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
车车牌号,然后又认真看了后面七天的维修记录,并记下了车牌号。“你能替我复印一下吗?”他问贾马尔。
“乐意效劳,警官。”贾马尔一边说,一边拿起维修记录本,走到一台小型复印机旁。
戴维森转身对马苏德说:“有没有顾客说他是撞了行人之后来修车的?”
马苏德耸耸肩。“那我要查查维修记录。”
“我也不指望你记得这种事情。”戴维森说。阿里·马苏德没有说话。
贾马尔拿着复印件走了过来,递给戴维森。“对不起,我们只能帮这么多忙了。”
“我也觉得对不起你们啊,”戴维森说着,掏出了手铐。
一旁的沃恩虽然知道这三个人都在撒谎,但苦于没有逮捕他们的理由,所以一直不敢有所动作。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就是和戴维森一起惹出非法拘留的麻烦。沃恩贴到戴维森耳朵旁,低声说:“你在干什么?”
“我在执行第二套方案。”戴维森说着,离开办公室,朝修理车间走去。
沃恩连忙跟着他走,只见他提着手拷,指着先前的那个修理工说:“你!放下工具,过来!你被捕了!”
“我?”修理工问。
“你。”
戴维森刚刚朝他走了两步,修理工就丢下工具,朝门口跑去。
戴维森看着沃恩,喊道:“抓住他!我去开车!”
二
沃恩冲到门口,正好看见修理工在一个拐角处向右边跑了。作为警察,追赶嫌疑人是他最不喜欢做的一件事,但还是硬着头皮在后面追。
沃恩在拐角处向右跑了没多远,看见修理工已经穿过街道,跑到了一条小巷子里。追赶某人的时候最不希望跑的地方是小巷子,但问题是这些家伙偏偏喜欢往小巷子里钻,很少有人挑选鲜花盛开的开阔草坪。
修理工跑到两座大楼中间,跳上一只大垃圾箱,翻过一道铁围栏,到了一处空荡荡的停车场。此时虽然沃恩离他还有四五十米远,但两人的距离在渐渐缩短。
跑到停车场的另一端之后,修理工很快上了大路,向左边跑去。沃恩以前没怎么追过巴基斯坦人,但下次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他暗下决心,直接拔枪射击!
基斯坦人根本不听指挥,反而跑得更快,好像他不这样跑就命悬一线了。
沃恩火冒三丈。戴维森死哪儿去了?
修理工和沃恩来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修理工却一点没有慢下来的意思,直接冲过车流,差点儿被撞到。那些汽车紧急刹车,停了下来,猛按喇叭表示抗议,喇叭还在响个不停的时候,紧接着沃恩又冲了过去。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这个巴基斯坦人终于开始慢下来了。就算他的底子再厚,现在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快要到居民区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还斗胆朝后面瞥了一眼。
“好,”沃恩喊道,“你个狗娘养的,就给我站那儿!”
修理工肯定估算过两人之间的距离,觉得他有足够的精力甩掉警察,因为沃恩似乎看到他脸上掠过了一丝得意的表情。不,更像是笑。修理工根本没有打算停下来,他只是歇一下,喘口气而已。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沃恩真的火了。他不仅要抓住这个浑蛋,还要好好修理他一番,是用《艾米莉·波斯特礼仪圣经》(该书厚达八九百页。——译注)还是用《芝加哥市电话号码簿》,那就要看哪一本更厚一点了。你跑吧,跑吧,浑蛋,沃恩想。
这个巴基斯坦人似乎看透了沃恩的心思,他两眼死死盯着沃恩,猛吸一口气,又撒开了腿。
他离开了路牙才跑了三步,进入巷子和大街的交汇处,这时,保罗·戴维森的烈马越野车撞上了他。
修理工在地上翻滚着,活像一个粘尘滚筒刷,身上沾满了碎玻璃渣和小石子。虽然他这个皮肉擦伤肯定不是人类历史上最为严重的,但是,撞他的既不是自行车也不是摩托车,应该是够他受的了。
等沃恩跑过来的时候,戴维森已经跳出越野车,将嫌疑人的手臂扭到了身后。
“这一招是在公共交通管理处学的?”沃恩靠在巷口的房子上,直喘粗气。
“我的医生告诉我,我这身体可不能太费神费力。”戴维森给修理工戴上手铐,一把将他拎站起来。“我浑身疼。”那个巴基斯坦人直哼哼。
“我的朋友,好戏才刚刚开始。”戴维森说着,把他拖到巷子里,将他顶在越野车后面站着。此时沃恩的呼吸慢慢正常了,他走了过来。“我叫你别跑,你还跑!”
“对不起,警官。”修理工说。
“晚了!”
“求求你,警官,我可不能进班房啊。”
戴维森笑了。“不,朋友,你可以进班房。那地方可不好受。”
这个巴基斯坦人的眼睛从戴维森身上转移到了沃恩身上。不知什么原因,他好像觉得沃恩比戴维森好说话,也更加理智,于是盯上了沃恩:“警官,求求你,不要送我去班房。”
“你逃跑之前就该想到这个后果。”
“实际上,你在弄出租车上‘奖章’的时候,就该想到了。你瞧你当时好像在摆弄冰箱贴似的。”
“我给你们钱。”修理工说,“我有钱。求求你们了。”
“千万别!”沃恩说,“贿赂警察可是重罪。你的麻烦已经够大了,你还不知道吧?你叫什么名字?”
“贾韦德·米勒杰。”
戴维森掏出笔记本,写下了他的名字。
“你住哪儿?”
修理工说了一个地方。沃恩问了几个关于他家庭背景的问题之后,又问:“你为什么要跑?”
“报告警官,”米勒杰说,“我不想进班房。”
“知道啦。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要跑?”修理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如果我进了班房,就要被送回巴基斯坦了。”
“你是非法移民。”沃恩说。
贾韦德·米勒杰耷拉着脑袋,点点头。
沃恩吹了一声口哨。“贾韦德,这可不好了。我的朋友,太不好了。如果你无法让法官相信你来自墨西哥,离开美国的下一班飞机上肯定有你的座位。你会说西班牙语吗?”
贾韦德·米勒杰抬头看看戴维森,又扭头含泪看着沃恩。“求求你,警官,我在巴基斯坦老家的村子里没活干。我给家人寄钱,让他们买吃的。我要是被送回去了,全家人都要饿死。”
“但你可以换个角度看问题。”戴维森说着,一只手搂住了修理工的肩膀,领着他朝越野车的后排座位走去。“这样一来,至少你可以和家人团圆了啊。”
“不,不要。”修理工哀求道,“求你了,警官,别送我回去。”
“我们无能为力。作为警察,我们要守法。还有,你看看你把我的汽车前罩弄成什么样子了。”
“警官,这个我可以修。”
“等一下,”沃恩说。戴维森掏出手铐威胁着要逮捕修理工的时候,沃恩就知道他说的第二套方案是什么了。“也许我们可以想想办法。也许,如果米勒杰先生可以帮我们,那我们也可以帮他。”“贾韦德·米勒杰帮不了我们。他要回巴基斯坦。”
沃恩看着修理工,耸耸肩。“抱歉,贾韦德。”戴维森打开越野车后排座位的门,贾韦德·米勒杰的脑袋又聋拉下来了,就在戴维森准备把他往里推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如果我帮你们,你们帮我吗?”
戴维森停下手,让他靠在越野车上。
“你自己看着办。”沃恩说,“你帮我们,或者进班房,然后被送回巴基斯坦。”
修理工浑身一紧,沃恩看到他脸上掠过了一丝得意的表情,沃恩此前觉得那是笑。
“我要去洗手间。”修理工说,“我的胃很不好,你跟在我后面追,让我的胃更难受了。”
“不对,”戴维森纠正道,“是你逃跑才让胃更难受的。好啦,别扯啦,有屁快放!”
巴基斯坦人一脸困惑。
“他的意思是,说点有用的,否则就进班房。快!”
“他们给你看的维修记录本是假的。不是真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见他们说的话了。”贾韦德回答道,“他们叫阿里。马苏德做一个新本子。”
戴维森明白了。他们甚至故意把茶水泼到上面,让它看上去像旧本子。“那我们的估计是正确的。”他说,“那天晚上的肇事车辆来过这个修理厂。”
“对”是谁修的?”沃恩问。
贾韦德看着他说:“我修的。”
18
法国,普罗旺斯,星期六
越过国界向东行驶了45公里之后,皮奥神父把车驶进了一座法国小山村,停在一辆半新不旧的蓝色雪铁龙后面。此前他们在山间穿行,走了不少弯弯曲曲的路之后才进入法国境内。他们走的大部分路其实都不能称作路。哈瓦斯怀疑他们走的是巴斯克人的走私通道,但他没有问,因为他更愿意听皮奥说话。
一路上,皮奥神父打开了话匣子,讲述了自己的过去。神父刚开始的时候断断续续,但后来说话就流畅多了。哈瓦斯估计听过神父故事的人没有几个,他觉得即使神父讲了,那些人也听不懂。哈瓦斯心想,是不是因为他和神父有着相似的背景,更容易理解他,皮奥这才乐于和他待在一起的呢。
皮奥先从自己的家族开始讲起。他们是巴斯克人,他父亲在政府部门工作。皮奥上初一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就搬到了马德里。因为家族里有很多人都参与了分离主义运动,所以家里人就担心他和他哥哥也会和“埃塔”走到一起。
这种担心并非毫无根据。皮奥的哥哥高中毕业不到一年,就重新回到了巴斯克地区,加入了“埃塔”。三个月后,在一次和警察对抗并交火的过程中,他的哥哥被打死了。全家人极为悲伤,感觉加了义务兵役,他那杰出的军事智慧在部队里得到了认可,于是,他延长了兵役,在这段时间里,他利用夜晚和周末完成了大学课程的学习,最后被调到西班牙情报部门工作,就是在那里,他遇到了他的妻子。
他和妻子在热爱这份工作的同时也深爱着对方。两人计划在情报部门再干五年,就改行做一个稳定的、不那么危险的工作,为生孩子做好准备。距离五年时间还差六个月的时候,亚踏上了一辆开往马德里的通勤列车。
早晨7点38分,那时正是高峰时段,就在列车即将驶出车站的时候,宗教激进分子安放的一颗土制炸弹爆炸了,艾丽西亚当场殒命。
皮奥当时心乱如麻,进入了一种非常危险的精神状态。
他第二天就去上班了,要求上司派他参加列车爆炸案的调查。然而,上司不但没有同意,还放了他的假,派人送他回家。在随后的两天时间里,同事们轮流陪着他,但他在第三天的时候突然不见了踪影。同事以为他到巴斯克地区去了,好远离马德里这个伤心规同事不知道他们的猜测大微寺错了。
在随后的36个小时里,皮奥抓到了几名激进分子并对他们进行了严刑审问,严重妨碍了西班牙当局对爆炸案的调查。后来,不管西班牙当局的调查方向如何变化,皮奥就像无所不知的神仙一样,总是能够抢先一‘步。
他抓住了两名激进组织的成员,折磨了他们三天之后将他们处决了。皮奥把自己存在银行里的钱全部取出,离开了马德里,前往卡布雷拉岛(地处西地中海,位于伊比利亚半岛、法国南部和北非之间,属于巴利阿里群岛。——译注)。皮奥在这座小岛上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还染上了毒瘾。后来,他的钱很快花光了,于是想自杀。
卡布雷拉岛上的一位神父发现了试图自杀的皮奥,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救了回来,并帮助皮奥恢复了健康。等到应该决定是否返回马德里并恢复以前的生活时,皮奥却觉得上帝对他另有安排。
现在,哈瓦斯坐在雪铁龙汽车里等待多米妮克·富尼耶的时候,皮奥说的最后一句话却让哈瓦斯心生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听神父讲述他的过去。皮奥说,他最大的遗憾不是对那些激进分子施加了酷刑,也不是杀了他们。对自己的上述行为,皮奥有过忏悔,有过赎罪,最终也将接受上帝的惩罚,但是,皮奥说,他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和妻子生个孩子,要是有了孩子,哪怕只生一个,他在艾丽西亚死后熬过的那些日日夜夜就会大不一样。
哈瓦斯对此表示怀疑。任何一个真正的男人,特别是有着皮奥这样背景的人,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杀妻凶手。六个月的狂饮和吸毒,后来又试图自杀,这些举动让哈瓦斯难以理解。也许,如果有孩子的话,皮奥不会陷人绝望的深渊,但这也难说。在哈瓦斯看来,皮奥这个人有点怪。过往的生活经历似乎还在影响着皮奥,因此,这个人还能不能继续做神父,哈瓦斯对此表示严重怀疑。
让哈瓦斯感到不安的是没有要孩子这件事。他并不介意皮奥向他倾诉自己的过去。毕竟,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也许皮奥是真的觉得和哈瓦斯惺惺相惜,可以和他倾心交谈。皮奥在接受上帝的召唤,成为一名神父之后,依然觉得自己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孩子,但是,这件事从来没有真正困扰过哈瓦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