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废弃别墅白袍小将(二)
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停了,一轮残月从云缝中探出头来。林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别墅庭院里的那棵老槐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 白袍小将正仰头望着二楼窗口,银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旗袍女人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她手中的桃木梳子化作无数细针射向铠甲人。林砚下意识地扑过去推开他,细针擦着她的耳畔飞过,钉在墙上的军事地图上,瞬间燃起青色的火焰。
“快走!” 白袍小将的声音穿透窗户传来,“子时之前必须找到兵符!”
林砚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铠甲人抓住。他的手掌冰冷刺骨,力道却大得惊人:“兵符在铜雀肚子里…… 当年大帅交给白袍将军保管…… 邪将就是为了这个才……”
话未说完,铠甲人突然化作一阵黑灰,只留下那枚编号军牌落在林砚掌心。与此同时,旗袍女人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她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燃烧的地图,化作无数银线钻进壁炉的砖石缝隙里。
铜雀灯台在这时重新亮起,青绿色的烛火中,林砚清楚地看到雀鸟的腹部有一道暗缝。她搬起灯台,发现底座刻着 “忠魂不寐” 四个字,与爷爷笔记扉页上的印章如出一辙。
当她撬开铜雀的腹腔时,一枚巴掌大的虎符滚了出来,半边刻着 “兵甲之符”,半边却是空白。林砚突然想起爷爷下葬时,骨灰里混着的半块刻字铜牌 —— 当时她以为是陪葬的旧物,现在看来,那分明就是虎符的另一半。
窗外传来银枪破空的锐响。林砚冲到窗边,看见白袍小将正与邪将在庭院中激战。邪将的长刀上缠绕着黑色雾气,每一次劈砍都在地面留下焦黑的痕迹。白袍小将的银枪却泛着柔和的白光,枪尖所过之处,黑雾纷纷消散。
“把虎符扔下来!” 白袍小将避开邪将的刀锋,朝窗口大喊。
林砚抓起虎符,却在此时发现虎符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民国二十六年腊月,赵、李、张三位将军殉国于此。” 三个名字后面,赫然画着一个小小的哨子图案。
邪将似乎听到了对话,他猛地转身,红光闪烁的眼睛死死盯住窗口的林砚。“小丫头,把东西给我!” 他的声音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林砚只觉得头晕目眩,手中的虎符险些脱手。
白袍小将趁机挺枪刺向邪将后心,银枪却在触及铠甲的瞬间被弹开。“他的魂体与别墅融为一体!” 白袍小将的声音带着焦急,“必须用虎符和哨音同时净化!”
林砚这才明白爷爷留下哨子的用意。她掏出黄铜哨子,用指甲抠掉堵住哨口的血块,同时将虎符高高举起。月光透过虎符的镂空纹路,在地面投射出复杂的星图,与青铜罗盘上的二十八星宿完美重合。
“吹!” 白袍小将的银枪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邪将暂时逼退。
林砚深吸一口气,将哨子含在嘴里。尖锐的哨声刺破夜空,黄铜在月光下泛起血红色的光晕。她清晰地看到无数透明的人影从别墅的墙壁里浮现出来,他们穿着各异的军装,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少了半边脑袋,却都朝着邪将的方向伸出手。
“不 ——!” 邪将发出痛苦的咆哮,他的铠甲开始寸寸碎裂,露出下面蠕动的黑雾。那些黑雾接触到哨音形成的声波,立刻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林砚将两半虎符对接在一起,刹那间,耀眼的金光从拼接处爆发出来。所有的人影都停下动作,朝着金光的方向深深鞠躬,包括庭院里的白袍小将。
金光中,林砚仿佛看到了爷爷年轻时候的样子。他穿着学生制服,手里捧着一个木盒,正小心翼翼地交给白袍小将。而白袍小将身后站着的三位将军,军牌编号与她找到的信物完全吻合。
当金光散去时,邪将已经消失不见,庭院里只剩下那棵老槐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白袍小将转过身,朝林砚郑重地行了个军礼,身影逐渐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残月的清辉之中。
林砚握着完整的虎符,突然发现掌心多了一行字:“静园秘,非忠者不得见;忠魂事,非勇者不得闻。” 她这才明白,爷爷并非偶然来到这里,他或许是那场历史的见证者,甚至是守护者。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林砚走出别墅。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静园的尖顶上,爬藤在晨光中舒展叶片,露出墙面上斑驳的弹痕。她回头望去,只见客厅窗口似乎站着一个白袍身影,在朝阳中微微颔首。
口袋里的青铜罗盘不再发烫,指针稳稳地指向东方。林砚知道,这场关于家族与历史的探险还未结束 —— 爷爷笔记里提到的 “长白山秘藏” 和 “邪将残部”,或许才是真正的谜题。
她发动汽车时,后备厢传来轻微的响动。林砚打开一看,发现那枚光绪元宝正躺在罗盘旁边,而铜钱背面的满文,在阳光下竟拼凑出 “长白山” 三个字。
雨刷器上不知何时挂着一片银白色的发丝,随着晨风轻轻摆动。林砚将虎符和哨子放进包里,发动汽车驶离这片被遗忘的角落。后视镜里,静园的轮廓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晨雾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但林砚知道,有些秘密一旦揭开,就再也无法回到原点。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铜钱,金属的凉意中似乎还残留着白袍小将的温度,以及那段被时光掩埋的血色记忆。
汽车驶离静园地界时,收音机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杂音。林砚调了几个频道,最终定格在一个播放老戏曲的频率上。咿咿呀呀的唱腔里,隐约夹杂着男人的低语,像是在诉说某个被遗忘的故事。她瞥了眼后视镜,那片晨雾中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
车后座不知何时多了片枯叶,叶脉间嵌着几粒暗红色的砂粒。林砚捏起枯叶凑近鼻尖,一股熟悉的铁锈味钻进鼻腔 —— 与静园血泊里的气息如出一辙。她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夹着的那张铁路票根,目的地正是长白山脚下的临江站,日期恰是民国二十六年腊月初八,与三位将军殉国的时间相差不过三日。
“吱呀 ——”
刹车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林砚猛打方向盘,汽车擦着悬崖边缘停下,右前轮悬在半空。她惊魂未定地看向路面,只见原本平整的山路竟裂开一道丈许宽的沟壑,断面处露出层层叠叠的白骨,仿佛有人硬生生劈开了一座乱葬岗。
沟壑对岸站着个穿蓑衣的老头,斗笠压得极低,露出的下巴上满是花白的胡茬。他手里牵着一匹瘦骨嶙峋的马,马鞍上挂着个褪色的帆布包,包角绣着的五角星已经磨得只剩轮廓。
“姑娘,这条路走不得。” 老头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长白山的老林子,入秋就闹邪祟。”
林砚注意到他帆布包上露出半截铁链,链环上的锈迹与静园邪将的铠甲如出一辙。她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的虎符,指尖触到冰凉的青铜时,老头突然抬起头 —— 斗笠下没有脸,只有一团翻滚的黑雾,隐约能看见两颗红光闪烁的眼珠。
“邪将的走狗!” 林砚猛地推开车门,黄铜哨子咬在齿间。
蓑衣人发出桀桀怪笑,黑雾从斗笠边缘溢出,在地面凝成无数只细脚。他身后的马匹突然直立起来,马皮剥落处露出森白的骨骼,驮着的帆布包裂开一道缝,滚出几枚刻着番号的军牌,其中一块正是属于那位 “赵将军”。
哨声刺破山林的寂静时,林砚已经跃过沟壑。她落地的瞬间,发现崖壁上嵌着块石碑,上面刻着 “忠魂谷” 三个大字,笔画间填满了暗红色的矿物质,在阳光下泛着血痂般的光泽。
蓑衣人的黑雾化作长刀劈来,林砚侧身避开,虎符在掌心发烫。她突然想起白袍小将对接虎符时的金光,便将虎符狠狠砸向黑雾。青铜与黑雾接触的刹那,果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蓑衣人发出一声惨叫,黑雾剧烈翻滚起来。
“长白山的秘藏…… 不属于你!” 黑雾中传出邪将的声音,却比之前虚弱许多。
林砚趁机吹响第二声哨音。山林里突然刮起狂风,无数落叶在风中凝成白袍小将的身影。银枪直指黑雾核心:“张副官,你还要助纣为虐到何时?”
黑雾猛地一震:“将军?不可能…… 你明明已经……”
“我虽魂散,忠魂不灭。” 白袍小将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当年大帅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
黑雾剧烈扭动,逐渐显露出一个穿着副官制服的人影。他胸口的血洞汩汩流着黑血,手里紧紧攥着半张泛黄的照片 —— 上面是四位身着军装的年轻人,站在静园的大门前,笑容灿烂。
“是他逼我的!” 副官的虚影指向天空,“邪将抓住了我的家人…… 我别无选择……”
林砚突然注意到他手腕上的银镯子,花纹与旗袍女人的桃木梳子如出一辙。她想起静园壁炉里的银发,一个可怕的猜测涌上心头:“那位旗袍女士…… 是你的妻子?”
副官的虚影猛地一颤,黑雾开始溃散:“我对不起她…… 让她被砌在墙里受苦……” 他看向白袍小将,“将军,求您照看她的魂魄……”
金光再次亮起时,副官的身影化作一只银雀,绕着林砚飞了三圈,最终撞向那块 “忠魂谷” 石碑。石碑裂开的缝隙里,渗出银白色的液体,在地面汇成一条小溪,溪水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星图碎片。
白袍小将收起银枪,看向林砚掌心的虎符:“邪将本体被封印在长白山天池,这些残部是为了寻找解除封印的钥匙。” 他指向溪水中的星图,“静园的铜雀灯、忠魂谷的石碑,都是当年布下的阵法节点。”
林砚捡起一块星图碎片,发现上面的纹路与爷爷笔记里的某幅插画完全吻合。插画旁标注着:“七星连珠夜,天池开金门。”
“爷爷到底是什么人?” 林砚忍不住问。
白袍小将的目光投向远方的山峦:“他是当年负责转移秘藏的学生兵。我们将最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他,没想到邪将的势力竟渗透得如此之快。”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沿着星溪往上走,能找到当年的秘道入口。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
星溪的水流突然转向,在前方的乱石堆中冲出一条小径。林砚收起虎符,发现掌心多了枚小小的银雀哨,与之前的黄铜哨子形成奇妙的呼应。当她再次抬头时,白袍小将已经消失,只有几片白羽在溪水中打着旋儿,顺流而下。
沿着星溪前行的第三日,林砚在一处瀑布后发现了秘道入口。洞口被藤蔓遮掩,拨开后露出人工开凿的石阶,石壁上刻着与静园相同的饕餮纹。她刚走进洞口,身后就传来女人的哭泣声,那声音与旗袍女人如出一辙。
“将军…… 等等我……”
林砚想起白袍小将的叮嘱,咬紧牙关不回头。但那哭声越来越近,仿佛有人的指甲正在刮擦她的后背。她猛地掏出银雀哨吹响,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军靴踏地的声响,从秘道深处传来。
石阶尽头是间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黑色木箱。林砚打开箱子,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泛黄的电报和一件沾着血污的白袍。最底下压着张合影,爷爷站在白袍小将身边,两人手里共同举着那枚完整的虎符。
“民国二十七年春,秘藏转移完毕。林砚吾孙,若你看到此信,说明邪将已破封印。切记,天池下的不是宝藏,是……” 电报的最后几个字被血渍覆盖,只能辨认出 “尸”“阵” 两个字。
石室突然剧烈晃动,石壁上的饕餮纹开始渗血。林砚抓起白袍时,发现衣角绣着个极小的 “张” 字 —— 与爷爷笔记里记载的白袍将军姓氏完全一致。她这才明白,白袍小将正是当年镇守静园的张将军,而爷爷是他最信任的人。
洞外传来邪将残部的嘶吼。林砚将电报塞进怀里,披上那件白袍。奇怪的是,这百年前的衣物竟与她身形完全吻合,衣料接触皮肤的瞬间,传来一股温暖的力量,驱散了秘道里的寒意。
当她冲出瀑布时,正好撞见十几个黑雾凝聚的士兵。林砚握紧银枪 —— 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武器,枪杆上刻着 “精忠报国” 四个篆字。她想起白袍小将的枪法,竟下意识地做出了格挡动作,银枪与黑雾兵器碰撞的刹那,爆出璀璨的火花。
“她身上有将军的气息!” 黑雾士兵发出惊恐的尖叫。
林砚突然明白,这件白袍不仅是信物,更是传承。她不再犹豫,银枪化作一道白光,在敌阵中穿梭。每刺出一枪,就有一团黑雾消散,而她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 张将军与三位好友在静园饮酒,爷爷背着木箱在雪地里狂奔,邪将在长白山下布下血阵……
当最后一个黑雾士兵消散时,林砚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开阔的谷地。谷中央的巨石上,刻着与虎符背面相同的星图。而谷地四周的山峰,恰好组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她掏出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稳稳指向谷地中央的一块凸起的岩石。林砚搬开岩石,露出下面的暗格,暗格里躺着半块玉佩,与爷爷骨灰里的那半块完美契合。
拼接后的玉佩发出柔和的绿光,在空中投射出完整的长白山地图。地图上标注的红点,除了静园和忠魂谷,还有七个从未听说过的地名,最后一个红点直指天池中央。
夜幕降临时,林砚在谷中升起篝火。她翻看那些电报,终于在血渍的缝隙里辨认出关键信息:“邪将以万骨为基,铸血阵锁龙魂。若阵破,东北龙脉断,国将不国……” 落款日期是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二日,正是西安事变发生的那天。
篝火突然爆出火星,映出林砚在帐篷上的影子。那影子的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个白袍身影,正默默地擦拭着银枪。林砚回头时,只看到跳动的火焰和随风摇曳的树影,但空气中,分明多了一缕熟悉的檀香。
她知道,接下来的天池之行,不会孤单。而爷爷用一生守护的秘密,即将在她手中揭开最后的面纱。玉佩在月光下泛着绿光,仿佛在呼应着某个遥远的召唤,来自长白山深处,来自历史的尘埃,也来自那些未曾远去的忠魂。
(/bi/286384/36637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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