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逃？”
沈白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以往都是他才是嚣张的那一方，今天居然遇到了对手！
形若佛陀的菩提玉树已长至三丈高。
顶端花苞含蓄。
洪亮的诵经声骤然在场间响彻。
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树顶竟开出一朵淡白色的菩提花。
“阿弥陀佛。”
明慧禅师闭目盘坐在树下，周身禅韵流淌，气势节节攀升，如一尊巍然不动的古佛。
沈白的面色逐渐凝重。
初见时。
明慧禅师给他的威胁感远不如莲妖强烈。
可此时，他的境界就已经让自己看不透了。
按照之前的交谈。
沈白不难猜出。
他的修为或是与这株菩提树的成长阶段有关。
成熟、
开花、
最后一个阶段是，结果，……他的修为难不成还能再提升一个境界！？
“放箭！”
沈白不敢再继续看戏，手臂微抬，身后灵光闪烁，万箭如雨落。
毒域一同展开。
无数毒虫从四面八方向那株菩提树涌去。
然而。
还是同之前一样。
任何攻击落在菩提树外那一层淡淡的光芒屏障上，都立刻泯灭，甚至就连一点轻微的波澜都无法掀起！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境界……？”
“结丹？”
“霞光？”
沈白忍不住开口问道。
听闻此言，明慧禅师缓缓睁开双眼，“贫僧早已丹生霞光，如今是……道胎境圆满。”
“……啧。”
沈白面无表情的咂了咂嘴。
关于金丹境，他通过五散老人的记忆了解许多。
金丹同样有三重境界。
结丹，
霞光，
道胎。
他之前所面对的种种金丹境强敌，就算是那名莲妖，充其量也不过结丹境中较强一些的存在！
道法圆满，丹生霞光，便可凝聚真正的万法之体。
免疫同境界之下的所有攻击！
饶是他有千般手段，遇到一名霞光境的金丹强敌，都得夹着尾巴跑路。
何况。
这家伙竟还是道胎境！
……还是他妈的圆满的道胎境！
沈白都无法想象，这家伙的真正实力究竟有多强！他顿时明白，明慧禅师那番话，并非是想唬他远退，而是真有这般底气！
“必须要打断他的境界恢复！”
沈白心想。
可是。
如今他还能做什么？
沈白忽然心生退意，木灵物已经到手，他还收割了一笔海量寿元，可谓收获满满，借助毒域，他可瞬息间远遁万里，纵然是道胎境，难道还能追得上他？
“……等等，我还有一种手段没有尝试过。”
漫天光霞消散。
沈白来到近前。
明慧禅师好奇的睁开双眼，“施主，难道是想向贫僧求饶？阿弥陀佛，出家人普渡众生，施主若有此心，贫僧定当……”
“闭嘴，秃驴！”
沈白一声暴喝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明慧禅师并不气恼，只是低诵了一声佛号，看向沈白的目光无悲无喜。
“施主，你着相了。”
“呵。”
沈白冷笑一声，伸出左手，覆盖在那层淡淡的光壁上，他眼底此刻如有一轮银色旋涡涌动，身体竟出现奇异的时空折射。
“希望你一会儿还能笑的出来。”
他只说道。
命运抉择！
下一次触发随机性事件时必定获得正面反馈！
时之律动！
咔！
一道由无数齿轮组成的沙漏虚影，浮现在沈白的身后，周遭的时空顿时冻结，连同天空中飘落的光絮，都凝固的分毫毕现。
此刻场间唯有两道身影不受这种力量影响。
沈白，
明慧。
后者立时色变，腾然站起，声音中充满不安道：“这是，时间大道……你一个小小的洞府境，居然能窥得时间大道的奥秘！”
沈白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眼中仅有那株菩提古树。
【提示：您成功的发动了时之律动，观测目标‘菩提树’，此次触发时间流速影响：-1000倍！】
……
时间。
开始逆转。
沈白的真气顿时开始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消耗。
与此同时，那株已经长成三丈高的菩提古树。
竟然发生了逆向生长！
已经绽放的花苞，顷刻合拢、收缩，整株菩提古树在刹那之间，就缩回不到两丈高！
“停下！”
“我叫你快点停下！”
明慧禅师看到这一幕瞬间慌了神，再无法保持淡然，这株菩提古树，凝聚了他全部的‘道’与‘法’，乃是宝叶寺的一桩不传之秘所修成。
三百年的精心布局，倘不出意外，菩提树最终顺利开花，结果，他也将立刻登临果位，成就不灭佛陀之尊！
可是。
此刻他的大道希望正在破灭……！
咔嚓！
沈白手中一颗颗圆润通透的上品灵石化作齑粉。
施展时之律动消耗真气的速度着实太恐怖了，他满额六十二万的真气值，只几息间就被吞噬殆尽。
一幅幅神藏星图随之破碎，化作海量的真气潮汐，一次次将他的识海填满。
可还不够！
沈白心底骤然发狠。
上百颗上品灵石，堆摞在他身旁，接连不断的破碎，浓郁的灵气甚至凝聚呈液态！
三米，
两米，
一米！
那菩提古树的形态在飞速倒流的时间中不断收缩。
最终。
彻底化为一枚翠绿树种！
嘭！！
笼罩周围的光壁破碎，第一时间，明慧禅师双眼赤红，英俊面容扭曲着从中扑出，“你这恶徒！毁我大道，我要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啪！！
一声清凉脆响。
顿时，他的身体便打着旋坠落向百米之外。
“不愧是秃驴，脸皮真厚！”
沈白甩了甩手掌，他神情疲惫，面色发白，俨然一副消耗过度的模样，可眼底的兴奋之光是那般炽烈璀璨。
明慧禅师被他一巴掌就扇飞了出去。
还没等落地。
沈白的身影便鬼魅一般再次出现在他身前。
“道胎！？”
嘭！！
重重一拳，击打在他的腹部，明慧禅师面目扭曲，憋成青紫色，被一拳直接轰飞入空中！
“圆满！？”
嘭！！
沈白再度浮现在他的上空，一记势大力沉的劈腿，裹挟着尖锐的音爆，狠狠劈在他的后脊上！
随即。
沈白的身影便随着他一同飞速坠向大地。
黑光涌动，沈白顷刻结出三丈魔躯，八条手臂各持撼天印，如狂风骤雨一般，向着明慧禅师的身体砸去！
“还他娘的让我先逃？！”
轰！
轰！
轰！
大地崩断，岩层破碎，沈白压着明慧禅师的身体，不断向下坠落，在那漆黑幽邃的葬坑旁，很快就又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大坑，破碎痕迹如蛛网般向四面八方扩散，将整座山脉都撕裂了！
这种待遇。
此前只有拥有不死之身的西蒙才享受过！
地下不断传出轰鸣声响，期间还夹杂着沈白的怒吼，“老子最讨厌装逼的人！……尤其是比我还能装的！”
良久。
地鸣声才逐渐平息。
十几公里外，望烛镇中幸存的居民，只当是天神降下了惩罚，惊惧的在家中不断磕头。
作为修行者的纪忠，倒是很快分辨出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绝灵谷。
他心悸间有所猜测。
可又不敢确定这般恐怖的声势是沈白造成的……
大地一片狼藉。
原本清幽的山谷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
坚硬的山体，尽数被震碎成细密沙砾，整条山脉都化作了一片荒原。
惨绿光芒一闪即逝。
沈白的身影浮现，手中还提着一道一动不动的身躯。
不得不说。
道胎境圆满的明慧实力确实强大。
单是这副身躯，就坚韧的可怕，硬扛沈白最强近战形态的一番输出，此刻竟然还完好无损！
若不是他修为境界尽无，无法施展神通，如同空有一副强悍肉身的凡人。
沈白就算能打断他的境界恢复。
也奈何不得他。
“咳……”
明慧禅师轻咳一阵后苏醒过来，他眼神一片茫然，仿佛是被沈白锤得有些失忆，而后立刻清醒过来。
“你这恶徒……！”
啪！！
他刚张嘴，沈白就干脆的赏了他一嘴巴，心中怨气尽消，沈白再度变得云淡风轻，此刻笑吟吟道：“是不是觉得，我伤害不了你，就拿你没办法了？”
“哼！”
明慧禅师冷冷的剐了他一眼，若是这世上有一种能通过眼神杀人的瞳术，沈白这会儿估计已经死上千万遍。
沈白只是微笑，风水轮流转，……能装逼的感觉真好！
他挥手扯开一张血迹斑斑的裹尸布。
“给我进去吧你！”
暗光一闪。
明慧禅师当即消失不见。
没有急着去审问他，沈白检查了一番四周，随后便再次来到望烛镇。
镇妖司。
刚外出探查而归的纪忠被神出鬼没的沈白吓了一跳。
“大，大人……”他结结巴巴，眼神隐含惊惧，半天才理顺口条，“您，您已经办完事情了？”
“嗯。”
沈白点了点头。
纪忠闻言，投来试探的目光，“那血莲教？”
“没了。”
沈白轻描淡写道。
纪忠面色一变，他目光低垂下去，硬着头皮开口道：“恕卑职愚钝，没能领会大人的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沈白平声道：“血莲教的首脑已经被我全部灭杀，连同他们信仰的那位神母……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想不通，在这场祸乱三百年的劫难中，景州镇妖司，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这……卑职不知。”
纪忠摇头。
“我猜你也不会知道。”沈白站起身，神色冰冷，“纵容血莲教妖邪作乱，你纵使有旨意在身，也难逃其咎，所以你还是死吧。”
“大人！”
纪忠顿时神情剧变，厉声道：“……我就知道你不是游神大人的亲随！你可是要杀人灭口？！”
“恭喜你，答对了。”
沈白露出赞许目光，“杀人嘛，总要有个理由，何况我要杀你的理由还如此充分。”
“可是，我已经向司里递去密信，你杀不杀我身份都已经暴露了！”
纪忠竭力给自己争取着生存的希望。
“密信？”
“哦，你说这个？”
沈白手指间缠绕起一缕淡淡的气息，他平声道：“镇妖司的手段，我可比你熟。”
他没有再给纪忠开口的机会。
裹尸布如同天幕张开，直接将他束缚其中。
他的记忆还有点用。
纪忠虽然不是镇妖司与血莲教勾结的核心成员，但作为中间的传话人，他总能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
沈白以上帝视角洞察他的记忆。
会看的更加清楚。
也许。
能发现一些连他本人都忽略掉的细节。
当然。
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杀人灭口……
整个望烛镇，与沈白接触过的就只有纪忠，他只要一死，自己出现在这里的任何痕迹都会消失。
今后，无论是那背景不明的宝叶寺找来，还是有其他人想追查此事。
线索都会在此地中断。
对了。
还有一人。
沈白挥出一道绿光，满身千疮百孔，已是濒死之际的蔡薇薇出现在地上。
被卷入这场祸事中，她也算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不过。
她和那姓齐的户部侍郎之子，都只接触了自己的假身份，倒是没有杀人灭口的理由。
沈白毕竟也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
并且。
她还算是帮了自己一把。
若无她的出现，莲妖便无法显化于世，便不会有后面种种。她的出现，跟自己一样，都是那明慧禅师算定的结果。
是这场因缘中不可或缺之人。
沈白心思有些微妙。
若她今日不死，两人以后是否还能产生交集？
因果……
当真是一种虚无缥缈又十分奇妙的东西……
他有心试验一番，当即，手中弹出几粒丹药，落到蔡薇薇口中，灵识笼罩，她身体的一切状态都清楚暴露在沈白的视线当中。
“……经脉破碎，道台崩毁，灵根蒙尘，啧，真惨，就算治好了以后也是个废人。”
“等等……”
沈白的灵识毫无阻碍的深入蔡薇薇气海当中，在那崩毁的道台中，他竟看到一团白色菌丝缠绕，菌丝中包裹的正是一颗佛珠！
“是那串古怪的佛珠？”
“寄生？”
沈白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但他能感觉到，蔡薇薇本来破碎的道台，正在逐渐被这菌丝重新黏合！
这种情况，别说他没听过，就连见多识广的五散老人，记忆中都找不到类似的经验。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白沉吟少许。
最终。
他还是没有去干涉蔡薇薇体内发生的变化。
若是机缘，便应该她得，若是祸事，也是她的命数，沈白能救她一条命，已经是仁至义尽。
回过神，他取出那截碧玉的莲茎，目光微闪。
“该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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