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陆小言走后,孔喜儿就去了供销社,将东西买齐后,就开始做了,她连着试了七八次,终于将蛋黄酥做了出来,虽然不如陆小言做的好吃,也没差太多,这就说明配方是完全正确的。
第二天她就将方子上交给了他们主任。昨天主任已经让人烤了一些出来,果真如陆小言说的一样,烤出来的更酥脆可口,真真是一绝。
关键是材料好买,成本也不算太贵,只要上市,肯定能给厂里带来一笔可观的利润,主任昨天表扬了她,说今年能给她转正。
她昨天晚上,都跟女儿说了,等下个月她一转正,就让她闺女接她的班。她闺女只是不想闲着,只要能上班,能给祖国做贡献,也不是非要下乡。
孔喜儿正高兴着,瞧见陆小言又热情不少,开心地拉着她的手,“这次可真是谢谢你了,多亏你的方子,我才能转正。”
陆小言反握住了她的手,“婶子这话说的,是我感谢你才对,幸亏廖叔跑了一趟,我们大队的猪,才好了起来,要不然指定出事,我今天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务必要请你们吃个饭。”
孔喜儿笑着说:“请啥请,他能治好,说明不是啥严重的病。”
陆小言笑眯眯地说:“那也得感谢,这可是我们大队长派给我的任务,我刚刚都已经在国营饭店定好t位置了,就等你和廖叔下班了,中午咱们务必要去搓一顿。”
“你们也真是,花这个冤枉钱干啥。”
陆小言笑了笑,“是队里掏的钱,我和我哥也是沾了你们的光,才能混一顿好的,快别客气了,我再去通知一下廖叔,中午咱们四个一起吃。”
“养殖场离这儿挺远的,你走过去得一个小时,快别跑了,我往他们单位打个电话通知他一声就行。”
孔喜儿还得再上一个小时的班,两人约好了中午见,陆小言到处溜达了一下,提前想了一下,都是需要买啥。
很快就到了中午,她来食品厂等的孔喜儿,和她一起来的国营饭店,他们到时,廖兽医和傅沉已经到了,一个骑着自行车,一个腿长,都比较快,两人正在门口说话。
瞧见两人,陆小言笑了笑,“果然是你们先到。”
她选的靠窗的位子,招呼着两人坐了下来,傅沉坐在了她身侧,他话不多,眼中却有活,端起茶壶,给其他人倒了茶。
廖兽医道了声谢,对陆小言说:“你给的方子已经很贵重了,干嘛还浪费这个钱。”
陆小言笑了笑,“那也得正式感谢您一下,您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乡亲们都等着过年杀猪呢,还得上交国家,要是死了,都没法给公社交代。”
她态度恭敬,说的话也好听,廖兽医和孔喜儿脸上都是笑,也很感激她,因为她,今年才能转正,也帮了他们的大忙。
很快他们的菜就好了,两荤两素,一人一份饺子,他们这下都惊讶了,他们家条件不错,也下过馆子,要了饺子后,顶多喊一道菜,就算遇见请客的,也不会一下喊四个,这也太破费。
“咋要这么多?这也太浪费了。”
陆小言和舍友聚餐时,还喊八个菜呢,正儿八经的请人吃饭,要少了多难看,要不是票不多,她肯定还会多要俩。
“没事,今天咱们敞开肚子吃,四个人呢,肯定能吃完。”
说实话,这家国营饭店味道挺一般,醋溜小白菜醋有些酸,蒜薹木耳也有些甜,估计是没咋放盐,但荤菜是实打实的肉,红烧肉油汪汪的,看着就有胃口,陆小言又好久没好好吃菜了,哪怕有点甜,吃得也很尽兴。
几人边吃边聊,一顿饭下来,关系也更亲近了,快到尾声时,陆小言才切入正题,“对了,廖叔,我想向你打听个事,我们厂,不是没有兽医吗?猪一生病,总让人觉得心慌,所以我们大队,想请个兽医,不知道您认识的那些人里,有没工作的吗?”
陆小言没提办厂的事,他们缺兽医也确实是事实。
廖兽医叹口气,“我也不瞒你,学兽医的本就少,能出师的更是凤毛麟角,好不容易出来一个,都想留城里,我那一批老同学,大部分都留在了省城,剩下几个也都在县城养殖场,你要是想挖人,还真不容易。”
陆小言点头,“确实,像你这种经验丰富的老兽医,大部分都很得厂里的重用,家里也不缺钱,未必肯往乡下来,不知道有没有家里经济条件困难的,或者是想让孩子接班的,已经退休的老兽医,我们也愿意要,只要经验丰富、医术好就行。”
说到让孩子接班的,他身边还真有一个,也是他老同学,当初是一起拜师学的兽医,医术也好,原本在省城,省城文化革命闹得还挺厉害,他媳妇的父母又是省大的老教授,高级知识分子,都出国留学过。
虽然两老已经退休了,因为住着小洋楼,还是被人上门堵了几次,结果丈母娘心脏病犯了,人没了。
他媳妇也是高中老师,虽然正好到了退休年龄,仍旧整日胆战心惊的,怕牵连到儿子的前程,他果断让儿子接了班,随后就和孩子断了关系。
他则带着媳妇还有老爷子,回了老家,老家的人不知道老爷子的留学经历,他们又打扮得格外朴素,平日连肉都不敢买,倒是还算平安,就是乡下苦了些。
不过他媳妇和老爷子都有退休金,单论条件,比他还要好一些,不知道愿不愿意过去。
他正寻思着,就听陆小言继续说:“我们给的工资虽然没县里开得高,但我们会给补贴,每个月都可以贴补粮食,年底还能再分二十斤肉,二十斤鸡蛋,我可以保证,加一起绝对不比县里差多少。”
这个条件是陆小言提前和村里商量好了,为此大家还特意开了个会,刚开始所有人都不同意,觉得太多了。
还是陆小言掰开给他们算了一下收益,多养活一头猪,就有上百斤肉,只要能将经验丰富的兽医请来,第一年就算多养十头,那可是上千斤的肉,多分给人家二十斤肉,二十斤鸡蛋,不过是毛毛雨。
最后大家都忍痛答应了,心中也期待起兽医的到来。上千斤的肉呀,他们想都不敢想。
廖兽医听得瞪圆了眼睛,这个待遇确实相当好,他虽然在养殖场,过年时也不过能分半斤肉,他们一口气竟然分二十斤,还有二十斤鸡蛋。
他们家生活条件算好的,一周顶多吃一次肉,也就二两,一年下来,一家人也不过吃个几斤。
他都有些不敢相信,又重复了一遍,“真是二十斤?”
“对,这个可以写在合同里,我们乡下生活苦,只能待遇好一些了。”
不千金买马骨,哪个兽医愿意来?
连廖兽医都心动了,要是没工作,一准儿答应了。
要真是又给肉,又给鸡蛋的,他完全可以联系一下老同学,老同学手里虽然有存款,怕被人盯上,几乎不敢吃肉,自打他丈母娘过世后,他老伴身体也不太好,长期吃素,身体哪里扛得住。
廖兽医说:“我这儿倒是有个让儿子接班的,他刚五十,是咱县红旗公社的,单论医术那是没的说,大前年猪瘟时,我还将他请到县里帮过忙,要不是县养殖场已经有了我,凭他的本事,肯定会被反聘。”
他老丈人虽然被人围堵过,是公派留学,当时事情并未定性,丈母娘还为此丢了命,加上他们果断抽身回了老家,政治背景并没受到多大影响。
廖兽医说:“我问问他吧,他如果有这个意愿,我再介绍给你们认识。”
陆小言笑了笑,“那就多谢廖叔了。”
“举手之劳,不用谢。”
一顿饭吃的双方都满意极了,陆小言看了眼时间说:“大夏天的也容易犯困,刚一点,你和婶子还能午休会儿,那咱们下次有机会再聚吧。”
孔喜儿也确实习惯了午休,笑着点头,“下次你来了县城,可一定要来我家,到时婶给你做好吃的。”
陆小言爽快地应了下来。
跟他们分开后,陆小言看向了傅沉,“你也回去休息会儿吧。”
傅沉垂眸看她,“你呢?现在就回?”
“我先去找一下李姐,新衣服她估计该做好了,我拿上衣服,再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就回。”
抱着衣服去买也不方便,傅沉直接说:“需要买什么?我去买。”
陆小言说:“家里没火柴了,我还想买点面粉、糖、红豆、猪油,让爹娘也尝尝糕点。你也没啥票吧?”
“在厂里找人换了点。”
明天周六,傅沉晚上能回去,清楚家里没啥吃的,她肯定扛不住,已经弄了点票。
陆小言弯了弯眉,原身这童养夫也太体贴了吧?
不过原身的父母也养大了他,他想尽孝,她也不必拦着,她干脆地点头,“那你去买吧,你快上班前,要是我没赶过去,你就先回厂里上班,我去传达室拿就行。”
“嗯。”
跟他分开后,陆小言就去了供销社,等了几分钟果然遇见了李姐。
李姐笑着说:“衣服前天就做好了,我正想着你哪天会过来你就来了,真是巧。”
陆小言将五块钱的手工钱和剩下的糖一并掏了出来,塞给了她,“我就是估摸着你该做好了就来了。”
“哎,你看你,给手工费就行了,干啥又带糖,不能次次都带东西吧。”
陆小言不在意地说:“给孩子的,没多少。”
说是没多少,也说也有二十个,一个糖一分钱,这些糖,都能买二十来个窝窝头了,一家子两天的口粮。
她这般客气,李姐都不好意思,“下次可不许再买了,你等我几分钟,我去给你拿衣服。”
陆小言笑着点头,上次她直接将钱交给的李姐,还是拜托她去买的布,总不能让人白跑腿。
李姐很快,就将衣服拿了出来,笑道:“夏天天热,睡裙给你做得不长,反正是t晚上穿,短些还凉快,省下来的布我给你做了两件小内衣,一个小内裤。”
陆小言已经瞧见了内衣,说是内衣,其实有点像肚兜,大概为了省布料,就前面有一块布,后背则是带子,直接一系就成,内裤有点像大裤衩,就是短一些。
陆小言原本还想买了布,自己做内衣内裤,更合身一些,没想到她这么贴心,而且这个尺寸,瞧着还正合适,“李姐,真是辛苦你了,那我多给你点手工费。”
“给啥给,都没费啥功夫,一会儿就做好了,你买这么多糖,不都得花钱,你快收下,不然我生气了。”
她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却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脾气,也不好意思占人便宜。
连着两次,陆小言都给她多少糖了,再说内衣好做得很,是真不费功夫,没半个小时就弄好了。
见她真不肯要,陆小言也笑了,“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过两个月需要做秋冬装时,我再来找你。”
陆小言兜里就十块钱,还是傅沉上次离开,交给她的,十块钱,还得买其他东西,暂时做不起新衣了,能有两身替换的,她已经挺满足,毕竟这可是饭都吃不饱的年代。
想过好日子,只能慢慢来。
在村里用钱的地方不多,留个两三块应急就行,她干脆又找李姐换了两块钱的票。
陆小言没耽误,拿上衣服和票,就进了供销社,果然在日用品区看到了他,他已经买了面粉和糖,现在正在买火柴。
陆小言走到了他身侧,“你还有什么票?”
傅沉剩的票也不多了,只有两市斤粮票,一个肥皂票,一市斤豆票,陆小言将自己换的票也拿了出来,从李姐这儿换的大部分都是日用工业品购货券。
她买了两块新毛巾,两块香皂,三盒火柴,两支笔,又买了两本草稿本,把傅沉剩下的三张票也全用了,零零总总又花掉快两块钱。
最后兜里就剩五块二。
傅北将几斤面粉和豆子、草稿本拎了出来,把轻的递给了她,“这些我明天再拿回去。”
陆小言乐得轻松,笑着道谢,“那就辛苦小北哥了。”
傅沉不置可否。估摸着该上班了,就没送她,让她自己去坐的车,陆小言挥挥手,“你快去上班吧。”
虽然重的都交给了她,陆小言还是满载而归,好在回到村里时,大家都在地里忙活,街上就几个小孩。
孩子们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玩弹弹珠,一个个或兴奋,或沮丧,小脸都红扑扑的,压根没注意到陆小言。
陆小言也没跟他们打招呼,拎着东西,回了家,将东西放下后,她就去了地里,找大队长说了说情况。
大队长挺激动,“还真有提前让儿子接班的啊?红旗公社离咱这儿也不太远,开拖拉机一个小时就到了,咱开出的条件这么好,他指定答应。”
陆小言也笑了笑,“条件好机会是大一些。”
通知完,她回去休息了一会儿,随后才去院子把新衣服洗了洗。这次的衣服,依旧是白衬衣,黑裤子,款式也和上次的一模一样,这是陆小言特意要求的。
李姐还挺不理解,她每次做新衣服,就算颜色一样,款式也一定要不一样,穿新衣,可不仅仅是自己穿着舒服,那也得让其他人羡慕一下不是?
只有活在艳羡中,快乐才会加倍呀。
她这都选一模一样的,就算穿出去,大家也只以为他们就一身新衣服,也太亏了些。
惋惜归惋惜,见她坚持,李姐也没多说,就睡衣,陆小言没要求颜色,正好秦姐那儿还有几尺红布,平时红色布料,可是相当难找,哪对新婚小夫妻不穿一身红,李姐干脆给她选了红色。
洗干净,挂到晾衣绳上后,陆小言才意识到这个颜色过于扎眼,红色小肚兜和睡裙还好一些,尤其那只红裤衩,怎么看怎么雷人。
啊,还是得赶紧赚钱啊。
陆小言回屋继续画连环画,大丫的故事这两天应该能画好,她开始专注作画。
一画就是一下午,一直到太阳下山时,她才停下笔,乡村的傍晚落日好像格外圆,晚霞也格外漂亮,不止云彩添了色彩,整个小院都染上了玫瑰色。
陆小言舒展了一下筋骨,才去厨房做饭,瞧见窝窝头,她不由叹口气,早知道,拿回来一点面粉了。
等傅沉,还得等到明天呢。她头一次,这么期盼一个人归来,就为了一口吃的。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傅沉才拎着东西回来,陆小言脚下生风,第一时间迎了上去,“来来来,我帮你拎。”
目标明确,一看就是冲着面粉、白糖去的。
傅沉没给她,反而给了她一个斜跨包,包是军绿色粗布做的,没啥图案,瞧着有一种质朴感。
陆小言忙接了一下,眼睁睁看看傅沉将面粉拎到了厨房,她抱着布包,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语气满是雀跃,“时间不算晚,咱们做糕点吃吧。”
在县城做得不算多,又得送人,她也就尝尝口味,还不够塞牙缝的。
她忍不住舔了舔唇,小馋猫一般。
傅沉瞟她一眼,“先把包放回房间。”
陆小言哦哦应了一声,跑回了房间,她弯弯唇说:“今天早上,我去崔奶奶家还火柴时,特意找他们换了几个鸡蛋,咱们也做蛋黄酥。”
傅沉自然没意见。
有的吃就不错了。
两人这次配合得更好了一些,第一锅蛋黄酥出锅时,味道就挺好,除了蛋黄酥,她又在灶膛里烤了几块红薯,天天喝红薯粥也挺腻味的。
糕点和烤红薯的味道都很霸道,她家斜对门和隔壁会计的老娘,都闻到了味道,两个老太太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这啥味道,也太霸道了些。”
尤其是斜对面的章老太,忍不住嗅了好几下。
他们住最西头,后面就是田地,这条街一共就五户人家,除了陆小言、崔奶奶和小秀家,就是会计家和章老太家。
章老太只闻出了红薯味,她们家此时也做了好吃的,锅里正熬着蛋花汤,今天是她家老头子陆满福的生日,他远嫁的闺女便带着娃娃回来了,因为距离远,干脆在这儿住一夜。
鸡蛋还是她闺女拿回来的,两个孩子原本正围着锅台,眼巴巴等着鸡蛋汤,闻到糕点味,也咽了咽口水,五六岁大的小男娃,还仰着脑袋问哥哥,“是鸡蛋糕吗?好香。”
他哥哥正盯着隔壁,“姥姥,对面那个老不死的,不是死了吗?咋有香味,不会又住人了吧?”
章老太和对门的陆老头打过架,他们每次喊陆老头都是老不死的,一年也就过来两三次的孩子都记住了。
陆芽瞪了孩子一眼,“什么老不死的,按辈分应该叫姥爷,交你们的是不是都忘了?还想打手心是不是?”
小男娃一缩脖子,不敢吭声了,他娘打得可疼了。
章老太撇撇嘴,“屁的姥爷,本来就是老不死的,上天有眼,收了他,才不再碍人的眼,轮得到叫他姥爷?尸骨估计都化了。”
陆芽无奈喊她一声,“娘。人死为大,当着孩子的面呢。”
章老太一瞪眼,“那怎么了?实话还不让说了。”
两男娃眨巴着眼睛,更惦记好吃的,“姥姥姥姥,你还没说,是不是住人了?”
“可不就是住人了,也不嫌晦气,为了分家连死人的房子都敢住,也是没啥孝心的。亏得没借她钱,欠的钱还没还完,就鼓捣起了好吃的。”
她闺女陆芽也看了眼隔壁,好奇地问了一句,“谁家搬来了?咋还找你借钱?”
“就田桂凤大儿子那一窝子窝囊废,为了给女婿看病,借了不少呢,还找我借,我才没那么傻,当然没借。”
她一直惦记对面的房子呢,她家三个儿子,三个闺女,一共就四个房间,老大早早就结婚了,占了一间,原本老二和小儿子挤在一起,三个闺女一间,几年前老二结婚后,小儿子只能搬去和闺女们一起住,幸亏另外两个闺女也陆续出嫁了,倒也勉强能住下。
现在小儿子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也需要婚房,小闺女又是老来女,今年才十二,还不到出嫁的年龄,章老太那屋还住着两孙子,根本没法给闺女腾位置,小儿子结婚都没地儿。
她原本还想着,等他结婚那天就和大队长商量一下,把对面的钥匙要过来,先借他们住一住,住久了,只要他们不搬,这房子不就成了他们的。
谁知道半道杀出个程咬金,到嘴边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一想起这事,章老太就生气,忍不住啐了一口t,“大队长脑子也有坑,一年就收他们一块钱,这不跟白送一样。”
陆小言一共做了二十个糕点,崔奶奶、秀儿还有会计家,都有小孩,她干脆取出四枚,“你先吃吧,我去给邻居送点。”
距离远的算了,距离近的都能闻到味,送去点儿正好让孩子尝尝鲜。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这话一点不假,傅北这次生病,他们都帮了忙。
感情都是互相的,人家帮了你,总不能转头就忘了。
陆小言先敲响了会计家的门,陈奶奶耳朵有些不好使,是家里的娃娃跑来开的门,小丫头才四岁,还挺有礼貌,乖乖打了声招呼,“小言姐。”
陆小言随着她进了院子,他们家和崔奶奶家一样,都盖了砖瓦房,一排四间,还有堂屋,堂屋正中间,摆着一个黑色的长桌,墙上画着山水图,瞧着格外大气。
陈奶奶瞧见孩子跑了出去,还有些纳闷,咋招呼不打就跑了,一瞧见陆小言来了,顿时笑了,“这小丫头,比养个小狗强多了,都知道给姐姐开门了,快进来坐。”
陆小言笑道:“岂止是比小狗强,比好多年龄大的孩子都强。”
小女娃有些羞,一溜烟跑到了她跟前,依偎进了奶奶怀里,只时不时偷瞄一眼糕点,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却没闹着要吃,小小年龄懂事得不像话。
换成刘蓉家那两娃,要是看到糕点,一准儿冲上来抢,吃不到肯定要撒泼打滚。
陈奶奶也瞧见了陆小言手中的糕点,“这是?”
她今年都七十多了,眼睛也不太好使了,愣是没看清她拿的啥。
陆小言笑着走近了些,“陈奶奶,这是我做的蛋黄酥,想着你家有娃娃,给你们送来四块。”
“哎呦,我说刚刚怎么闻到了香味,原来是你做的吃食,你这丫头,拿这么多干啥?留一个让孩子尝尝就行,其他的快拿出去。”
“我就拿了这四块,特意给您送的,哪有拿回去的道理,您别嫌少就行,糕点比较软糯,您也能尝尝。”
“哎,我一个老太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吃了也浪费,你还是带回去,让你爹娘尝尝。”
“家里还有呢,您就别推辞了,我还要去给小军、秀儿送点,就不多逗留了,给您放厨房的盘子里吧,你们趁热吃。”
陈老太瞄了眼默默咽口水的小孙女,见孩子馋成这样,也没再推辞,毕竟家里孩子也多,有两个上学还没回来,一块也确实不够他们分。
陈老太和她一起进了厨房,亲自找了个盘子。
从会计家出来后,陆小言又去了陆小曼家,她有些怵她家的狗,离近后,一听到狗吠声,就不敢动了,正想喊小曼,就瞧见崔奶奶他们扛着锄头回来了,一并回来的,还有陆大山和王月勤。
陆小言冲爹娘笑了笑,才对崔奶奶说:“崔奶奶,你们回来得正巧,这是我刚刚做的糕点,正要给你家送,你们直接端回去吧。”
说着就递给了崔奶奶。
崔奶奶虽然六十多了,身体却倍棒,眼力也好得很,这糕点一瞧就是用的白面,上面还洒着黑芝麻,用料也很足,“这也太贵重了。”
王月勤没想到,闺女今天会做这个,眼睛都看直了,这得花多少钱呀,她文化程度虽然不深,却知道有恩报恩的道理,也跟着劝,“婶子快收下吧。”
陆小言不想浪费口舌,直接塞给了崔奶奶的小孙子,小男娃才四岁大,抱住盘子时,口水也流了出来。
这可把崔奶奶吓坏了,忙放下锄头,拿住了盘子,口水不口水的无所谓,唯恐他不小心摔了盘子。
将盘子拿稳时,陆小言已经拉着王月勤跑远了,崔奶奶摇摇头,“这丫头。”
陆小曼他小叔说了一句,“这糕点肯定不便宜,她倒是舍得。”
陆小曼她爹也瞄了眼糕点,说:“肯定是还记得咱们借钱的事,倒是个好的,难怪这两天小曼总夸她。”
陆小曼听到动静,从厨房跑了出来,她原本还有些闷闷不乐,开口时眼睛却亮了一下,“小言姐来了吗?”
崔奶奶说:“已经走了,喏,糕点是她送来的,她倒是手巧,连糕点都会做。”
陆小曼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膛,“糕点算啥,小言姐还会画画呢,画得可好了。”
一家人说着话,进了屋,别说小孩,连大人都忍不住瞄了又瞄,一瞧就好吃,真不知道啥味道。
崔奶奶生了六个儿子,个头都挺高,几人都结婚了,目前就前四个有了孩子,老大家一个女娃,一个男娃,女娃已经结婚了,男娃也快十九了,老二就是陆小曼她爸,生了她和小军,老三、老四各一个娃。
崔奶奶直接发了话,“一共四个糕点,四个年龄小的孩子各一个吧。”
二儿子陆红武是个孝顺的,说:“小曼已经大了,不用分一个,让她和小军吃一个就成,爹娘,你们也没吃过,另一个你们二老吃。”
陆小曼是奶奶一手带大的,性子也随了他爹,再孝顺不过,嘴馋归嘴馋,却附和了一句,“对呀,奶奶,我不是小娃娃啦,你们吃。”
“奶奶啥好吃的没吃过,你吃。”
陆小曼掀她老底,“咱家条件在村里算好的,也就能填饱肚子罢了,几根腊肉,还都是留到过年吃,您也就年轻时吃过牛肉,我都听八百遍啦,这个糕点,你肯定没吃过,供销社都没卖的。”
说完,她拿起一个,掰成了两半,这一掰,里面的蛋黄直流油,她眼疾手快地塞给了爷爷奶奶,一人嘴里一半。
两个老家伙不由瞪眼,这死丫头,都塞到了嘴里,总不能再吐出来,他们只好吃了,不过咬一口,眼睛就亮了,外皮酥香,内里软糯,独特的蛋香混杂着红豆的甜软,瞬间在口腔里炸裂开来,简直好吃到爆。
两老都觉得小言这丫头,也忒能耐了,这么好吃的吃食都做得出来!这手艺,比那些个大厨都要好。
他们可没见过哪个大厨做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陆小言此时,已经来了秀儿家,秀儿家是整个生产大队最穷的,秀儿哥哥都十一了,连小学都没上,因为出不起学费。
就这,他们家还借给他们两块钱。
陆小言进来时,秀儿她娘正在做饭,秀儿坐在门槛上,左手抱着个小娃娃,右手拿着石子,正伸着小脑袋,在地上写字。
陆小言站在门口喊她,她都没听见,还在认真写写画画,她怀里的小娃娃正骑在她腿上,嘴里呜呜啦啦不知道说着什么。
陆小言直接走了进去,离近了才发现,她写的是“天、地、人,大”。
陆小言记得,她因为家里穷,上不起学,却没想到,她竟这么好学,抱着小孩,都在写字。
她心中莫名一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在他们那个年代,孩子们都上得起学,却有许多不学无术的孩子,整日逃课、打架,去网吧,家长打着骂着,都不肯学。他们这个年代,明明饭都不吃饱,却有这么好学的。
陆小言越看越觉得,养殖厂一定要尽快建起来,等有了钱,必须得建个学校,一个让所有贫穷家庭的孩子,都能念得起的学校。
直到眼前一暗,光线被挡住,秀儿才抬起小脸,看见小言姐,她先是一喜,见她在看自己写的字,她脸上一红,慌忙用手去擦,讷讷说:“小言姐,我写得很丑。”
陆小言说:“不丑,不过天字写错了,应该是第二个横比第一个长一点,你的第一笔更长。”
秀儿脸上更红了,赧然道:“我、我就见小曼姐姐写过一次,我、我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