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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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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臣》
    1.初见
    “略略略,你个狗东西,小杂碎,来求你爷爷我呀,哄的爷爷我高兴了,自然就将这碗粥给你,哈哈哈哈”阉人说话时仿佛都掐着嗓子发声,纤细的音调刺人耳膜,太监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高举着一碗冷掉的薄粥。
    太监的脚底下匍匐着一个男子,他身上的衣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也破碎的不成样子,看身形莫约是十六七的男子,一张脸上沾满了污渍和灰尘,只能望见一双黑的发亮的眸子。
    他仰头,露出修长的脖颈,张开干裂的嘴唇,喉咙沙哑的如地狱的恶鬼一般,“求你了,给我给我”
    太监大笑不止,故意拿手中的碗逗弄他,做了个掏耳朵的动作,大声问道:“求谁你说得含含糊糊的,谁听得懂”
    男子垂眸,遮住里面翻涌着的情绪,无波无澜道:“求爷爷您”
    太监故意抬脚踩上他满是伤痕的手背,然后蹲下身子,与他平视,见他一声不吭的模样,太监更是恶意的加大了脚底的力度,如愿看见他瞳孔中的刺痛,才将手中的碗放下他的身侧,拍打了下他的脸,然后说:“既然你叫我爷爷,那这碗粥就当是本爷爷赏你的吧。”
    男子的身躯磨着冰冷的地面,一点点向那边爬着,直到手指碰上碗沿时,才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不过就在男子张嘴想将冷粥灌进去时,手中的碗又被人抽走了。
    太监居高临下的站着,两腿拉开了些距离,他指了指自己没根的裆下,笑眯眯的说:“来,从爷爷这钻过去,今日就多赏个你一个馒头。”
    他说着,便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个白馒头。
    男子看了看他手里的馒头,又看了看他的裆下,最终四肢匍地,膝盖跪在坚硬的地面上,掌心对着地,缓缓的,没有任何挣扎的从太监的双腿下钻了过去。
    太监一阵阵的笑的,笑声停了之后,他将手中的馒头随意往地上一扔,白色的馒头立马滚上了一层灰。
    “没用的东西,还皇子呢还不是得从爷爷裆下过活,爷爷让你做什么那就得做什么,你就是爷爷我养的狗”
    太监在男子身上出了一通气,之前在皇后宫里受的阴霾一扫而光,他“呸”的朝地上的人吐了一个唾沫,粘稠的黄状物沾在男子的头发上,看起来恶心无比。
    太监又加了一句,“恶心的狗东西。”随后便转身离开这个已经让人遗忘的角落。
    太监身后还跟着几个来看热闹的“新人”,只听见其中一个问道:“刘公公,他好歹是个皇子,咱们如此欺辱他,怕会惹祸上身啊。”
    名唤刘公公的太监嘲讽的笑了笑,“呸,他算哪门子的皇子不过是当年皇上临幸浣衣局奴婢生下的一个贱种,再说了,皇上的儿子多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哪里还会记得他”
    他口中的皇上便是当今凉国的主君元帝,元帝生性放荡,单是临幸过的宫女都记不清有多少个了,哪些人替他生过儿子,他就更记不得了。
    他有三十多个皇子,那些皇子的母亲地位若不是极高的,根本活不下来,因为没人会在意他们。
    方才这个被太监欺辱的人,只是其中的一个。
    他只有一个名字,叫赵隽寒。
    至于他是几皇子谁知道呢原帝都分不清了。
    太监们洋洋洒洒的离开,落日的余晖洒在他们佝偻的背上,赵隽寒忍着身上的疼,靠在朱红的宫墙上,他睁开眼,漆黑的眸中闪着妖艳的光,凝视着那群人的背影,渐渐的,黄色好像变成了红色。
    过了很久,赵隽寒才将视线收回来,他望着手里的这碗粥,狼吞虎咽的开始吃,他早就饿得胃已经在抽搐了。
    他所处的地方离冷宫很近很近,这是皇宫中最黑暗的地方,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看见过多少人死在这一角了。
    赵隽寒只知道,他不能死,他想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当条狗又如何
    粥并不能裹腹,赵隽寒想起来刚才被扔在地上的那个馒头,环绕四周,他都没有看见,他面色一冷,低着头在角落里就开始翻。
    赵隽寒在宫门的东角望见了那个被丢弃的馒头,他拖着痛的早已没什么知觉的腿移过去,蹲下身子,手还未触碰上,馒头便被人踩在脚下。
    赵隽寒仰起脖子朝上望了一眼,那是个女孩子,看身形大概十一二岁,女孩穿着粉色宫装,圆圆的脸蛋气色十足,女孩子蹲下圆滚滚的身子,漆黑的瞳孔直视着他,却一句话也不说。
    赵隽寒愣神半刻后便用极其沙哑的嗓音出声,“松开。”
    和铃一怔,却纹丝未动。
    他垂眸,目光如狼一般泛着绿光死死盯着她脚下碾着的漆黑的馒头,径直扑了上去,就要将地上的馒头抢过来。
    和铃见了他的动作,反而用红色精致小巧的宫鞋连连的踩了好几脚,直到碾成碎屑。
    赵隽寒只能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和铃,低沉的声音仿佛要勾人魂魄,他一字一句道:“滚、开。”
    和铃这才慢悠悠的抬起脚,侧过身。
    赵隽寒半跪在冷硬的宫砖上,赵隽寒的膝盖方才被太监狠狠踩过,现下他跪着都是一种钻心的疼,可是他的表情里却看不出任何的痛意。
    赵隽寒漆黑的眸子好似能将人冻死,他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掀开眼皮,淡淡的扫了和铃一眼,而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冰冷的手突然掐上她的脖子,手上不停的在使力。
    和铃的脚渐渐偏离地面,喉咙间的空气也越来越少,她挣扎着,面前的男人却不为所动。
    和铃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和铃靠着最后一丝清明的意识,趁他松懈的瞬间,瞪着坚硬的脚狠狠的踢上他受过伤的膝盖。
    果不其然,赵隽寒疼得往后退了两步,手也顺势松开。
    和铃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吸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觉着自己胸腔的窒息感少了许多,余光一扫,见他还是不死心的想过来掐死她。
    和铃喝了一声,妄图震慑他,“别过来”
    赵隽寒罔若未闻,鞋底踩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响声,他似乎笑了一声,嘴角略翘,仿佛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猎物一般。
    他一人敌不过刚才的一群太监,但对付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
    和铃听着他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直起腰,抬眸瞪了他一眼,说道:“有毒”
    赵隽寒停住,指尖一抖,这才开始正式的打量她,杏眼淡眉,目光却冷冷的。
    和铃生怕他不相信,又添了一句,“真的,我没骗你,馒头里下了毒。”
    她家世代为医,这种毒对她来说太过小儿科,一瞧就瞧出了端倪。
    其实和铃已在暗处站了许久,她本想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的走过去,但奈何去冷宫只有这一条路,她一直躲在门后。
    和铃进宫一月有余,弱肉强食,无论在哪里都是这个道理。
    和铃的话总算是打消了赵隽寒的杀意,但他的神态中丝毫没有感激的意思。
    赵隽寒的目光突然落在她手中拎着的食盒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手,沙哑的声音像是被刀割了一般,他说:“给我。”
    和铃将食盒放在身后,忍下心中的惧意,摇头,“不行。”
    赵隽寒舔了舔唇,露出洁白而又锋利的牙口,深幽的眼神转到她露出的脖颈上,低声道:“那我就咬死你。”
    和铃与他直视着,两人是无声的对峙,她的背后是被锁死的宫门,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能不能飞快的跑出去。
    赵隽寒仿佛看出她内心所想,纤瘦的身躯拦住了她的去路,语气没了之前的耐心,他又说了一遍,“给我。”
    和铃咬牙,迈开步子越过他就往远处冲,她的手臂被人狠狠拽住,他粗鲁的将她往墙壁上一扔,用两指掐住了她的手腕。
    和铃疼得龇牙咧嘴,手里的食盒“咣当”的掉在地上。
    赵隽寒没再管她,拿出食盒里的食物,连筷子都没拿,直接用手抓起就塞进嘴里,没一会儿,便让他吃了个干净。
    和铃冷眼看着他,抿唇,手掌悄然在袖子中握紧。
    那是送给冷宫里的娘娘的午膳,司膳嬷嬷若是知道了,自己今天肯定少不了一顿打。
    赵隽寒又靠近了她两步,和铃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酸臭味,当下就皱紧了眉头。
    赵隽寒抬手往前伸了伸,和铃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他的手顿在半空中,他启唇,吐字清晰,“明天。”
    和铃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她横了他一眼。
    和铃不想同他再说什么,她不悦的弯下嘴角,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掐痕,方才自己就不该多管闲事,活让他给毒死好了。
    赵隽寒说完这句话,转身就朝冷宫更深处走。
    和铃眯着眼凝着他远去的身影,他的背影萧瑟、冷然,挺拔的背却像是能顶起一片天空。
    破旧的衣袍,潦倒的生活,毫无尊严的讨好,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像是个皇子该有的。
    和铃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食盒缓步离开了冷宫。
    长长的宫路,仿佛看不到尽头。
    红墙青瓦,白雪落梅,朝天的飞檐上镶嵌着几颗龙珠,昨夜的一场大雪将整个皇宫点缀的银装素裹,金黄色的余晖洒在地面上,将地上的余雪渐渐消融。gd1806102:
    2.再遇
    和铃走了一刻的时辰才回到司膳堂,小小的身子拎着笨重的食盒还是有些吃力,额头上冒出丝丝细汗,原本苍白的小脸此刻也染上些许粉嫩的颜色。
    和铃见了不远处的司膳嬷嬷,握着食盒的手紧了紧,嬷嬷走上前,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问道:“可送过去了”
    和铃垂下眼眸,声音小小的,“嬷嬷,方才奴婢不小心跌了一跤,吃食全都洒出来了。”
    嬷嬷锐利的眼神扫到她身上,粗暴的从她手中夺过食盒,打开看了看里面干干净净的盘子,面上一怒,一脚就踹上了和铃的小腿上,“不中用的腿好端端怎么会摔着”
    和铃在回来的途中已想好了说辞,“冷宫阴森,奴婢实在是怕的紧。”
    司膳嬷嬷冷哼一声,“算了,这次便不同你计较了,你可不会有第二次摔跤的机会了。”
    和铃连连点头,“多谢嬷嬷。”
    “再去拿一份,一点都不能少的给送过去,冷宫的娘娘也依旧是主子,不可懈怠。”
    当年被打入冷宫的赵才人因一曲艳舞,又重获盛宠,并一跃而上直接被封为了赵贵妃。
    当初在冷宫里怠慢过赵贵妃的宫人们,死是最好的下场,其中有一个宫女被用刀活活剐了一千多刀,还没断气,最后被扔进瓦罐直接养在里头,赵贵妃让人撑着她的那一口气,要她生不如死的活着。
    不管是内宫还是朝堂,局势都是瞬息万变的,指不定曾经得罪过的人就攀上高枝了。
    而皇宫中最大的高枝啊,那就是皇上了。
    和铃许了好处让另一个小宫女代她去送了膳食,自己就回到了的屋子,小腿疼的在发抖,她咬牙硬是没让任何人看出异样。
    和铃坐在床边,慢慢的卷起裤子,小腿上有了一个很明显的淤青,她用自制的金疮药涂了上去,冰凉的药膏融在肌肤上,顿时就消退了不少的痛意。
    和铃靠着床沿,闭眸沉思着。
    方才司膳嬷嬷的一脚是警告,她大概认为自己是将食物给偷吃了,也不怪嬷嬷会想岔,若真是跌了一跤,盘子早就碎了。
    冷宫的差事没什么人愿意去,这也是方才嬷嬷没有为难她的缘故。
    和铃的脑海里突然响起赵隽寒嘴里吐的那两个字,他说,明天。
    明天还想继续吃白食吗
    想的美
    和铃是和另一个传菜的宫女住在一间屋子里,身体的劳累和白日里的惊吓,使得她早早就躺在床上入睡了。
    和铃做了一个梦。
    “和氏名端,不法祖德,医者毒心,谋害皇嗣未遂,枉法不尊,难为宫规所容,夺其官职,赐毒酒一杯,钦此。”
    梦里面刀光血影,锦衣卫染血的刀明晃晃的立在她面前,那人身着飞鱼服,腰间系着玉带,和铃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记得那人的下颚冷峻无比,锋利的刀口斩在母亲的背上,逼的母亲松开了父亲的手。
    和铃仿佛身处一个迷雾当中,她拼命的往前跑想捉住父亲的一脚,那个穿着飞鱼服的男人好像回头看了她一眼,漆黑锐利的眸子冷冷的注视着她,那双眼睛阴沉死气。
    和铃被他的眼神看的一惊,陡然从梦中醒过来。
    和铃睁大了眼,直在喘气,仿佛还置身于梦境中血色弥漫的世界。
    过了很久,和铃的情绪才渐趋平静,她拍了拍胸口,暗暗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梦,而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可怕的梦境了。
    和铃从床上坐起来,好在没有惊醒睡在另一个床上的人,她双目无神,视线落在半空中,纸窗外的天空渐渐明亮起来,微弱的光芒透过窗缝洒进屋子里,脑海里白光闪过,她这才发觉自己漏掉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冷宫偏僻,极少有宫人会跑到那边去,昨天她看见的那帮太监也不像是无事可做的样子,看他们穿着的衣服大概是司礼监的人,那个为首的太监至少也是在从七品以上,那个馒头中是剪刀树的毒,这种剧毒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
    那个太监不是为了取乐于自己,他是真的想要那个皇子死。
    和铃的脸色渐次白了下来,这么说来,一旦太监发觉那个男人还没有死,查到自己头上,那自己就岌岌可危了。
    想到这里,她的手揪紧了床单,真的是不应该动了那么点恻隐之心,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已经是惹祸上身了。
    和铃起床,穿戴好衣服之后便朝厨房走去,厨子已经开始在准备早膳。
    “冷宫的膳食搁在案桌上,你自行取吧。”厨子见了和铃,边揉面团边说道。
    和铃走到案桌旁,拎着食盒准备出去时,又停住了脚步,她转身,回头对厨子笑了笑,“师父,能不能多给我一碗粥”她说着,便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昨夜睡得早,现在饿的不行了。”
    老厨子人也很好,忙挥手,“成,你自个去锅里倒一碗,可别让别人瞧见了,我可告诉你,这粥平日里你可喝不着,这可是后宫娘娘亲自点的。”
    和铃一愣,眉眼笑开之后很好看,她说:“您说的我都不敢喝了。”
    其实司膳堂里的饭菜很少能有被上面的人吃到的机会,各宫娘娘都有自己的小厨房,至于皇上,那就更不用说了。
    “赶紧送去吧,晚了时辰又是讨你嬷嬷的骂了。”
    和铃点了点头,这才朝冷宫的方向走去。
    和铃走的提心吊胆,一路上安静的能听见她脚步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她紧绷着身子,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和铃在看见赵隽寒的那瞬间,悬挂在心里的石头重重的砸了下来,果然是躲不过吗
    赵隽寒还是顶着那张脏的已经看不出面貌的脸,裹着单薄落魄的衣衫,脚底下的鞋子已经破了一个洞,有几个脚趾头已经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他似乎对和铃笑了笑,发亮的眸光落在和铃的手中,他伸出手,沙哑的喉咙发出的声音与恶鬼无异,“拿来。”
    和铃心里作着一股气,用目光和他对峙了半晌,终还是败下阵来,她没好气的打开盒盖,将里面还热乎的粥端了出来,递给他,碗里还放着一把勺子。
    这是她刚刚特地问厨子多要的那碗粥。
    赵隽寒挑眉,接过粥,仰头就要一口吞下去,她冷然的声音落在耳畔,“用勺子吧。”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使得他顿了一下。
    赵隽寒端着碗,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什么,他抬起头,张嘴想说话时,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眼神一冷,他拽过和铃的手腕,飞快的躲在了暗处。
    和铃的嘴巴被他用另一只手捂住了,此时,她已经发不出声了。
    两人才躲好,脚步声的主人就走过了这里。
    是昨天太监们中的两个。
    “诶,你找着尸体了没”
    “得了吧,这阴森森地,我上哪找去啊,鬼知道那小畜生死哪去了。”
    “你说他会不会没死”
    “哟,你这不是说笑呢吧,就他那个饿死鬼投胎的样,能不吃吗依我看,咱们也不用找那小畜生的尸体了,冷宫能藏人的地多了去,他就算是尸体烂了,咱们也找不着。”
    “那刘公公那边咱们怎么交代”
    “就说那小畜生死了呗,尸体沉井里头去了。”
    两人渐行渐远,声音也慢慢的听不清了。
    和铃感觉自己腕上抓着的手缓缓松开了,他们口中的小畜生就是他,可是他却出奇的平静,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旁边的男人低声笑了起来,渐渐的,笑声加大,让人听的毛骨悚然。
    他忽然停住笑声,转头问和铃,“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杀了我呢”
    如走狗一般的自己,为何还是有人死盯着他这条命不放
    和铃抿唇,沉默。
    她起身,拍了拍裙角上的树叶,转身离开之际,不知怎么的,淡淡的说了一句,“趁热喝吧。”
    赵隽寒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深眸凝着她的纤纤丽影,自嘲一笑,低头将碗里的粥喝的一干二净,温热的粥滑进他的胃中,他突然狠狠的将瓷碗往朱红的墙壁上一砸,瓷碗四分五裂的破碎在地上,清脆的响声像是送葬时的悲乐。
    赵隽寒闭上眼,仰靠在宫门后的角落里,清晨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冰冷的身躯却得不到一丝暖意。gd1806102:
    3.琅珮
    一所精致宫殿紧靠着皇帝住的永安殿旁,太监卑膝弓躯的站在门外,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多看,他拔高了声音朝里面问了一句,“督主,刘公公求见。”
    即便隔着一道门,刘晋还是恭恭敬敬的跪在门外。
    屋里传来一道清冷至极的声音,“进。”
    刘晋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嘴角扯出诌媚的笑容。
    屋里弥漫着檀香的味道,金色的香炉里放了沈香木块,木架上摆放着琉璃瓷器,案桌旁放置了一个软塌,纯金镶边的塌上用雪狼纯白的皮毛覆盖着,看上去华贵而又保暖。
    软塌上斜躺一个人,他撑着头,手指有意无意的敲打着大腿,眼皮都未抬起,听见了刘晋的声响,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事情可办好了”
    刘晋抬头,“督主,人已经死了。”
    宋端缓缓坐起身,抬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问:“尸体呢”
    刘晋打了一个哆嗦,“只找到些许残骸,怕是让冷宫里的野狗给啃了。”
    宋端“啧啧”两声,听不出是可惜还是嘲讽,嘴角绽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他这死的可比他的那些弟弟好多了。”顿了一下,他突然问:“这是第几个了”
    “回督主,已经是第十一个了。”
    宋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恩,下一个就轮到徐才人的那个儿子了吧”
    刘晋已经没了起初时的害怕,“是。”
    宋端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眉心舒展开来,“早些去办吧。”
    刘晋忙不迭的点头,“奴才知道。”
    “出去吧。”
    刘晋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这才算是放下了,关好门之前,他看见了软塌上坐着的人那张绝世的面容。
    无瑕的轮廓,面孔白皙的几近透明,剑眉之下是一双微挑的丹凤眼,犀利的目光像是能直接看进人的内心。
    刘晋每见宋端一次,就要感叹一番,怪不得皇上会如此宠信他,甚至为了他还特地新设了西缉事厂,风头比起东厂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生的这样的一张脸,即便是个没根的男人,也是讨人欢心的。
    刘晋走后,宋端睡意消退了不少,他随手披上放在身旁的貂毛斗篷,低低的笑了起来,好看的眸子深处冰冷的如冬日飞霜,他微抬下巴,目光落在自己修长的手指上,笑容逐渐加深。
    这十几年,死在他手里的皇子少说也有数十个了。
    加上刚死在冷宫的那一个,他的手里又添了一条人命。
    残害皇子这种事,搁在别人头上就是死。
    但对他宋端来说,真算不上什么大事,那些没有母族庇护的皇子,连宫里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如,皇上记不起他们,他们就算是死了也没人过问。
    即便将来皇上心血来潮提了一句,那个时候,这些人也基本都死绝了。
    宋端在朝堂上如今无人敢惹,却有许多文官咬牙切齿的想将他剥皮抽筋,暗地里诅咒他不得好死。
    他不仅是西厂督主,他还是皇上身边的第一宠臣,就连奏章的朱批都是经由他手。
    宋端收回下颚,余光扫到铜镜里那张让人惊艳的俊脸,眸光一狠,手里的佛珠飞了出去,准确无误的砸了上去,铜镜立马裂开,看不清里面照着的人。
    宋端冷笑一声,十几年了,自己这张脸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若是他不说,谁又知道,他今年已经三十有五了
    这么些年,宋端的确性情大变,但唯一没有变过就是他还一如既往的讨厌自己的这张脸。
    和铃在司膳堂中的为人处事极为低调,可即便是这样也招架不住别人将眼光打到她身上。
    与和铃同住一屋的那个宫女叫琅珮,两人同岁,关系却不怎么好。
    琅珮虽是个宫女,但心气高,一向是看不惯去冷宫伺候的和铃。
    琅珮这天中午办完事回来,容光焕发,小巧的脸蛋上粉红一片,她的发髻上多了一个打造精致的簪子。
    见和铃抱着刚洗好的蔬菜,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得意,但更多的是不屑。
    琅珮被众人围蔟在中间,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在空气中。
    “琅珮姐姐,你头顶上的簪子可真好看啊。”
    琅珮暗中瞥了一眼和铃,见她淡然的神色,心里掀起一股怒气,她将头顶上的簪子拿了下来,“你说这个这是方才贵妃娘娘赏我的,今儿午膳娘娘心情好,随手便让人拿了个簪子给我。”说到这里她便捂唇笑了起来,“你们也不用急,等将来嬷嬷让你们去各个宫里头送食,这样的好处也时常会有的。”
    和铃抱着木盆站在原地,她们一群人挡在门槛前,她进不去。
    琅珮炫耀一番之后,如愿看见周围的人眼中的惊羡,她笑了笑,眸光冷了冷,稍瞬既逝。
    她突然拨开人群,朝不远处的和铃走来,“和铃妹妹,你这样眼巴巴的盯着我,也是很喜欢这个簪子吧”
    和铃惊诧,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琅珮勾唇,将手中的簪子带上她干净的发上,语气亲昵,“想要就说嘛,姐姐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就先借你戴两天吧,只要不给我弄坏了,随你怎么折腾。”
    和铃只觉着莫名其妙,她伸手将簪子拿了下来,冷冷道:“琅珮姐姐的东西还是自己放好吧。”
    琅珮见自己的目地达到了,也没恼,笑的不怀好意,心里暗暗道,总有一天要你好看
    和铃穿过众人,端着蔬菜朝厨房走去。
    众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只认为她是嫉妒琅珮却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琅珮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自己的目的,她可不是一般的厌恶和铃,司膳堂长的出彩的不过几个人,其中姿色比她更甚的只有和铃。
    一山不容二虎,长的越标志就越有可能会被派去伺候得宠的妃子,即使是最低等的宫女,谁都也想往上爬。
    如果不是她给了司膳嬷嬷一大笔银钱,又加上自己待在司膳堂的时间比和铃长了几个月,怕是送饭去冷宫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就要轮到她头上。
    琅珮想往上爬,只要她时常去赵贵妃那里露个脸,不怕见不着皇上。
    见到皇上之后,凭她这张脸,飞上枝头就更不是难事。
    而和铃是她最大的阻碍,不过十二岁,那张脸就显露出了精巧的轮廓,将来长开了,两相对比之下,自己就黯然失色了。
    琅珮摸了摸藏在袖子中的簪子,眼底划过一丝狠戾,她回了屋子,和铃还在厨房中,一时半会回不来,她关好了门窗,拿出簪子一步步靠近和铃的床铺,飞快的将簪子放在和铃的枕套里头。
    琅珮也不是傻的,栽赃陷害这样的事不能做的太过显眼,司膳嬷嬷一眼就能瞧出真相,可若做的聪明些,司膳嬷嬷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簪子若是放在枕头下就刻意了。
    这个簪子是琅珮冒了大风险从司膳嬷嬷房间里偷出来的,记得嬷嬷曾无意提起过这是她母亲的遗物,在市面上不值钱,但对嬷嬷意义非凡。
    琅珮也知道自己这个手段上不得台面,可这是最有效的,最好嬷嬷一怒之下就将和铃给赶到扫洒处去,再也不能在她面前碍眼。
    和铃在厨房里摘菜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知道琅珮一向看不上她,两人平日里连话都说不上,琅珮今天和她一副很亲近的模样,很不寻常。
    和铃想着想着就入神了,直到厨子唤了她一声才回过神,“和铃,芹菜摘好了没”
    和铃忙回道:“好了好了。”她边说边将手中洗净的菜递给厨子。
    和铃在司膳堂算是个杂役,什么粗活都得干,她每天都有午休的习惯,厨房空闲了之后,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掀开被子准备休息一会时,望见干净的枕头,她瞳孔一缩,凑近又仔细看了一眼,嘴角沉了下来,枕头上的头发没有了。
    和铃自小就聪慧,进宫之前,她的大伯也曾教给她一些在宫中自保的法子,对于琅珮,她从来没有放下心中的防备,每日起床时,她都会特意在枕头上放上几根头发,以防有人动了她的床。
    和铃掀开枕头,看见枕头底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皱眉,想了想之后她拿过枕头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和铃拆开枕套,仔细翻了一遍才翻出一个簪子,她记起来,她在司膳嬷嬷的梳妆台上见过这个簪子,她想到今天琅珮对她说的莫名其妙的那句话,立马就想通了。
    和铃的眼中溢满了嘲讽的笑,这是打算陷害她偷东西
    她得承认,若非自己足够细致,就着了琅珮的道了。
    和铃将簪子收了起来,她垂下眼,心里已经暗暗有了打算。
    这天夜里酉时,琅佩就早早的回了房,她推开房门时,和铃已经靠在床上了,和铃手里捧着一本书,她全神贯注的看着医术,视琅佩为无物。
    这个晚上,早早就熄了灯,两人连平时的客套话都没有说。
    琅佩自觉阴谋就要得逞,马上就能剔除和铃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自然不愿意和平时一样的去做戏,至于和铃,她一向就不是多话的人。
    第二天正值和铃休沐,她迟迟没有起床,其实她早就醒来,多年来的习惯致使她从不睡懒觉,每天卯时便睁开眼,她没有起床的原因就是在等着琅珮。
    琅珮是很聪明,但是她也是沉不住气得那个,怕是今天一早就会找人来捉赃。
    卯时三刻,和铃听见一阵朝这边而来的脚步声,从声音的匆忙都能听出主人的急切之心,和铃的头藏在被子里,她无声的笑了笑,突然想起来昨天那个人问她的那句话。
    那些人为什么非要他死呢同样的,她为什么要害她呢
    脆弱的木门被人从外面大力的踢开,随之而来的是琅珮的声音,“嬷嬷,昨夜奴婢曾见到和铃偷偷摸摸的从您的院子出来。”
    嬷嬷一脸怒容,就要发作的时候,和铃慢吞吞的从被子里出来,单薄的身子上套着白色的中衣,她的目光落在司膳嬷嬷的身上,绿色的上褂上绣着一朵簇拥而放的紫花,浓重的妆容将她衬的更加严厉。
    “嬷嬷怎么来了”和铃的声音极淡,听不出一点慌乱。
    司膳嬷嬷瞪着她,“我问你,昨夜你在哪里”
    和铃套好衣服不慌不忙的从床上起来,渐渐靠近她们,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琅珮,“昨夜奴婢一直在房里,未曾出去过。”
    话音刚落,琅珮立马就打断了她的话,“和铃妹妹,你莫要撒谎了,昨夜直到亥时你才回房,这是我亲眼所见。”她顿了顿,换了一种语气,苦口婆心道:“和铃妹妹,昨天是我不好,你若是实在想要我那个簪子,我应该送你的,要不然你也不会想着去偷,你听我的,把嬷嬷的簪子交出来吧,那簪子对嬷嬷极为重要。”
    和铃眼角眉梢处浮现一抹笑,“琅珮姐姐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琅珮扯着她的手腕,“你不要执迷不悟。”语落,便转头看向司膳嬷嬷说道:“嬷嬷”
    司膳嬷嬷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给我搜。”
    琅珮得意的笑了笑,大步朝和铃的床铺走去,她拿起和铃的枕头,抖了抖,脸色白了下来,她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打开枕套仔细的搜寻了一遍。
    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
    琅珮还在惊诧中没回过神,那边就响起一道声音,“嬷嬷找到了”
    司膳嬷嬷顺着声音看去,另一名宫女在琅珮的梳妆盒中找到了簪子,她的目光如利刃般射在了琅珮身上。
    琅珮的脸完全白了下来,颤抖道:“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她眼眶通红,手突然指向淡然站立在原地的和铃,咬牙道:“是她嬷嬷一定是她冤枉奴婢的。”
    司膳嬷嬷从最底层的宫女爬到如今从七品的女官,自然不是蠢笨的,她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琅珮这显然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一个蠢货
    司膳嬷嬷拿回了簪子,脸色却没有好转,她淡淡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琅珮,冷声道:“滚出来。”
    琅珮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跟上司膳嬷嬷的脚步。
    很快,屋外便传来了琅珮凄厉的惨叫声,和铃开了一个窗缝,冷淡的看着宫人手中的杖打在琅珮的身上,看了一会儿,她便关了窗户,不过杖责二十罢了,只是一种警告。
    至于警告的人是谁呢不是琅珮,而是她和铃。
    司膳嬷嬷故意挑在和铃的屋前,就是为的杀鸡儆猴,给她一些警示而已。
    屋外很快就没了声响,和铃听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没一会儿,那一大帮人就又回来了,和铃也被喊了出去。
    和铃一出门槛,就闻到一股血腥之气,地上鲜红的血迹甚至都还没有清洗,司膳嬷嬷站在中间,犀利的眼打量着她。
    这个小姑娘自进入司膳堂开始,自己便没有重视过她,不过今天倒是要让她刮目相看了。
    这么通透和利落的手段真的不像是毫无心机、斗争之心的宫女。
    司膳嬷嬷对着和铃的笑很冷,过了很久,和铃才听见她出声,她说:“你很聪明。”
    和铃愣了一瞬,随即低垂下头,“嬷嬷谬赞了。”
    “可是和铃,嬷嬷我讨厌笨人,但更厌恶聪明的人。”
    蠢人犯的是小错,聪明的人稍有不慎犯下的就是大过。
    和铃方才让她看清楚了琅珮的蠢,被人摆了一道还毫不自知,可蠢人才是好拿捏的,摆布聪明的人需要耗费更大的精力,这就是她不喜和铃的原因。
    和铃的心一直往下沉,笑意渐渐消退,她攥紧了手,喉咙干涩得紧,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原本她是打算用这次的事,换一个差事的,她不想再去冷宫,更不想遇见那个纠缠上她的男人了,那是个不小的麻烦。
    司膳嬷嬷离开之前,轻飘飘的留下了一句话,她说:“和铃,从今往后,你便一直留在冷宫当差吧。”gd1806102:
    4.变化
    偷簪子的事就像是一场闹剧,众人都三缄其口,谁都没有再提。
    打在琅珮身上的那二十下板子并不是很重,琅珮休养了没几天就能下地走路了,自她好了之后就搬出了屋子。
    和铃不知道这是不是司膳嬷嬷的指示,不过屋子里少了一个人确实清净了不少,但和铃不可能情愿一直在司膳堂里当一个可有可无的宫女,她进宫的目的从来都不单纯。
    当年的那一场大案,几乎将她的家族摧毁,失了双亲,兄长也迫不得已的离开京城,从小父亲教给她的就是医者仁心,她不相信他父亲会做出杀害皇嗣的事
    当年那件事的背后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和家推进了万劫不复之地,锦衣卫包围和家的火光犹还映在她眼前,那些过往她从未曾忘过。
    和铃倒也不急,将来总还是有机会的,现下她安安分分的照着司膳嬷嬷的吩咐做事,行事风格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
    三日后,严酷的寒冬落了今年的第二场大雪,天气一下子冷了下来,和铃畏寒,每天去冷宫之前都要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会动小圆球。
    大雪这天,和铃还是要拎着食盒去冷宫,刚出司膳堂的大门,就被冷着脸的琅珮拦在半道上。
    “那天,你早就知道了吧”
    和铃抿唇一笑,点头,“恩,至少比嬷嬷要早一些。”
    琅珮上前一步,淬着毒一般的眸子盯着她,语气中有责怪有愤恨,“你故意陷害我的你看着我像个跳梁小丑一般的表演,和铃,你真狠毒。”
    和铃收了笑,凉凉的瞥了她一眼,“犯事的是你,你如今却来怪我你自己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琅珮收敛了情绪,“和铃,我比谁都先看清你,对,是我不够聪明才被你反将一军,那你就比我高明吗”她凑近和铃的耳畔,一字一句的说:“你跟我是一样的,你也想往上爬。”
    和铃的身子僵硬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等她反应过来时,琅珮已经错过身往反方向走了,她吐唇,清冷的声音落在空气中,“我和你,才不一样呢。”
    琅珮停住脚步,回头,看见她慢慢的离开自己的视线。
    和铃迎着刺骨的寒风往前走着,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脸颊上,她指尖一颤,收起了万千思绪,
    浅红色的翘头绣花靴不轻不重的踩在积雪上,留下一个个脚印。
    和铃昨天无意中发现了一条通往冷宫更加偏僻的道路,不对,那都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是路了,只是两座宫殿之间的夹缝,还好空间足够大,通过一个人尚还有余。
    和铃不由的咬了下唇,有些事的确要做个了结。
    和铃小心的通过那条细小的夹缝,一抬眸,就望见她视线中定定站着的人。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一身破旧的衣袍,薄唇已经被冻得泛着死白,他发亮的眼睛深深的凝视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和铃泄气了,秉着破罐破摔的念头,她觉得被他堵住也没什么,和铃还对他笑了笑,看着他的依然看不清的面孔,突然想,他是不是很久没有洗过澡了
    赵隽寒往前移了两步,脚步声清晰可闻,他笑着问:“你想摆脱我”
    和铃垂眼,“我同情你,可我对你也只能到同情而已了,我帮不了你什么,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你还会害死我。”
    那些太监迟早会发现他没有死,若自己不早日撇开关系,他们一定会将她一起杀人灭口。
    和铃抬起头,直视着他,目光中有不忍,“说白了,是你自己不够强,才会轮的人人践踏的地步。”
    赵隽寒笑了起来,笑容随着她的话也越来越深,他一把抓过她的细腕,凑下头,露出锋利的牙齿,狠狠的咬了下去。
    和铃被突如其来的痛疼的发出了声音,她用力甩开他,往后接连退了好几步,眼眶渐次红了。
    赵隽寒舔了舔嘴角的血丝,嘶哑道:“你不能背叛我。”
    和铃捂着自己手腕出血的伤口,“凭什么呢”
    “凭你比我还弱。”
    “我救了你,你非但不感恩,反而硬要将我拖下水,有这样的道理吗”她问。
    赵隽寒嗤笑一声,不为所动,“我没有礼义廉耻之心,你同我说这些没有用,你只要还在冷宫当差,就不能想着摆脱我。”
    和铃满脸怒容的瞪着他,喉咙里的话还没说出口,身后就响起一道尖细的声音。
    “哟,杂家说呢,这小畜生的尸体怎么就是找不着了,原来这条贱命还在呢”太监咬牙切齿的说道。
    话音刚刚落地,就有人附和他的话,“就是,害的咱们一顿好找,真是个麻烦。”
    太监的视线望向和铃手中的食盒,冷下脸,“杂家说呢,这小畜生就算是没吃那个馒头,也早就该活活饿死了,原来是你这个小宫女在帮他啊。”
    和铃在他杀意腾腾的目光中倒退了两步,示弱,“公公,奴婢只是只是见他可怜。”
    “不知死活的东西。”说罢,太监便朝身旁的人示意。
    另一名太监立马上前,搓了搓手,不怀好意道:“杂家先送你上西天享福,再把这个小畜生一并送上去陪陪你,如何”
    “公公,饶了奴婢吧。”和铃边退边想着对策。
    一旁伫立着的赵隽寒在此刻突然冲了上来,凶猛的模样像是一个野兽,他一双瘦弱的手掐上太监的脖子,猩红的眼眸对上和铃,对她低吼道:“走”
    和铃怔了一下,随即脚步踉跄的开始往后跑。
    她的身后还有断断续续的闷哼声,她听见那两个太监将他摔在地上的声音,拳头砸在他腹部时的声音,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她的速度慢了下来,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赵隽寒蜷缩在地上,两名太监边打边骂,“竟然敢对杂家动手看杂家不得打死你。”
    和铃咬牙,转身往回跑,谁都没有注意到她,她扬起手中的食盒狠狠的朝其中一个太监的头部砸去。
    坚硬的实木砸在太监的额头上,他眼前的画面开始恍惚,他摸了额头上的血迹,面目狰狞,算是暂时放过了躺在地上的赵隽寒。
    和铃喘气,脸白的如纸张一般,她浑身都在抖。
    “杂家还是头一回被人砸破了脑袋呢。”太监说话阴森森的,他不善的目光打量着和铃的全身,“杂家瞧着还是个生的好的,来,凑近了让杂家闻闻香不香,杂家也好久没有碰过女人了。”
    另一名太监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筷子,随意拿了一条的绶带出来将筷子绑在一起,他逼近和铃,眼神放肆的放在和铃的胸上,渐渐的往下扫。
    “来,这儿不是西厂,没那么多刑具给你用,只能凑合着用这把筷子了,待会捅、进你那个地方,杂家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和铃抖着唇,孤立无援,她喃喃道:“别过来别过来”
    赵隽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好似没了声息一般。
    和铃被逼到墙角,太监们的手覆在她身上,她被压制着不能动,力气上的悬殊在此刻完全体现了出来。
    外衫已经被解开,和铃甚至感受到太监的手指爬上她背,她抬起头,挣扎不动,通红的眼眶落下几滴泪来。
    谁都没发现,赵隽寒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心如死灰的时候,和铃看见了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景象,覆在自己身上的太监停住了动作,一双眼睁的极大,嘴角滴着血。
    和铃往下望去,一根筷子直接的穿过了他的咽喉,控着她四肢的手也松开了,她大梦初醒般,拢好了衣服就赶紧从角落里出来了。
    赵隽寒的手里还有一根筷子,他对另一名已经傻眼的太监笑了一下,当着他的面将那个已经死的太监的头踩在脚底,碾压着。
    “你猜猜你是不是我的对手呢”他漫不经心的问。
    太监惊恐的捂着自己的脖子,吞了吞口水,转头就要跑。
    赵隽寒似乎是在笑他的不自量力,抬起手,眼睛都未眨,直接将筷子了太监的天灵,只听见“砰”的一声落地响。
    死寂了半晌之后,赵隽寒确定两名太监已经没了气息,才放松下来,他捂唇咳了两声,吸气间腹部都泛着痛。
    和铃呆滞了片刻,喃喃问道:“他们死了”
    赵隽寒止住咳嗽,扫了她一眼,“死了。”
    随后,他默不作声的拽上太监的头发,拖着尸体往其中一个夹道里走去,红色的血被磨在地面上。
    “你伫在原地做什么”
    和铃脸色难看的紧,没有回话。
    赵隽寒低低笑了,“也对,你应当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血腥场面吧”
    “过来,帮我搬下尸体。”他的声音比起之前冷了不少。
    和铃顿了一下,眉头微皱,却依言蹲下,一双手搭在太监的肩膀上,用了力气却死活都拖不动。
    “算了,你跟我过来吧。”他淡淡道。
    和铃松开手,追上他的步子,她望着他有力的臂膀,爆出青筋的手腕,问:“你明明没有那么弱。”
    一丁点都不像初见时那摇尾乞怜的落魄样。
    赵隽寒带着她穿过一道长长的宫路,七转八转的到了一个荒废的宫殿,推开门,灰尘扑鼻而来,呛得人难受。
    赵隽寒将尸体丢进了院子里的枯井里头,才回答她方才的问,“枪打出头鸟。”
    他仰起下巴,露出下颚,眉宇间的阴郁之气就结不散。
    他隐忍蛰伏十余年,为的就是一朝升天。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他还要再等等。
    和铃深吸一口气,“你说,这两具尸体会被人发现吗”
    赵隽寒笑,“不会,这枯井里头都不知道有多少具尸体了,一夜恩宠的宫女生下的皇子,曾荣冠后宫的皇贵妃,都在里头。”
    朱红色的宫墙里面,尸骨成堆。
    他说完这句话便朝着角落里的房间走去,和铃跟着他进去,入眼的便是简陋的木床,屋里空间狭小,木窗前有一张案桌,上面的划痕显现了年月已久。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和铃问。
    赵隽寒打了一盆水进来,听见她的话,微微静默,“这个地方别人轻易发觉不了,也没有人敢轻易进来。”
    和铃垂眸,望见他脚下整个皮被剥下的老鼠,血迹和骨肉粘在一起,恶心非常,她惊骇,瞳孔猛地一缩,面前的这个男人能活到今天从来不是运气,他是拼了命的想从深渊里爬出来。
    赵隽寒用水洗了自己赃污的脸庞,清水将他面容上的秽物都带走了,渐渐的,他原本的样子就露了出来。
    这是和铃第一次见到他的长相。
    怎么说呢,她看呆了。
    他长的无疑是出色的,常年不见光的脸洁白如纸,精致无暇的五官拼凑出倾城的面孔,凉薄的嘴唇,挺拔的鼻梁,秀气的眉头之下有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面像是含着光一般熠熠生辉。
    赵隽寒颔首,精巧的下巴微微翘起,他似笑非笑的问:“你刚刚为什么要回来”
    和铃别过眼,指头微蜷,抿唇道:“那你为什么要我跑呢”
    明明可以将她一同拖下水,却硬生生的将她推开了。
    赵隽寒愣神,嘴角的笑容缓缓退散。gd1806102:
    5.大雪
    赵隽寒愣神,嘴角的笑容渐渐退散。
    “因为我知道我不会死。”
    他懂得生存之法,只有将自己放在低入尘埃的地位,才能活下来。
    他会被人轻慢,被辱骂,被伤害,但只要他做出反击,便是一招致命。
    和铃低垂眼眸,掐着掌心,好半天没说话。
    赵隽寒也没在管她,走到窗边将漏风的窗关上了,屋里瞬间就黑了不少,昏暗的房间里两个人的面貌都看的不怎么清楚了。
    和铃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这个少年,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心智和身手都比她想象中要好。
    和铃唇角干涩,问道:“你是不是自己知道那个馒头不能吃”
    赵隽寒顿了一下,随即笑开,“我不会医。”
    简而言之就是他不知道。
    和铃皱眉,望着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空,低低道:“我该回去了。”
    幸好琅珮已经搬了出去,她平日里也没什么交好的人,就算晚归,怕也没什么人会发现。
    赵隽寒点燃了半个烛火,昏黄的灯光下照映着他半张侧脸,拥有着姣好的弧度,白皙的皮肤。
    “明日早些过来,路上注意下身后的耳目。”
    那两个太监的死瞒不住多久,迟早会被刘晋发现。
    赵隽寒负手而立,眉心微拢,他原以为刘晋不过是仗着自己如今得势,闲来无事羞辱他一番,倒是没想到刘晋对他真的有杀心。
    刘晋身后势必还有人,那个人是谁,他目前还不知道。
    和铃提了灯,推开门,脚步还未迈开,便又回头,看着他的目光有些赧涩,“我不会路。”
    寒烈的风透过门窗吹到他单薄的身躯,他浑身都是冰冷的,过了半晌,他清冷道:“我送你。”
    走的还是来时的那条宫路,和铃甚至还看见了宫门前干涸的血迹,深红色的血迹落在洁白的雪上,颜色艳丽。
    赵隽寒方才只搬了一具尸体,另一具还没来得及去动,和铃轻轻一扫,就看见了那名太监仰躺着死不瞑目的脸,青黑的脸色,尚未阖上的瞳孔里还包裹着无限的恐惧和怨恨。
    和铃一惊,飞快的别开视线,脚下的步子沉重了不少。
    其实,她的内心远没有她表现的这般淡然。
    她害怕,怕的要死。
    因果轮回这样的事,她是相信的。
    赵隽寒突然停住了步子,他蹲下来,修长的手指搭在太监的衣领上,而后一点点将太监身上青色的外袍扒了下来。
    和铃讶然,“你做什么”
    赵隽寒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默默的将手中这一身衣服套在自己身上,他清瘦的身躯套上这身衣服之后显得宽大,看的出来并不合身。
    等到扣好最后一颗纽扣,他才抬起头,定定的凝着她道:“我送你回去,这样穿方便些。”
    纵使是在路上碰见些什么人,也好掩饰。
    “你说什么”
    送她回去他疯了吗
    赵隽寒似乎觉着她大惊小怪,凉凉的望了她一眼,“怎么,不愿意”
    如果是之前,打死和铃她也是不会同意的,可现在她得想想。
    “那你一定不能被人发现。”
    他仿佛笑了笑,淡漠的眉眼瞧不出情绪,“好。”
    他如同鬼魅蝼蚁一般在冷宫里存活了十几年,躲藏和俯首已经成为他最熟悉的事。
    他像个影子似的,了无踪迹。
    漆黑的宫道上不见人,更听不到一丁点生息,雪花掉在他们的头顶上,和铃一只手掌着灯,薄弱的光照着他们面前的一小块路,赵隽寒不声不响的跟在她身后。
    和铃捏紧了手指,一颗心上不上下不下的,紧张的很。
    凉飕飕的风呼呼而来,风声刮过耳边像是厉鬼的叫声,让人胆战心惊。
    和铃默默篡着自己的衣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赵隽寒突然上前,将他周身冷冽的气息一并带了过来,他伸出手,穿过她的指缝,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
    和铃挣扎了一下,声音里带了些许恼怒,“松开。”
    赵隽寒不松反而加大了力气,在她耳边呢喃道:“你不害怕”
    和铃当然是害怕的,方才那名太监的死状还印在她的心里,凸出的眼球,纠怨的目光,穿过咽喉的筷子。
    和铃稳住心神,没有再动。
    他的手冰冷的像没有一丝人气,摸上去也只有骨头而没有肉,但是却很有力。
    经过几个过道之后,他们渐渐的出了冷宫,便能瞧见几盏宫灯,和铃便趁着这个时候,将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出来。
    和铃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下周围,见四下无人,才推开她的房门,快速的将赵隽寒推了进去。
    和铃吹灭了摇摇晃晃灯芯,又随手将灯笼放在案桌上,她才去柜子里找余下的蜡烛。
    赵隽寒站在屋子中间,仔细的瞧了一番,屋子太黑,什么都看不清,他垂下眸子,遮住了心中所想。
    和铃点燃了残烛,明明灭灭的烛火点亮了屋子,虽然不够明,但已经够看清摆饰了。
    和铃方才在宫道上,并没有去看赵隽寒的模样,他肆无忌惮的在她面前换衣服,以至于她不得不背过身,纵使他换好了之后,她也没有勇气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如今看上一眼,加之赵隽寒早前刻意洗了脸,便真真切切的瞧到他本来的面貌和身量。
    青色的圆领窄袖袍衫,腰间系着白玉勾黑带,看服饰便知道那两个太监来头不小,至少不是最低等的连品级都没有的杂役。
    青色衣袍为正八品,那两个人应是十二监里边其中的掌事太监。
    死的时候无声无息,死后必有人追查。
    而追查的那个人,怕就是想毒死赵隽寒的那个人。
    “你不走吗”和铃问。
    赵隽寒漫不经心的抬起眼,这才看清楚她的房间,摆设也很简单,比起他的住处多了几床被子,和几个柜子罢了。
    女子的房间仿佛都温暖些,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不是刻意在香炉里烧出来的那种,而是那种自然的让人舒服的味道。
    赵隽寒冻的僵硬的身躯慢慢暖了起来,因冻伤而渐次泛痛的膝盖也缓和了不少,他坐在椅子上,开腔道:“我怕是走不了。”
    出冷宫不是心血来潮,他是躲命来的,他不能继续待在冷宫里,那里早就被那些人发现了,现下最好的去处就是在她这里。
    和铃叹了口气,也没有多少意外,冲动之下让她过来便想到了如今的状况。
    他坚硬的下颚,精致的轮廓还带着稚气,只是眉间的锋芒已经初露,幽深的瞳孔好似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和铃是见过他笑的,假意的,真心的,或者是嘲讽的,每种笑,都是好看的。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让人顿时失了所有的防备。
    初见时,除了那双执拗的带着光的眸子吸引着她,还有那一个清澈的无双的笑容。
    和铃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他的手掌,他的指缝还是很脏,掌背也被蹭的漆黑,其实方才两人靠的近时,她就闻到了他身上一股陈旧的气息,虽然不是恶臭的那种异味,但也实在说不上好闻。
    “我去打些热水,你洗一下。”
    赵隽寒微愣,深深的望她一眼。
    原以为又要一番威胁,却是不用。
    和铃烧了一桶热水,又打了冷水放在浴桶旁,这才催促坐在位置上不动的他,“快去。”
    “我没衣服。”他答。
    这倒不是假话,他身上这套衣服穿不出去,掌事的衣袍太过显眼,稍有不慎就让人认出来。
    和铃颔首,摸了摸下巴,灵光一现,“我柜子里有一件废旧的中衣,你先凑合着穿,明日我去问厨子师父讨一套。”
    她风风火火的去翻箱倒柜,那件衣服她记得还是琅珮留下来的,琅珮是缝制给她当侍卫的兄长,后来觉着绣的不好看,就一直放在柜子里没带走。
    前两天琅珮搬的急,这件衣服也没有带走。
    和铃很快就翻到了衣服,她回过身,眸子瞪大了,不知做何反应。
    赵隽寒默不作声的脱好了衣服,露出了上半身光裸的胸膛,白净的皮肤上遍布伤疤,有鞭伤还有烫伤,已经有些年月了。
    那些疤痕纵横交错在他的背脊上,可怖。
    和铃猛地背过身,咳了一声,“你怎么不去屏风后面脱”
    “忘了。”
    和铃喉咙一噎,将衣服丢给他,“你好好洗洗吧。”
    屋子里空间有限,和铃脱了鞋袜上了床,窗外的风雪没有要停的意思,这个冬天比以往要冷出许多,她的被窝里现在还是冰冷的,蜷缩着腿,这样会更暖一些。
    和铃听着屏风里的水声,睡意渐渐袭来。
    赵隽寒被温热的水包裹着,雾气从浴桶里飘起,他合上眼,绷紧的身子放松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在尘埃里挣扎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拿着布仔仔细细的将自己的身体洗了一遍,雾气笼罩在他俊秀的面庞上,朦胧而又诱惑。
    半柱香后,他擦干了之后从浴桶里站起来,套上白色的中衣,赤脚踩在地面上,凉意从脚心往上透,他一出来就瞧见倒在床上和衣睡过去的和铃,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自己的视线。方向
    床边放着一双鞋,看款式和尺码都应该是他的,他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一双男人穿的鞋。
    套上鞋,随意找了件衣衫披在肩上,推开门,迎着风雪一步步朝着冷宫的走。
    他还没忘,还有一具尸体要处理。
    深夜的宫中,寂静的让人心生畏惧,淡淡的月光照着朱红色的宫墙,斑驳的墙壁像是年老之人脸颊上的皱纹。
    赵隽寒的脚步忽然间停了下来,一只通体洁白的猫出现他眼前,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对上他,还“喵”“喵”的叫了两声。
    细碎的发落在他的耳边,遮住了他半张脸,他勾唇一笑,弧度略有深意,他蹲下身子,对猫招了招手,“过来。”
    白猫还只是用眼睛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伸出爪子慢慢的朝他更近的地方移动。
    赵隽寒的修长的指掐上猫的脖子,将猫提了出来,另一只手摸着猫的头顶,语气温柔不已,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乱跑什么呢会死的。”
    锋利的指甲毫不迟疑的刺进猫的咽喉,直到再也听不见让他厌烦的叫声,他才将染了血的指甲抽出来。
    他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不少,沿着咽喉的口子生生的用手指将白猫的皮完完整整的剥了下来,扔到一边。
    赵隽寒的手指扣着猫的沾着血的皮肉,轻轻闭上眼,闻了闻,有些腥味,暗自皱眉,总是有些嫌弃的。
    不过,今晚他还什么都没吃过,他睁开眸子,冷淡的眸子没有一丁点情绪,张嘴,牙齿咬上了生肉,咀嚼吞咽。
    事毕,赵隽寒刚准备用衣袖擦擦嘴角的血迹,手却顿在了半空,这件衣服,是刚才她兴高采烈的拿给他的。
    她那下的神采,他还记得。
    还是不要弄脏了。
    赵隽寒用手背擦干净嘴,拖着沉重的步伐往深处走。
    狭窄出口上的血迹还在,可刚刚还在的尸体却不翼而飞了。
    赵隽寒盯着那快雪地,冷漠的目光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他的心不断的往下沉,发现的人比他要快许多。
    他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诚然如他所想,里面已经被毁的不成样子了。
    也亏的他跑的快,要不然怕是躲不过这一场浩劫。
    赵隽寒轻抿唇角,面色冷了几分,他知道,这些年不受宠和没有存在感的皇子,死的死,消失的消失,能找到尸体都算好的,这样的手笔只会是后宫中的人。
    他能猜到一个是御马监掌司兼任东厂提督的汪全,另一个就是近些年来颇为受宠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任西厂提督的宋端。
    两人心狠手辣的程度不相上下,但论城府还是宋端更胜一筹。
    只是赵隽寒一直没弄清楚这件事是谁的手笔,要将皇室的人赶尽杀绝。
    汪全近来被宋端打压的厉害,东厂的风头也不甚西厂,可汪全与皇后利益相联,他若是为了保全皇后独子大皇子夺嫡而对其他人痛下杀手,倒也合情合理。
    可赵隽寒始终倾向于宋端。
    那个男人冷酷无情的近乎刻薄,又是大权独揽的第一人,加之喜怒无常的性子,更让人猜不透。
    只是他还尚未找到宋端这样做的理由。
    赵隽寒退出一片狼藉的屋子,冷笑一声,快速离开了这片荒凉之地。
    和铃睡得并不安稳,她又做噩梦了。
    她又梦见了那个的锦衣卫,只是这一次他身上不再是飞鱼服,而是用金丝绣着的蟒袍,蟒蛇的张扬的爪子绣在衣服的正中央,她的眼前有层层迷雾,她拼了命的想拨开眼前的遮挡,看清楚那人的样貌,却始终都不行。
    和铃听见一道声音,“指挥使大人,人已经全部都带来了。”
    和铃顺着声音看过去,那是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人,她生着一张女子的脸孔,却是男人的装扮。
    和铃只能看见被称为指挥使大人的男人的嘴唇,他动了动唇角,吐出一个字,“杀”
    “不不不要”和铃惊叫出声,一双手在空中挥舞着。
    她睁开眼,就瞧见赵隽寒坐在床边,眼神复杂的凝着她,她的一双手还被他抓着。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和铃冷声问。
    “洗好。”末了,又补了一句,“我没地方睡。”
    和铃的声音冷到极点,“下去”
    “能让你待在这里已经是极限了,你不要得寸进尺。”她的额头还冒着汗。
    赵隽寒长手长脚的抱着她,不让她动弹,罔若未闻,“睡吧,我困了。”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背,“我说让你下去。”
    赵隽寒说话时的热气尽数洒在她的脖后,“天冷。”
    “我给你被子。”
    赵隽寒从床上起来了,乖乖的接过她的被子,站在床边,表情无辜的很,“我只是刚刚看见你做噩梦才自作主张的上去的。”
    和铃低着头,没看他。
    他舔了舔唇,像是回味着什么,“我饿了。”
    和铃无奈,她是知道他今晚什么都没吃的,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了几块糕点摆在他面前,又倒了一杯水,“吃吧,别吵我了,明儿我还要干活。”
    赵隽寒捏着糕点,停顿了一下才吞下去。
    他是真饿,一只猫填不了肚子。
    刘晋一夜未眠。
    他原是文书房里小小的一名听事,是督主将他提为司礼监六科廊掌司,掌内外章疏以及有关内官管理事物。
    但督主平日里让他做的都不是份内之事,而是去杀人。
    杀的还是有着尊贵血统的人。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亲手除去的是年仅六岁的九皇子,当时九皇子的母亲许才人惹怒了皇上被禁足,谁都知道许才人再也没有复宠的那天,他用一颗糖将九皇子哄骗至荷花池旁,然后抖着手将他推了下去,直至水里没了动静他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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