声响。只看这模样、听这声音,郁明便知,此人内脏已受重创,离死不远了。
    他本打算静静看着这人咽气,可当视线对上黑巾下那双含泪的眼眸时,身形却骤然一滞。
    郁明沉默着蹲下身,伸手扯下对方的黑巾。看清那张正不断呕血的脸时,他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
    “莫生……”
    听到这两个字,原本一心盯着褚十三的冯十一猛地回头。待看清那张脸,她也愣住了。
    “少将军……夫人……是我对不住……你们……”
    咽喉被鲜血堵住,短短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
    冯十一抿紧唇沉默不语,郁明则再次蹲下身子。
    “先别说话。”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倒出一颗药丸,随即伸手想去抬莫生的头,好将药喂进去。可指尖刚触到莫生的后脑勺,便摸到一片粘腻的温热。。
    那是血……
    感受着手心湿漉,郁明再看。下方是一块尖石。
    而此时,吐着血的莫生瞳孔也已开始扩散。
    明知无力回天,郁明还是将药丸塞进了他的口中,声音轻缓:“我不怪你。”
    本弥留之际的莫生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最后,他低声呢喃:“小云,别……怕!阿兄在……”
    不过转瞬之间,冯十一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便没了气息。她下意识回头,只对上一双满是沉重的眼眸。
    “十一……”
    “叫我做什么?给他喂药啊!”
    “十一,他已经死了……”
    “你放屁。滚开……褚十三……你敢给老娘死……”
    同一片夜色下,此时的赵靖川已经一路杀到了皇宫,并与禁军并肩作战。
    眼看着远处的人举手抬弓间射倒一个黑甲人,本距离赵靖川两个身位的千牛卫大将军跨步而来。
    “竟不知殿下府中有如此强手。不知,殿下可愿割爱。”
    抬眸看向远处的人,赵靖川面无表情。
    “你和本王要不着。”
    千牛卫大将军:“殿下这是何意?”
    “那是本王王妃的陪嫁!”
    准确而言,是他王妃前未婚夫的亲兵。被郁二塞进送嫁队伍,名义上是护着他王妃,实则是摆着隔应他的陪嫁。
    隔应了多年,郁二出现后,又借调走了。没了这些亲兵日日摆在眼前隔应,他终于舒畅些了。可没舒畅多久……又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也代表他们从突厥带回该带的东西了。
    眼看千牛卫大将军露出遗憾之色,赵靖川斜了他一眼。
    “有心思要人,还不如先解眼前困境。”
    对于黑甲人,千牛卫大将军本应对的艰难,可谁知,这本在府中静养的淮王殿下出现了。出现同时,其手中箭矢居然还能射穿黑甲。有了支援,困境被解,千牛卫大将军这才有心思分心神想想其他的。
    举弓,千牛卫大将军觍着脸凑向赵靖川。
    “殿下,借支箭矢呗!”
    赵靖川什么都没说,只示意侍卫。千牛卫大将军从侍卫手中接过箭,将箭搭上弓,蓄满力,箭出……
    眼看着箭直直向黑甲人去,千牛卫大将军眼眸发亮。只是,这亮光转瞬即逝。
    他的箭,竟落了空。
    并非他准头不济,而是他原本瞄准的黑甲人,在箭矢即将射中之际突然倒地。更离奇的是,不止这一个黑甲人,视线所及之内,所有黑甲人竟全都齐刷刷倒了下去。原本还与黑甲人混战在一起的禁军瞬间愣住,而一直跟在黑甲人身侧的那群蒙面黑影,见状没有半分迟疑,立刻转身后撤。
    愣神不过片刻,千牛卫大将军很快回过神来,厉声喝道:“追!”
    半数禁军立刻应声,紧追着蒙面黑影而去。大将军则立在原地,转头看向赵靖川,语气满是疑惑:“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靖川拧眉:“去看看,警戒些。”
    千牛卫大将军颔首,带着亲兵往黑甲人走去同时防备着黑甲人突然再暴起。
    就这么绷着心,走到半途,巨大的轰鸣声传来,他的心随之猛烈一跳,心还未落回,数道轰鸣声陆续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地面猛烈的颤感!
    “怎么回事?”
    顾不上地上的黑甲人,千牛卫大将军拔腿就往皇墙方向跑去,赵靖川紧随其后。
    上了皇墙,登高望远瞬间,千牛卫大将军面色大变,而赵靖川的神色则变得晦涩不明。
    遍目火光,可细看火光来源,那些火光位置,若他没辨错,都是郁二曾与他说过,可能都参与当年谋害了他父兄的那些官员和世家府邸所在。
    郁二……他在做什么?
    郁明自然是什么都没做,轰鸣声骤然炸响时,郁明的第一反应便是将夫人死死护在身下。不过是这转瞬的空档,元敬已携着褚十三的尸身悄然离去。
    回过神的冯十一瞬间失了理智。
    “放开我!他要把褚十三带去哪里?”
    怀中人拼尽全力挣扎,郁明却不肯松半分,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娘子,褚十三已经去了。元敬只是带他去与楚夫人相聚,等元敬将一切安置妥当,我再陪你去看,好不好?”
    褚十三死了……
    就这么死了……
    她还有满腹疑问没来得及问,还有很多旧账没来得及和他算,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死得如此轻易?
    他不是一向厉害,身边还有无数黑甲人护卫吗?怎么会说死就死?
    冯十一双眼发怔,手下的力道渐渐卸去,也不再挣扎。郁明见此,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与此同时,将楼阁附近蒙面黑影引走的师叔折回。
    “外头的黑衣人都撤离了。禁军还有城防军正在集结。”
    郁明点头,扶着怀里的人站起。
    “娘子,我们先离开此处。”
    天刚蒙蒙亮,被一夜混乱声响搅得提心吊胆的百姓,才敢试探着走出家门。可脚刚踏出门槛,就被满脸凶光的禁军厉声喝止,强行赶回了屋内。
    百姓们被困在家中,既不知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又要面对禁军挨家挨户的搜捕,本就悬着的心,更添了几分慌乱与无措。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三日,情况才总算缓和。百姓们终于能出门,四下打量才发现,自己居住的街巷四周并没什么变化,反倒是那些高门世家聚居之处,遍地疮痍……
    而就在这么一片疮痍中,赵靖川又进了那三进宅院。比起外头混乱,宅院中甚是寂静,
    寂静的可怕。
    走到书房外,赵靖川没有如往常一般,径直推门而入,而是先叩了叩门。得到里头回应后,他才推门而入。
    进门后,确认书房里只有郁明一人。他松了口气,视线正落在他身上的郁明见状,冷眼斜他。
    “既然怕,便别来!”
    赵靖川叹气:“她人呢?”
    郁明敛眉:“去香山了。”
    虽然对于郁二娘子这两日明显暴躁的状态有些避而远之,但听到人去香山了,赵靖川还是不由一愣。
    据他所知,那死去的楚家嫡子的尸身如今就安置在香山吧。
    赵靖川本想问郁明,不介意吗?可转念一想。郁二的情况和他可不一样。毕竟郁二的娘子可没有爱过那楚家嫡子!
    松下心神,赵靖川走到软榻前,躺下。
    “几日没睡了。我眯会!”
    一阖眼,再睁眼已是天黑。他闭眼前就坐在书案后的男人依旧笔挺坐着。赵靖川直起身子:“怎么不叫醒我?”
    郁明没答,只问:“肃王那头如何?”
    赵靖川:“依旧喊冤,闹着见父皇。”
    混乱当夜,皇帝提心吊胆一夜。混乱过去,皇帝就病了。虽病着,可也不耽误他发怒。最先承受其怒火的就是禁军十六卫还有城防军。其后,便是他……
    他父皇对他发怒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禁军和城防军都应付不了的黑甲人。为何他能对付,为何他手中的箭矢能射穿黑甲人……
    他父皇虽没明说,但赵靖川也明了。他父皇在疑心他,而当夜,他的王府没遭遇任何劫难更是加重了他父皇的疑心。
    将心爱的妻子和刚出生不久的稚子留在府中,带着人拼死厮杀进宫救驾,得到的却是这般疑心。何人不心寒?
    换作以往,赵靖川早与他父皇当年翻脸。可如今他还有妻儿,所以他并没有声辨。
    带着他父皇指派的禁军,赵靖川回了府。本以为会被拘禁数日,没成想,不过次日,他父皇便又召他进了宫。进了宫,见到他父皇,他什么都还没说,他父皇便当着他的面,骂他的好皇弟狼子野心。随后,他父皇将刑部呈上来的奏折还有信件给了他看。
    赵靖川才知道,有人将他好皇弟与楚怀远还有沈从文的往来信件还有诸多证据交给了刑部。他也才知道,他的好皇弟,做好了夺位的准备。那些黑甲人,就是他的倚仗。
    随后,那夜安然无事,只是被敲晕的肃王被下了狱。
    赵靖川:“可惜了……”
    郁明:“可惜什么?”
    “可惜那楚家嫡子。”赵靖川语气带着几分怅然,“凭他的心机与能力,若幼时没出事、安稳长在楚家,或是楚夫人此番没死,楚家和肃王背后有他撑着……你我联手,都未必是对手。郁二,说到底,我们还是输了。”
    这些玩弄人心的弯弯绕绕,本就不是郁明所擅、所想。对他而言,输赢远不如在意的人平安重要,是以他只是沉默。赵靖川见状,识趣地转了话题:“忠福好些了吗?”
    郁明摇头:“我将他送往庆州了。”
    那夜最后的连声爆炸,炸了不少与沈从文一派的世家及官员的府邸。其中多数府邸主人,因为被困在肃王府而逃过一劫。
    唯有中途被护卫救走折返回府的沈从文还有尾随其后的忠福没那么幸运了。
    忠福虽被反应及时的护卫拉了一把,可还是炸伤了背。伤势不轻但也还算清醒。而沈从文的运道就没那么好了,全身炸伤,毁了半边容貌,至今昏睡不醒。
    赵靖川:“真是便宜他了!”
    郁明并不这么认为。
    父兄之名还未正,当年真相还未揭露。沈从文就这么死了,才是便宜他。
    郁明和赵靖川说着话,门被叩响,顿住话头,郁明抬眸道:“进!”
    推门而入的是韩盛。
    “少将军,我在城门处,遇到了一个人。”
    郁明:“带进来吧。”
    韩盛转身出去,再进门时,身后跟着一个衣履褴衫的人。那人见到郁明的瞬间,便热泪盈眶,随即跪倒在地。
    “少将军……”
    看着眼前场景,赵靖川坐直了身子。而郁明,神色却淡淡:“莫生鼓动了你们多少人进京?”
    跪在地上的人垂头沉默了许久才抬眸:“两百!”
    郁明:“如今京城守卫森严,你们不要妄动。过几日,守卫松些,我让韩盛送你们去江南。随后,你们再江南随粮行的车回西北。若有人问起,只说你们这段时日,受粮行所雇,一直在江南。知道了吗?”
    韩盛将人带下去后,赵靖川才问郁明:“这是怎么回事?”
    郁明:“你不必知道!”
    赵靖川瞪眼:“你对我还遮遮掩掩?”
    郁明并非故意隐瞒,只是眼下大局已定,东宫之位乃至未来的皇位,注定是赵靖川的。此前他娘子失踪时,赵靖川的反应虽让他动容,却不代表他会毫无保留。
    伴君如伴虎,谁也说不清赵靖川坐上皇位后会变成什么模样。他自己没什么可瞒的,可这事关成千上万的靖北军老兵,容不得半点差池。
    爆炸后,护卫将忠福抬了回来。他当即便将韩盛派去沈府,本想让韩盛探探沈府情况,可韩盛发现了异样。
    沈府的爆炸源于地下,四周守卫森严的沈府,不知何时地下被人挖了许多相连的地道。由地道进出,守卫压根不会察觉,更不会发现那掩藏的地道。随后,在探查地道时,出身靖北军,曾作为他阿兄贴身亲兵副将的韩盛便查出了端倪。
    那地道挖的,颇有靖北军斥候的痕迹。但不是对靖北军很熟悉的人,是看不出来的。恰好,韩盛是其中之一。
    韩盛回来便告知了他,他立马反应这爆炸是谁的手笔。
    莫生——
    对于明明得知真相,却隐身多年的莫生,他其实是防备的,他从未全然信任。所以他才向温姮借了韩盛,做事的同时盯着莫生。
    解广死了,解家倒了,对于当年死在解广手中的那些斥候也算有交代了,莫生本也用不着了。若不是后来莫生找到了曾娘,说出了他妹妹是小云的事,他早将其安置到别处了。
    而真正让他对莫生起疑心,是出了萧关后,在马车上无所事事,与他娘子闲聊时,他娘子随口问他的那句:“你让莫生运火药上京做什么?”
    他从未让莫生运过火药,也是那一日起,他疑心莫生是褚十三的人。直到那夜莫生带走娘子,他更确信了这一点。
    可这份确信,今日又因莫生杀了褚十三的举动推翻。
    随后韩盛发现的地道,又将线索引回莫生身上。这么多府邸、这么多地道,纵使莫生有火药,也需人手。能悄无声息做到这些,还心甘情愿守口如瓶的,唯有靖北军的老兵,尤其是斥候营的老兵。是以他让韩盛去城门蹲守,果然等到了人。
    仅两百斥候营老兵,就悄无声息在京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全身而退。如果赵靖川知道,这不管是对靖北军旧部亦或是尚在军中的靖北军旧部,都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只能选择隐瞒!
    赵靖川虽不满,却也没再追问,转而翻旧账:“你当夜就找到你娘子了,怎么不告诉我?害我白着急一场。”
    “枕舟、忠福,他们都不知道。”郁明言下之意,他谁都没说。
    赵靖川更气了:“我和他们能一样吗?”
    郁明:“怎么不一样?”
    赵靖川沉默了一瞬,闭嘴了。毕竟,他也定义不了他和郁明如今算什么?
    好友……早不是了!
    盟友……勉强算!
    憋了半晌,赵靖川又忍不住了:“那你娘子怎么不当夜就回来,还在那呆了那么多日。”
    郁明没回答,只默默凝视着赵靖川:“这个时辰了,你还不回去?”
    赵靖川怒盯着郁明看了半晌,最终败下阵来。
    “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三月转瞬即逝,时已秋夏交替,京城才归于平静,便接连发生了两件震动朝野的大事。
    头一件事关乎朝堂格局与天下未来走向。
    圣上下旨,册立皇三子:淮王,为太子。
    瑞王已遭贬谪,肃王又被囚于狱中,百官对此旨意早有预料。真正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第二件事。
    这三个月里,尽管朝堂上下仍对那夜的
    混乱心有余悸,但民间的流言蜚语从未停歇。其中传得最沸沸扬扬的,是一则来自突厥的消息:突厥大汗病危,突厥大皇子代掌大权。掌权的大皇子,做的头一件事便是围击了他们那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而用的理由也很简单,他们的大将军与本朝某位重臣一直暗通款曲。
    尽管流言中未明说“重臣”是谁,但种种迹象都将矛头指向了至今昏迷不醒的前中书令。
    此事关乎敌国朝政,民间尚且传得沸沸扬扬,朝堂怎会没有准确消息?只是此前本国朝政尚因那夜混乱动荡不安,朝臣们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管突厥的闲事。
    太子之位尘埃落定,朝堂局势渐缓,百官这才松下悬了许久的心。也正是此时,那则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被递上朝堂,随之而来的,还有足以定案的确凿铁证。
    递言的是刚册立的太子,拿出铁证的,则是雪灾时以监军身份随靖北军赴萧关、出身靖北元帅府的那位少将军。
    人证物证俱全,当这些呈现在朝堂之上时,整座大殿瞬间陷入死寂。百官垂首缄默,龙椅上的皇帝神色晦暗不明。身着盔甲的男人捧着证据在殿中长跪许久,最终只等来一句冰冷的“交由刑部吧”。
    下朝时,一身盔甲走在最前,百官看着他笔挺却孤直的背影,纷纷暗自叹息。几位武将则对视一眼,随即快步追了上去。
    而御书房内,刚成为太子的淮王与皇帝爆发了激烈争吵。吵到最后,太子怒而拂袖离去,只留皇帝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御书房中静坐。
    次日,刑部官员登门,带走了早该入狱的前中书令沈从文。此前因肃王拒不认罪、他自身又昏迷不醒,才得以暂囚家中,如今终于下狱。
    半月后,沈从文病死于刑部狱中。同日,刑部率领禁军,以“结党营私、勾结外敌、残害忠臣”之罪,查抄了其党羽的府邸,一时间朝野震动。
    一月后,三堂会审后,刑部将定罪文书呈上,宫中随即下旨:肃王被贬为庶民,囚于宗人府;沈家被判斩抄三族,党羽皆依罪论处。
    与此同时,蒙冤者亦得以正名:镇北侯府爵位恢复,由侯府之子常明远承袭;靖北大元帅郁啸被追封为靖北公,爵位由其子郁仲怀继承;另为当年萧关战死的三万将士追加三倍抚恤金,以慰藉其家眷、告慰英烈忠魂。
    圣旨自宫中传出,一路下达到州府、县府乃至乡镇,消息所及之处,皆震动。外头议论声沸反盈天,僻静的三进宅院里,却透着难得的安静。
    在外已渐露威严的赵靖川,进了这院子,还是往日那副懒散模样。他看着对面的人,开口问道:“你真打算把西北军权就这么拱手让人?”
    郁明抬眸,语气平静:“该做的我都做了,往后,只想过些平静日子。”
    赵靖川心底五味杂陈,又劝:“不接西北军权,留在京中也好啊!”
    郁明轻轻摇头:“京中人心太杂,况且,她本就不喜欢京城。”
    想起许久未见的那人,赵靖川叹口气:“她还在香山?这法事都做了三个月了,怎么还没完?”
    面对这话,郁明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不知该怎么跟赵靖川说他娘子的那番话。
    “褚十三定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落得这般。这辈子他又做了不少孽,两世罪孽叠加,再转世怕是要投畜生道。我得给他做法事,帮他消消孽,保他来世能投个好胎。”
    对于他娘子留在香山不下山,郁明本还忧心。可上山后,见她忙前忙后,又说出这番话,他便什么都不再多问。
    在萧关时,她娘子虽日日说要杀了褚十三,可那份怒与气,何尝不是因为这些年里,无父无母的她,早已把褚十三当成了唯一的亲人。即便真相揭开,她心底最深处,终究还是在意褚十三的。而褚十三,偏偏死在了她对他心思最复杂的时候。
    郁明清楚,褚十三此生注定会在娘子心底占一角,无关情爱,只关过往。而他,坦然受之!
    赵靖川没得到回答,便以为郁明是不想回答。
    “那元敬呢?他其实只要将褚十三的尸身交出。我自会替他正名,他不是楚家嫡子。随后,我再保他入朝便是。”
    郁明又摇头:“他不会将褚十三的尸身交出的。而且,他只怕也不想再入朝。”
    赵靖川:“你们这是打算将我独自留在京中,自顾自潇洒去了。打算何时离京,去哪里?”
    郁明:“待香山上法事了了,便离京。至于去何处,还在问!”
    赵靖川:“还在问?”
    秋风起,枫叶红,冯十一站在枫树下仰头看红叶。看得正出神时,温热贴上她的背,紧实的手臂环上她的腰。
    “娘子看什么看得这般出神?”
    冯十一没有回头,而是顺势往后靠了靠,靠在他怀中。
    “还记得,一年前,我们刚离开竹溪镇时,你带我去看了枫叶吗?”
    “记得!那时,我本是想看完枫叶后,就将娘子送离的。”
    “真快啊,一年了!”
    不过短短一年,一切就变了模样。
    短暂怅然后,冯十一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面对着他:“京中的事都料理好了吗?”
    郁明点头同时,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冯十一接过,展开,纸上所画,是一座宅邸的俯瞰图。
    冯十一:“这是?”
    郁明:“这是我们以后的家。”
    冯十一:“在何处?”
    郁明:“山清秀明,风景独好的地方。最紧要的,是娘子出生的地方。”
    冯十一:“你找到了?”
    郁明:“嗯!”
    冯十一:“何时启程?”
    郁明:“娘子想何时便何时?”
    冯十一:“那便今夜吧,收拾收拾,我们便走。我想回家,想许久了!”
    郁明:“好。今夜,我便带娘子归家!”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完了。
    完结,本想在作话里说着什么。可删删减减,最后只想说:谢谢宝子们在这本文里一路陪伴。这本文是我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开的文,过程中也磕磕绊绊,并没有给你们很好的读文体验。但你们却让我感受到了你们的包容,谢谢你们。能回馈给你们的,也只有免费的甜甜的福利章节。
    最后,再次感恩,你们在这篇文的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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