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ch.59 生
ch.59 生
周司屹从来如此。
一把百无禁忌的手段,危险又捉摸不透。
偏偏有时,又像是探不出底线的纵容。
她不是他的对手,以前所谓的狼狈为奸,不过是周司屹乐意纵容,或者说,是她做了他的一把刀。
没听说谁跟周司屹玩玩,能玩得全身而退。
骨节分明的手指压着她的唇,熟练地探开。
淡淡的酒精味刺激着舌尖,然后是糖化开的甜腻。
全身血液冲上脑门,耳根刷地红了。
周司屹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
存在感强烈得无法忽视。
毫不掩饰。
心跳不断加快,她紧张得蜷了蜷手指:“还有什么事吗,周…”
在头顶深不可测的注视下,先生两个字憋回去,换成了周司屹。
她局促地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
“天太晚了,我可以走了吗?”
宁可冒着雪走回学生公寓,也不想再次招惹他。
周司屹没说话。
心跳停了几拍,她紧张地抬了下眼睫。
周司屹的表情不变,笑了一下,语气平淡:“请便。”
一个完全意外的答案。
甚至好心帮她拉开了门。
孟盈愣了一下,松下一口气前,突然听到陆栩生的声音。
“绵绵。”
气息不匀,应该是急跑进来的。
周司屹仍保持着请便的闲散姿态。
他从来都是一把明牌,时隔太久,她几乎都忘了他骨子里的一把侵略性。
心跳剧烈,本能的反应是关上隔间的门,楼里的灯都关了,屋中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孟盈抬起头,淡淡的雪光里,对上双漆黑的眼。
周司屹打了根烟,咬在嘴边,懒懒垂下眼皮。
居高临下的注视,目光在她身上掠过。
孟盈的头皮一麻,本能后退,手腕被周司屹握住。
与此同时,后脑撞上他另一只手的手背,闷闷的一声,并不疼,但骨节地触感清晰。
两人的距离在这一刻拉到咫尺之间。
重逢后,第一次深深的对视。
周司屹慢条斯理勾着眼镜摘下来,骨相优越的侧脸陷在一片阴影里。
她的呼吸紧绷着,他反倒勾了下唇:“喜欢他?”
冷淡又玩味的语气。
胸腔几乎贴在一起,她感受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轻震,滚烫的气息侵略性地压下来,懒于掩饰的侵略性和征伐欲。
“没有。”她下意识说。
又抿了抿唇:“我说过,不会喜欢谁。”
这句不会喜欢的范围,自然欲盖弥彰地包括了周司屹。
秀浅的眉不自觉地皱着,整个人都紧绷,像惊吓炸毛的猫。
她自己没察觉。
“那慌什么?”周司屹语气平静地开口。
她不自觉地抓着他手臂,是她紧张时本能的小习惯,养成了但不自知。
周司屹垂了垂眼皮,没松手。
交缠的手挨着她领口,心跳声清晰。
一下。
两下。
“兄妹关系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妹妹?”
凉薄,浪荡的语气,一针见血,没给她留一点儿回避的空间。
“我…”
紧张到语无伦次,头顶是周司屹的注视,外面是渐近的脚步声。
呼吸几乎都屏住,周司屹垂了垂眼,这把火分明是他烧起来的,但他禁欲皮囊仍旧一把斯文模样,手臂上移,拢住她肩,拍哄两下。
心跳几乎到了喉口,她僵硬地找回嗓音:“周先生。”
“不是兄妹关系?”周司屹轻描淡写开口。
理智一点点被蚕食干净,她后悔死了,今天不该打这个电话。
不该再一次招惹了…周司屹。
他的右手掌心几乎贴着她心口,听到那里加快的心跳,神色意味不明。
在她肩上拍哄的手缓慢收拢,仍旧是斯文皮囊。
孟盈浑身轻震。
“哥哥。”
很轻软的一声,带着点儿不情不愿,叫完耳根通红。
周司屹表情不变,视线掠过她红透的耳根。
大概是叫完这一声,她的胆子也大了点:“没有见不得光,是因为关门后,教学楼里不能有人。”
有点拙劣的理由。
语气里有心虚。
周司屹笑笑:“对,你是好学生。”
他居然就这么顺着她拙劣的借口说下去了。
孟盈愣愣抬眼。
周司屹的身形高挺凌厉,眼前的光线被遮挡,他占据了全部视线。
她这才注意到还握着他手腕,倏地松开,背在身后,轻轻揉了揉。
耳根更红。
周司屹站着不动,似乎也不打算拆穿她,就这样看着她的眼睫抖动得像振翅的蝶,遇到危险的本能。
金边眼镜在手指懒懒转了一圈,他开口:“大一学期末凭优秀的成绩转学到朱莉亚舞蹈学院,每天在舞蹈考试待到晚上十一点,带着脚伤录制NH专场演出,拿下金奖,被几个舞团抛出橄榄枝。”
孟盈愕然抬眼。
他怎么会,连她录制NH时的脚伤都知道。
后脊僵硬,知道周司屹有多厉害,也知道他斯文皮囊下有多危险,招惹不得。
但她忘了,她已经招惹了。
“你怎么会知道,你调查过?”
只要他想,她的一切,都在周司屹那儿无可遁形。
就像冬夜那只天鹅。
周司屹从来算不上什么绅士,他一身的征伐气孟盈再清楚不过,一年半前的那句话,在这时才有了实感。
心脏不断收紧下坠,她心惊肉跳地跟周司屹对视,他却只眯了下眼。
“他在门口。”
像是一句随口好心的提醒。
头皮发麻,她一动不敢动,周司屹把烟咬进嘴里,低眼看着她。
敲门声在此刻响起。
头顶响起一声笑,神经高度紧张,她下意识捂住他的嘴唇。
少女的掌心柔软干净,也敏感,肌肤相碰的那一刻,不自查地颤栗一下。
周司屹咬在嘴里的那支烟被她拿下来,情急之下咬在自己嘴里。
烟气无声无息地烧,暴烈又暧昧。
外面的敲门声仍在继续,还有陆栩生的一句:“奇怪,人去哪儿了?”
她咬着那支烟,浑身紧绷到僵直,过了几秒才察觉到缺氧,本能吸了口气。
烟气呛进喉咙。
如果咳出来,势必会被陆栩生听到,她来不及反应,惊慌至极的时候,只看到周司屹垂眸注视的目光。
凉薄,平静。
呛咳出的前一秒,唇被周司屹堵住。
孟盈怔怔地,腰被他一拉,额抵额的姿势,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时候拨开她的手,侵进她的唇。
大脑紧绷的一根弦断开,她无力地被他揽着腰,周司屹吻得很深,那些遮掩不住的咳声都吞没在这个吻里。
呼吸极重,几乎不能承受。
敲门声又持续了几秒,陆栩生终于困惑地去其他地方找了。
心跳在这会儿才勉强落地,但周司屹的动作不停,直到她胸腔最后一点稀薄空气也被掠去,他才直起身。
看着她潮红的脸。
她的掌心全是汗,眼角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这个吻。
她还喘息着,脚趾慌乱蜷起。
陈似的电话打过去第二通,大概有什么急事。
周司屹随手按断。
“好学生别抽烟,说不听。”
粗粝滚烫的指腹掠过她眼角,周司屹慢条斯理戴上眼镜。
拉开门时,抽走了她手里的那支烟。
他离开后,孟盈的脸颊还憋得通红,小腹有麻意,她羞耻地攥了下手指。
后知后觉地发现手腕上挂了个打包袋。
袋口还冒着热气。
所以,周司屹在半夜来这,是为了给她送一杯棉花糖可可吗?
脸颊滚烫,孟盈瞪大眼睛。
心中慌乱。
又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身后的门在这时被推开。
陆栩生气喘吁吁跑进来:“诶,奇怪,刚才我找过这儿了。”
“我出来得晚了,刚下来。”
心跳还砰砰的,孟盈下意识抿唇。
她好久没做过这种好学生不该做的事了。
“没事就好,打你手机关机了,就那一条发过来的位置信息,我表哥来电话说了点事,过了半天才看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吓死我了。”
“我手机没电了,谢谢你。”
“这有什么,下次有事就叫我。正好我带充电宝了,充个电送你回家。”
递充电宝的时候,陆栩生的手背碰到她的,耳根一红:“楼里一断电空调也停,还好你手还算暖和。”
安娜的电话在这时也打了进来。
“我刚在陪我妈妈看恐怖片,我妈吓得全程攥着我手,怎么了宝宝?”
听到熟悉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没事,我被雪困在学院这边了,陆栩生过来接我了。”
“那就好,”安娜那边热闹极了,她妈妈在喊她,她用英文回了几句,又转回来,“这两天我都不回学生公寓了,你照顾好自己,这边的学生公寓太老,一下雪就容易出各种问题,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嗯。”
“对了,演出完就过年了,你兼职的店是不是也放假了,到时候咱们出去逛街吧,我上次看到件特别漂亮的大衣,你穿上肯定好看。你的那件棉服都快成古董了。”
孟盈倒是不太在意这些,而且她现在的卡上也没钱了。
当年谢老爷子给她汇了一笔钱,她又全都汇了回去,兼职除了生活费,剩下的几乎都给章行芝补了窟窿。
但她不忍打击安娜的兴趣,笑笑,说:“好呀。”
“那就这么说定了,逛完咱们吃火锅去,新开的那家,特别好吃。”
安娜一向雷厉风行,这么一会儿已经快要敲定好了新年计划。
被安娜兴致勃勃的语气感染,孟盈的心慌无措平息了点儿。
狂跳的心脏总算平息,她有了回到正轨的实感。
这一年半她过的都是这样的生活。
无聊的好学生日常,虽然大部分时间平淡无奇,但偶尔也有些有趣的事情。
这似乎才该是正轨。
又跟安娜聊了几句,安娜的爸爸喊人去帮忙,安娜不好意思地跟她说明天再聊,又说家里做了苹果派,明天排练带给她尝尝。
挂完电话,孟盈抬头,看到陆栩生正看着她手里的那个袋子。
心中一惊。
好在陆栩生只是指了指,兴奋地说:“这个就是我和你说的那家咖啡店,他家的棉花糖热可可最火爆,不过奇怪,这家店打烊很早的,每天下午四点就关门了,快过节反倒延长营业时间了吗?”
孟盈愣了一下。
所以周司屹是怎么买到的这杯热可可?
袋口磨着指腹的神经,她的眼睫颤了颤,低头打开纸袋。
纸杯旁边,有朵蓝色纸玫瑰。
炽烈的。
像刚才落在头顶,直勾勾,侵略性懒于掩饰的目光。
心慌意乱。
————
学院门外,停着辆宾利。
陈似拉开车门,递过来部手机:“港城那边的电话。”
周司屹瞥了眼号码,点了接听。
车门关闭,跟外面的风雪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周司屹面无表情地看着打在车窗的雾气,双腿交叠。
对面用粤语汇报。
周司屹索然无味地垂着眼皮,姿态散漫。
他从来杀伐果决。
但刚才,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他恍了神。
然后做了有史以来从没做过的一件事。
他退了一步。
任她踮着脚,双手交叠捂在他的嘴唇。
帮她灭了那支烟。
那双眼睛,让他想起这段关系开始的第一天。
那个白天,他刚飞了趟港城,有人泄漏了他行踪,谢家派的人一路追着他。
他差点死在那一天。
不过无所谓,在周司屹眼里,死亡跟今天下雨是一个概念。
那晚回来捞人的时候,他身上的血腥气还没洗净。
那天她穿了身白裙子,身上有草莓的甜意,跟尼古丁的味道交织在一起。
一场掠夺和缠绵。
结束的时候,她也用沾着湿意的眼睛看过来。
骨子里有本能的掠夺欲,他皱着眉,把人拉近。
然后发现她在看他手臂的一道伤。
目光很纯,有天真的担忧:“这个不是我抓的吧?”
“猫抓不出来。”周司屹面无表情眯了下眼。
那些肮脏的事,她并没有见过。
她又吸了口气,感同身受地问:“疼不疼?”
嘴唇贴过来,轻轻吹着气。
最能激起欲望或者警惕的一个举动。
但周司屹只垂眼看过去。
她说不要了,他就没做第三次。
后来她睡着了,他出去买烟。店里的老板娘也穿了件白裙子,很多女孩子都会穿的款式。
但跟她穿在身上的感觉不一样。
她身上有天真的纯稚。
因为从小在爱里长大。
雨丝还细细密密地落,一个开头糟糕的夜晚,在这时变得并不算糟糕。
周司屹不会爱人。
在他这儿,有账就算,想要的就夺,手段一向百无禁忌。
天真,纯稚,是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但那晚,打着烟咬在嘴里时,周司屹没带半点情欲地想了个事。
死亡的前一刻,如果能做最后一件事。
跟她接吻应该是个有趣的决定。
隆冬腊月,一只天鹅懵懂闯进天罗地网的城堡。
招惹了个遍。
然后,说要走。
周司屹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把有点旧的火机,手指懒懒拨下。
擦一声,火舌蹿起来。
电话对面是他留在港城的人,在汇报周正临的事。
“现在周先生酗酒,章女士染上了赌瘾,已经按照您说的,那些钱款都从您账上拨还,一笔笔都记着。昨天阿虎他们过去了讨要了一趟,章女士跟周先生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夜色浓稠。
学院的门开了又关。
女孩的脖颈纤细,身上裹了件厚重棉服,白色裙摆压在棉服下,漂亮的纱映着淡淡雪光,被风吹得轻颤。
放松了下来,提着裙摆踩进雪里,眼睛笑得弯弯的。
对面的人还在汇报。
布下天罗地网,只为给天鹅送一杯棉花糖可可。
周司屹双腿交叠,指节漫不经心地轻敲在机身那个有点褪色的草莓上。
“真喺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