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表妹,真是深藏不露
这句话从谢岐的嘴里说出来,玉昭连当下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都忽略掉了。
心里的忐忑只多不少。她确实瞒了他很多事情,以致于他问出这样的问题时,她第一时间都不知道他在具体指哪一件。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
玉昭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手心。
尽管心中波涛汹涌,她抬起眼,面色无虞,美目故作不解,“……将军,出什么事了?”
谢岐盯着眼前如海棠般清艳瓌丽的女郎,声音轻柔温婉,说话的语调总是温声细语的,让人听起来如沐春风,只要她想的话,他相信她一定有本事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一张海棠玉面凝眸似玉,娥眉轻轻蹙起,浮现出情真意切的疑惑之色,似乎真的不明白他此刻的诘问从何而来,而受到了令人见之不忍的、楚楚可怜的伤害。
要不是谢岐心志坚定,怕真的要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如此诘问于她了。
事实上他确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般在乎这样一件小事,话一问出口,自己也怔愣了片刻。
他不该再对一个背叛了自己的女人抱有太多的情感。从抓她回来之前,他的心里一直想的就是想尽办法找到她,然后再如何地折辱报复回来。是她当年不识好歹,如今落在自己的手里任其轻贱,本就是天经地义。
既然她对他无情无义,那他也不必再顾念旧情。正经的侯夫人不想当,如今就只配做个青衣侍酒、暖床的玩意,至于她心里念着谁,又在想着些什么,他何必要在意?
一个放弃了自己的女人,只要她人在他身边,日日受他磋磨就好了,那一颗毫无价值的真心,又有什么要紧。
他根本不稀罕。
他是这样想的没错。可是抓住了人之后,一切好像又慢慢脱离了他最开始的想法。
谢岐莫名有些恼。
这种情绪不是对于别人,而是对于他自己。
他冷哼一声,淡淡道,“没什么。”
既然她没什么跟他好谈的,那他更不必跟她来一些深入的交流。
没有那个必要。
倒还不如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么想着,那只覆在腰肢上的大手慢慢收紧,换成了扣,往自己的怀里带。
玉昭刚放下去的一颗心,立刻又提了回来。她想要后退几步,拉开与他的距离,奈何腰肢被扣在大手之中,丝毫动弹不得,恍然间才发觉,呼吸之间早已全是来自他身上霸道且不容抗拒的沉香气息。
谢岐流连在那一截纤纤的腰肢之上,粗粝的掌心隔着衣料缓慢摩挲着,女郎的腰肢如同酒坛瓮口,是真正的盈盈一握,仿佛一旦用力便会折断,不敢想象在那华服之下,该是多么细腻如缎。
她还是那样瘦削纤薄,纸糊的美人灯似的,轻易摸不得触不得,可是又无端令人生出另一种极端的狂悖,只想将这具集聚了脆弱与美丽的身子狠狠折腾一番,破坏殆尽了才好。
谢岐属于后者。他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玉昭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气韵,不过,任凭是仙子还是仙娥,既被他拽到了人间,便由不得她继续冰清玉洁。
以前出于她的清冷矜持,他一直端着自己当一个正人君子,现在想来实在是蠢得令人发笑。
到头来还不是给了他人做嫁衣裳。
一想到这里,谢岐就要恨得咬牙,那股刚刚涌上来的怜惜之意荡然无存。
颀长身姿居高临下,深暗的眼底又泛起点点暗潮,细细将这具瘦归瘦,但是却呼吸细细、玉山起伏的景致收入眼底,谢岐喉头微紧,低哑地调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表妹还有这样的本事。”
两指松开一截芳香乌发,看着它自然地垂落到修长的脖颈之上,黑的黑,白的白,营造出极致的视觉对比,又顺着玉白的肌肤微微挑开前襟一角,让那一道半遮不漏的沟壑看的更清,指尖下的肌肤柔弱无物,锁骨深陷,仿佛深深承载了无尽芳香的诱惑,喉结滚动几许,缓缓道,“表妹……真是深藏不露。”
说完之后,大手扣紧她的腰肢,迫她紧贴于他,朝她倾身而下。
玉昭浑身颤抖,花容失色地侧过脸去,双手捂住胸口,身形后仰似一张拉到满弦的弓,低哀道,“将军……不可。”
谢岐早已习惯了她的抗拒,不耐地拨开她的双手,倾身而下,“表妹这次又是想整哪出?可别再晕了,现在还不到晕的时候。”
低缓的呼吸凑到她滚烫的耳边,温柔的简直不像话,“本侯有的是时间,这一整个下午,还有一整个晚上,咱们慢慢来。”
玉昭简直魂飞魄散,死死地护住自己,小脸连带着玉颈迅速地赤红一片,犹如海棠染血,玉面泫泪,简直美不胜收,这一幕落在谢岐的眼底,那抹深暗的底色更暗了一些。
他滚了滚喉咙,正欲亲上那两片瑟瑟发抖的朱唇。
余光中察觉到了一抹身影,不耐地拧了下眉,迅速扶直两人身体,将娇美的女郎护在怀中,随即冷冷地掀起眼,一道犹如寒光的戾气视线直接刺向不远处的人影。
春华端着汤药,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端着托盘的手抖如筛糠。
“侯爷,奴婢……奴婢……”
“滚出去。”显而易见的低沉愠怒。
春华一抖,简直就要站不稳,忙不迭准备退下,连行礼都忘记了。
谢岐压住被打断的不悦怒火,扫了一眼她手里的托盘,“等等。”
春华又连忙转身,如惊弓之鸟,“……侯爷,还有何吩咐?”
“手里端的什么?”
“回侯爷,这是……补药。”
“补药?”
谢岐蹙眉,视线又从春华转移到了玉昭的脸上,“你不是说你没生病吗?这是怎么回事?”
许是行军御下惯了,说话间总带着一股不自知的睥睨和审问的感觉,冷声出口时,别说是春华了,连玉昭都忍不住差点打了哆嗦。
玉昭按捺下惊惧,轻轻摇头,“……我真的没有生病。”
“那这是怎么回事?”语气更加咄咄逼人,誓要她给出一个满意的回答。见她嗫嚅着半天没动静,又不耐烦地转头看向春华,“你来说。”
春华连忙回话,低下头去,声音恢复了镇定自若,“回侯爷,这是温补的汤药,姑娘阴虚肝郁,来了癸水,前几日又生了一场大病,寒气入了体,小腹……小腹有些坠痛,奴婢略懂些岐黄之术,就想着给姑娘熬一些补药。”
谢岐很快从这一大段话里抓出了重点,“癸水?”
“回侯爷,是、是的。”
谢岐皱起了眉。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淡淡道,“把药端进来吧。”
春华依言,忙不迭把补药端了进来。
谢岐吩咐她将补药放在桌上,便让她退下了,春华欠身行礼,离去的脚步看起来有些急匆匆的,没有一贯的从容稳重。
春华退下,谢岐看了一眼桌上冒着热气的补药,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随即掀袍大马金刀地坐下,手指放在南檀木雕桌面,一下一下慢慢地敲击着。
“表妹,还不快过来喝药?”
声音轻缓,喜怒不定,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玉昭硬着头皮走过去,缓缓坐下,端起玉白瓷碗中的补药,在他如芒刺背的视线中执起汤匙,慢慢搅动着碗中的汤药,却踌躇着怎么也张不开嘴。
“怎么不喝?”谢岐微笑地看着她,手臂随意搭在桌上,倾身朝她靠近,温柔的似是能渗出蜜来,“要不要我喂你啊?”
玉昭一听到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便觉头皮发麻,立刻端起碗来,也不管烫不烫,就这么一勺一勺地喝了起来。
喝完几口之后,喉咙似被火燎一般刺痛,她捂住胸口,面色痛苦地咳了咳。
这时后背一道力道轻轻落下,缓缓地拍打着她的背,带着温和的关心,“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善意的提醒落在了玉昭耳中,却是变成了别样的意味,她沉下脸,又执起汤匙,继续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谢岐神色惬意,静静欣赏着女郎低眉垂目、小口小口喝着汤药的画面,似乎觉得这一幕很有看头,一边耐着性子看着,一边悠悠道,“表妹这病病的是时候,这癸水来的也正是时候。”
玉昭面无表情地把补药喝完,只当是什么也没听到,不接他的话。
那饱满苍白的朱唇被热腾腾的补药浸润,重新恢复了生机与血色,褐色的药汁浸在朱唇边缘,格外的突兀,又莫名多了一份旖艳。谢岐看的心中微痒,还未等她掏出帕子,自己便先上了手,拇指覆在她的唇上,缓慢地替她楷去,却并没有离开,依旧在那一片饱满的唇上不轻不重地碾动着。
谢岐专注地抚着她的朱唇,缓缓道,“表妹这么多天了,就不好奇孟家人的下落?”
玉昭本来还想避开他的动作,闻言猝然抬眼,浑身都僵住了。
她张阖着唇,震惊地盯着谢岐,声音带了些颤,“……她们,她们怎么样了?”
“表妹想她们怎么样?”谢岐微笑,“你想她们怎么样,她们就怎么样。”
玉昭心中大惊,一个不好的念头顷刻而出,脱口而出道,“你不要动她们!”
“表妹急什么?”谢岐不赞同地蹙了蹙眉,“我在你的心里就那么不堪,我还能杀了他们一家不成?”
玉昭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回应,但那眼神却在明晃晃地在说,你难道不会吗?
“表妹这样,我实在伤心。”谢岐低叹一声,吻了吻她因为恐惧而变得冰冷的唇,“不是什么人都值得我动手的。再说我最想动手的人,早就不在了。”
嘴上是笑着的,心里却是又阴郁四起。她关心秋胧的安危他也就忍了,竟然连那一家子狼心狗肺、道貌岸然的货色也关心,她的心可以挂念这么多人,唯独不把它放在自己的身上。
自己几次差点战死沙场的时候,她怕是连知道都不知道吧。还不知在哪里逍遥快活。
心中越来越不痛快,但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喜形于色的儿郎了,捧起她小巧的脸,盯着那一双美丽的眼睛,压住心里狂躁阴鸷的戾气,薄唇缓缓勾起,似笑非笑,缓缓道,“不过,我还从周平那里听到了好多有趣儿的事。表妹,想听听吗?”
玉昭羽睫抖动,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谢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假装没有看到她的神色,顺手抓起她的一缕头发,放在指尖缓慢地绕来绕去,自顾自说了起来,“我听闻表妹之所以被当做流民抓了起来,就是之前被人赶出了孟府,无家可归所致,在去往长安的路上,又险些遭到了山匪抢劫,兜来转去,最后还是回到了幽州。”
深深叹了一口气,听上去真的像是情真意切的关心指责,“表妹,你这是找了户什么人家。”
他说的很是平缓,但是玉昭还是难堪地垂下了眼。
“表妹原来这么喜欢伺候别人,伺候一大家子不说,还要照顾一个没用的病秧子,天天端汤送药,侍奉床头,他们孟家娶了个媳妇,还连带着多了个丫鬟,真是娶一得二,稳赚不赔啊。”
玉昭不知道
谢岐是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的,但是这种事情从他的嘴里讲出来,对她而言简直是双倍的羞辱,她现在只恨自己现在还长着耳朵,还能清楚地听到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她侧过脸,悲戚道,“……你别说了。”
谢岐扳过她的脸,让她靠向自己,随即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整个抱在了怀里,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音调听起来体贴又温柔,“表妹这些年,过得可真是不嫌委屈。怎么也不知道跟我说一说,再怎么说我也担了你的一声表哥,看在过往的兄妹之谊上,见你在夫家过得如此难过,我这个当表哥的又怎么忍心放任不管。”
声音不缓不慢,还特意在兄妹之谊四个字上咬了咬。
玉昭绝望地闭上眼睛,无地自容不过如此。
“对了,”大手又覆上她平坦的肚腹,剑眉蹙起,佯作关心地疑惑道,“表妹都成婚这么多年了,怎么肚子里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看来病秧子还是病秧子,如此不中用,四年多了竟然连个孩儿都没有留给你,让你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还白白给了他们孟家休妻的理由。”谢岐轻啧了一声,嘲弄道,“我早说过,那姓孟的就是个银样镴枪头,表妹偏不听,这下真的是自讨苦吃。怕是连那等事,也没同你做上几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