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阴云终散(二合一) “小陈大人真的是……
三?日后?,沈京墨除了身子尚有?几分虚弱外,伤势已大好。
陈君迁身上的小伤口也愈合得七七八八,只是断臂和两股间的伤情较重?,只能在床上躺着。
可他偏偏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才躺了三?日,便觉得浑身难受,恨不得吊着胳膊出去绕着村子跑上两圈才舒服。
陈大自?然不会由着他来,明令禁止他下?地。他就拿些小玩意儿去诱哄陈川柏,让他去把陈大藏起来的拐杖偷来,兄弟俩偷溜出去放放风。
只可惜东西还没偷到手,陈川柏就被在后?院溜达的“二红”撞了个正着,“咯咯咯”地叫了几声,陈大还以为有?人偷鸡,赶到后?院把藏在鸡窝里的陈川柏揍了一顿,又把拐杖换了个地方藏。
这下?陈君迁没法子了,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沈京墨。
在陈家,陈大最疼的就是她这个儿媳。
原本沈京墨是不打算答应他的,奈何陈君迁又是给她戴高帽,又是装可怜,当真是能屈能伸。她实在拗不过他,只好趁陈大出门采药之际,扶着他在院子里走上几步。
今日阳光极好,虽已入秋,天气却不冷,院中的树叶也不见变黄,入目仍是一片苍翠之色,与满街黄叶的上京截然不同。
陈君迁拉着沈京墨的手,贴着墙根绕了两圈半,她眉宇间便显出些许疲惫,他见状,正要提议回屋歇息,陈家的院门却被敲响了。
来人是谢遇欢。
这几日陈君迁在家养伤,他隔三?差五便来家中找他一趟,一是探病,二是汇报县衙的工作?。
沈京墨和谢遇欢一道将陈君迁扶回屋里,又给两人倒了水,识趣地出去了。
屋中只有?陈谢二人,陈君迁也不与他寒暄,直问:“审得怎么样了?”
谢遇欢:“匪寨都快烧秃了皮,只剩三?个活口,都审过了。其中一个说是寨子里的三?当家,知道得多一些,说罗三?自?打三?年前寨子被烧,就一直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去年开?始,南边战事不息,不少人逃难至此,还没进永宁县,就被这帮土匪连蒙带骗拐上了山,男的做苦力,或者收编做土匪,再去抓新的壮丁,女人被瓜分,老人小孩就被关在草房里当人质。”
谢遇欢长叹一声,接着说:“原本罗三?不打算这么早动?手,但前些日子那场大雨把他们?的庄稼地全给毁了,土匪们?吃不上饭就要造反,罗三?就把计划提前了。正好,萧景垣那个混账东西也对大人怀恨在心?,两个人一拍即合,一个出钱一个出人出力,逼姓付的书?生来接近夫人打听消息,趁大人不在,屠了村,抢了山洪后?赈灾的钱粮和女人,还在山上设伏等?大人去。”
说完,谢遇欢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乐了一下?:“哦还有?,那天晚上萧景垣也在雁鸣山上,没死,昨天刚醒,问什么招什么。这混账想对夫人不轨,结果让夫人一刀把下?边给废了!大人,夫人可真是女中豪杰,人不可貌相啊!”
他边说边冲陈君迁竖了个大拇指。
陈君迁“啧”他一声:“说正事儿呢。”
“嗯嗯,说正事儿。大人记不记得大雨过后?,有?人传夫人的谣言?这事本来也查得差不多了,昨天晚上萧景垣直接招了,也是他授意的,造谣传谣那些人都已经抓起来了。不过大越律法没有?相关的罪名,只要不是污蔑天家,要是审不出别的,就只能放了。”
谢遇欢一口气说完,陈君迁又等?了等?,见没了下?文,拧眉追问:“雁鸣山这事的后?续安抚呢?”
“已经上报了,毕竟死了好几个人,县衙也伤了几个兄弟,抚恤银必须得发。”
“被抓上山的十六个姑娘呢?”
“送回家了。”
“没了?”
谢遇欢不解:“还要做什么?”
陈君迁无奈地叹了口气:“十几个年纪轻轻的大姑娘被一群土匪掳上山一晚上,别人会怎么传?三?年前怎么做的你忘了?”
谢遇欢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是……”
“去请几个姑娘来,说我有?事和她们?商议。我记得出主意逃跑的是谢家丫头和云岫先生吧?就请她们?来。”
谢遇欢立马去办。
沈京墨在院中晒着太阳发呆,只看见他急匆匆而去,又急匆匆而返,身后?跟着谢玉娘和云岫先生。
谢玉娘一进院就瞧见了她,一脸愧疚地与她道歉,怪自己身手太差害她陷入危险之中,又庆幸她安然无恙,否则她定会愧疚一辈子。
云岫先生默默听着,等?谢玉娘说完,冲沈京墨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等?她们?寒暄完毕,谢遇欢将两人带进了屋中。
沈京墨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也猜得到和雁鸣山之事有?关,也想听上一听,院门就又被人敲响了。
她只好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脸局促的唐家娘子,臂弯挎着个小篮子。
沈京墨一愣,莫非他也要见她?
“你是来找大人的?请进……”
“不,我不找小陈大人,”唐家娘子扭捏地勾着手指,“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只见唐家娘子轻轻“嗯”了一声,低着头不看她,半晌,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肯抬起头来直视她的双眼。
“我是来谢你那晚在雁鸣山上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折返回去,我可能已经被烧成一捧灰了。”
她的道谢在情理之中,却在沈京墨的意料之外。她听完,惊讶地一时忘了回应。
唐家娘子的神情更加窘迫,接着像是给自?己找补似的,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别误会!感谢只是感谢,不代表是朋友……以后?你要是做出什么对不起小陈大人的事,我还是不会放过你!”
说罢,她将弯臂的小篮子一把塞进沈京墨怀里,丢下?句“送给你们?”后?,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去,一瘸一拐却迅速地走掉了。
沈京墨喊了她两声,她却走得更快了。没办法,她只好把篮子收下?,掀开?摆在上面的白布,里面果然是些补身子的吃食。
村里刚遭山匪洗劫,她还能拿出这些吃的,想必是费了一番心?思。
沈京墨盯着篮子里的鸡蛋,无奈地笑了笑,把东西放进了厨房。
虽然唐家娘子临走前放了句“狠话?”,但沈京墨觉得,她日后?应该不会再为难自?己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谢玉娘和云岫先生终于出来了。
沈京墨迎了上去,想和她们?再说说话?,却发现两人的眼睛都红红的,像是哭过。
“你们?……可是大人说了什么重?话??让你们?受了委屈?”虽然陈君迁不是这样的人,但沈京墨实在想不出她们?到底是为何要哭。
云岫先生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拉着沈京墨的手,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由衷地说了一句。
“小陈大人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转过天,沈京墨才从陈川柏带回来的县衙告示里,明白了云岫先生那句话?的缘由——
先前被山匪掳上山的十六个姑娘,有?一个算一个,皆因剿匪有?功,尽数受到表彰。
县衙不仅给每个姑娘都送去了赏银,还用红绸红花装点,银钱虽不多,排场却极大,热闹得让全永宁县的人都羡慕不已。
她也有?一份。
捧着红绸包裹的盒子,沈京墨吃惊地合不拢嘴,愣在原地半晌,才想起去找陈君迁。
他正在屋里无聊地翻画簿。
她拿着告示给他读了一遍,询问他这样做的原因:“告示里写?的,和那晚发生之事并不完全一致,是大人特意安排的?”
他点头:“救下?她们?之后?,谢遇欢问过她们?发生了什么,结果发现她们?说得完全一样,但其中几个年纪小的回话?时眼神乱飘,显得有?些心?虚。谢遇欢又追问了两句,就都说了,口供是云岫先生提前和她们?串好的。”
“不过她们?的说辞还是有?漏洞,”他笑了一下?,并无恶意,“被山匪掳走一夜,就算没发生什么,也难免教人嚼舌根。她们?要是以后?还要在永宁县生活,这件事就得好好解决。所以我昨天请了云岫先生和谢家丫头来,把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让谢遇欢润色过后?详细写?在了告示里,不管谁来看,都找不出错处,也就无从质疑她们?的清白。再加上县衙出面表彰,就更坐实了告示里的话?。这样一来,她们?下?半辈子至少不需要被流言困扰了。”
“我们?的确是清白的。”
“我知道,”他拉过沈京墨的手,让她坐在自?己床边,笑着冲她竖起大拇指:“剿匪英雄沈大小姐,县衙抓不了的土匪头子,沈大小姐一出马就成功了。”
罗三?的尸体几天前在饮马河下?游被冲上了岸,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谢遇欢当天就告诉了他。
这个盘踞雁鸣山、为祸一方许多年的大山匪头子,终于再也无法害人了。
“沈大小姐居功至伟。”
陈君迁说完看着她笑,可沈京墨却低着头不做反应。
他疑惑地低头去看她的表情时,她却飞快地起身跑了出去。
转过脸时,有?两滴清泪落在了他的被子上,慢慢晕染成两团深色的斑点。
陈君迁愣了一下?,赶忙跳下?床,抄起拐杖追了出去。
他腿间的伤算是愈合了,但走路摩擦还是会痛,不敢快走,起初还能跟在沈京墨身后?不远,后?来走着走着,就渐渐看不见她的背影了。
好在她去的方向是村后?的饮马河,他忍着疼赶到时,发现她果然蹲在河边一棵树下?,脸埋在臂弯里小声啜泣。
找到她了,陈君迁也算是放下?心?来,慢慢朝她走去,一直走到树旁站定,低声问她这是怎么了。
像是知道他会追来,听见他的声音沈京墨并未感到意外,兀自?又哭了一会儿才抬起脸来,红肿如荔枝的两只眼睛看向平静流淌的饮马河。
她没说话?,只是无声地哭,泪水比刚刚更加汹涌难抑。
陈君迁颔首敛眸,猜到她一时半会儿不会和自?己道明原由,也没再打扰她。
他把拐杖放在树下?,半边身子倚在树干上,就这么安静地陪着她哭。
沈京墨哭了好一会儿,抬手抹去泪花,微微转过脸来看了陈君迁一眼。
“心?里有?话?不想和我说?”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像怕惊扰了她。
沈京墨还是没有?回音,眼泪却又涌了上来。
她的衣袖都哭湿了,陈君迁垂眸看着她颤抖的肩,心?疼不已。
“不想和我说的话?,就和它?说吧,”他拍了拍背后?那棵一人宽的老树,一瘸一拐地慢慢绕到树后?,不教她看见,“它?会认真听,不会打断你,也不会说给别人。”
他说完就不再出声了。
沉默了片刻,沈京墨吸吸鼻子,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树下?,一只手轻抚上粗糙的树干。
她没有?立即开?口,眼泪先于心?里话?翻涌上来,很?快便打湿了她脚下?的一小片草地。
直到哭累了,沈京墨才终于肯说话?。
她的声音随着下?巴一起颤抖,轻到几乎听不见。
“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没有?让翠仪在家中等?我,要是我让她陪我一起去学堂,或者……或者我和她一起留在家里,她也许就不会死了……”
她会和她一起被山匪抓到山寨里去,会和她一起想办法逃走,会和她们?十六个人一样平平安安地下?山,收到表彰和赞扬。
之前几日,她努力避开?东屋,尽量不去回想屋中那血腥残忍的一幕,可今日看到告示和随之而来的赏赐时,她却再也无法阻止自?己去回想。
这几日她夜夜梦魇,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梦回出事之前,上一刻翠仪还在说着要悄悄给林陌然准备生辰礼物,下?一刻,她却苍白地躺在一地血泊里。
然后?她会梦到雁鸣山那一夜的火和遍地焦尸。
她每每被这一幕惊醒,后?半夜便再难以入眠,唯有?盯着布帘那头陈君迁模糊的影子,才能稍觉慰藉。
她总在想,倘若当初她做了不一样的决定,说了不一样的话?,或者她能跑得再快一点,是不是结局就会有?所不同。
还有?林婶。
回家后?她身上有?伤,一直无法出门,再加上心?中有?愧,不知该如何面对翠仪的家人,所以迟迟没有?去林家探望。
可直到前几日她才偶然得知,林婶在山匪进村那日,就被杀死了。
而原因,竟然是几个月前在饮马河边为了护她,动?手打了萧景垣那个恶霸!
两条人命,两个与她熟识的人,全都因为和她走得近而死。
都是她的错。
全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我,你们?都不会死……”
这些话?她在心?里憋了好多天。
有?时她怔怔地看着陈君迁,眼前却会无端出现他也一身是血地倒在她面前的画面。
或许她真的是个连金龙王都无法保佑的不祥之人,所以凡是亲近她的人,才会都落得一样悲惨的下?场。
她又开?始感到后?怕——这次跳崖陈君迁虽保住了性?命,可万一还有?下?次呢?
她好怕有?朝一日她会害死他。
可他有?伤在身,她不敢把这些话?说给他听,免得他与她一起烦心?。
所以她就只能把心?事埋在心?底,成为午夜梦回时难以化解的心?结。
好在眼前的老树不会说话?,沈京墨一面流泪,一面把这些日来压在心?底的话?统统说了个遍后?,突然觉得好累好累。
好想找个肩膀靠一靠。
于是她张开?双臂,轻轻把脸贴在了老树的树皮上。
合眼,两行清泪疲惫地落下?。
听不见她的喃喃低语,陈君迁缓缓转过了身来,面对着眼前的老树。
清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声,掩盖住了他向前挪动?的脚步声。
他轻环住半圈树干,将一侧肩头抵在了树上。
他在心?中默道,她不会害死他。
他还会陪她度过很?多很?多天。
初秋的风带着花果清甜吹近又走远,沈京墨在树下?静静站了小半天。
眼泪就要流尽时,她听见陈君迁问,想不想听他说说话?。
她没应声,也没拒绝。
陈君迁猜这是默许的意思。
他站在原地,隔着树轻轻开?口。
“我做县令三?年多,虽然没办过多少大案,但寻常小案经我手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么多案子里,没有?一件,是错在其他受害之人的。”
沈京墨一怔。
“你所做的,不过是和好友在家中相聚,不想劳烦她与你一起顶着烈日往返两处,才让她在家中等?你。这些决定不会伤害任何人。倘若没有?萧景垣,没有?罗三?,没有?雁鸣山的那些人,她就不会死。没有?人会死。
“如果你说柳翠仪和林婶的死都该怪在你头上,那那些真正的行凶之人,难道反而无罪么?”
陈君迁问完,沈京墨久久没有?做出反应。
他也愿意给她思考的时间,顿了一顿,提议:“这次的案子已审清,五日后?当街处置三?个土匪和萧景垣。你,要不要去看看?”
“可是……我朝律令不是规定,死罪须上达天听,地方官吏不可私自?做主么?”
见她终于有?了回应,陈君迁知道她先前一直在认真听他讲话?,无声勾了勾唇:“是,但落草为寇的匪徒除外,还有?与匪徒勾结者,可当场斩杀,或由地方官吏做主,当街枭首示众。”
她不再做声了。
“你若看,五日后?我陪你一起去刑场。不过那场面会很?血腥,看了,可能会睡不着觉……”
但究竟看与不看,选择在她。
良久,沈京墨挪动?脚步,绕过老树走到陈君迁眼前,红肿的双眼我见犹怜,脸上泪迹未干,神情却分外坚定。
“看。”
她知道他说这番话?的用意,也知道只有?亲眼看着该杀之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她才能迈过这道坎。
“不看的话?,我这辈子都睡不着觉。”
五日后?,长寿郡守府。
孟沧一大早正窝在徐氏怀里听曲儿,听到陈君迁今天就要当街砍了萧景垣的脑袋的消息,吓得他一屁股从榻上滚了下?去。
“老爷!”徐氏慌慌张张把他扶起来,心?疼地给他掸去衣服上的灰。
孟沧无暇他顾,抓住前来报信的属下?再次确认:“那个萧景垣?”
“是,那个萧景垣!”
孟沧那双小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那可是萧景垣啊!谁不知道他表舅在上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陈君迁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萧大少爷?!
那位大人物要是怪罪下?来,他们?谁都开?罪不起啊!
“还愣着干什么去永宁县拦人啊!”
“是是是!”
孟沧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把鞋穿好,要亲自?去永宁县一趟。
还没走出郡守府去,第二个传信的属下?便到了。
“大人!永宁县令陈君迁命人来报,雁鸣山匪与其同党,除当场斩杀者,今日已尽数处置!”
“嘎——”,孟沧两眼一翻,晕倒在了徐氏怀里,圆滚滚的身子把徐氏也压倒在了地上。
属下?赶忙把他拉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大声呼喊,折腾了半天,孟沧才幽幽醒转。
“……真杀了?”
“是,一个不留!永宁百姓都在夹道欢呼,声音大得,咱这儿都能听得见!”
孟沧一口气险些又没喘上来。
陈君迁啊陈君迁,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那些山匪无所谓,都是没权没势的,你想杀几个杀几个,可萧景垣人家在上京可是有?人的!连他这个郡守都不配和人家那位表舅说上话?,你怎么敢的呀?!
可眼下?木已成舟,脑袋都砍了,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萧景垣的头再接回到脖子上。
“快……修书?一封去上京,这事与我无关,我……哎哟!”
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想提前调回上京养老,算是不可能了。
孟沧光是想想,就头疼得不行!
孟沧的信使?不敢耽搁,八百里加急将解释的信送往上京。
上京繁华远非长寿郡堪比,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信使?险些被这热闹迷了眼。
将信一路送到傅府,严肃的老管家问明白了来者的身份和目的,这才把信收下?,不甚在意地掀掀眼皮:“老爷还在宫里。劳烦回去转告你家大人,往后?这等?小事,就不要来叨扰我家老爷了。”
直到傍晚,鹤发童颜的尚书?左仆射傅升才赶在宫门落钥前出了宫。
到了府上,他还要替皇帝批阅奏折。等?用过了晚膳,又将这几日各地递上来的奏报看过一遍,管家才把白日里孟沧那封信交给他。
傅升只匆匆扫了一眼信的内容,便将信纸丢在了一边。
“不过是个远房表姐家的继子,借我的名义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早就该杀!这个孟沧,我看他真是老糊涂了……”
老管家应着“老爷说得是”,就要去把信收起来丢掉。
傅升伸手去拿茶盏,但刚摸到茶盏的边就又收了回来。
“等?等?,信里说,永宁县的县令,叫陈君迁?”这名字他总觉得耳熟。
老管家:“是,就是沈三?郎的女婿。”
“哦,是他,”傅升听完眼珠一转,笑道,“沈三?郎真是好眼光。去,把长公子请来。”
“是,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