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废弃别墅白袍小将(一)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车窗上,形成一道道蜿蜒的水痕,模糊了视线。林砚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处甚至微微发青。雨刮器在眼前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发出单调而重复的 “吱呀” 声,却始终无法驱散那片厚重如墨的阴霾。
导航屏幕上的蓝色箭头已经在这片荒僻的区域原地打转了近半小时,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形的迷宫。屏幕边缘跳出一行刺眼的红色警告:“当前区域信号弱,请谨慎驾驶。” 话音未落,那闪烁的箭头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彻底消失在满屏的雪花噪点中。
林砚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焦躁。她缓缓降下右侧车窗,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和腐烂植物的潮湿气息立刻涌了进来,带着雨夜特有的寒意,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衫。远处的山影在墨色的雨幕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注视着这片被遗忘的土地。
就在这时,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天际,将前方百米处的景象瞬间照亮。那是一座哥特式别墅的轮廓,尖顶在夜空中勾勒出狰狞的线条,仿佛是一只伸向天空的枯瘦手指。墙面上斑驳的爬藤在狂风中扭曲舞动,宛如无数挣扎的鬼影,诉说着被岁月遗忘的秘密。
林砚的心脏猛地一缩,她连忙踩下刹车。轮胎在泥泞的路面上划出两道深深的辙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记得爷爷笔记里的插画 —— 那座被称为 “静园” 的别墅,门楣上确实有这样一道月牙形的石雕,只是此刻在闪电的映照下,那月牙仿佛变成了一道凝固的血痕,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就是这里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微弱。后备厢里的青铜罗盘不知何时开始发烫,金属外壳上雕刻的二十八星宿图案像是活了过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诡异的微光,仿佛在指引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三天前,她在爷爷的遗物中发现了那本牛皮笔记。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民国二十六年的一个雨夜,同样是这样一座与世隔绝的别墅,同样是一场吞噬一切的暴雨。笔记里提到的 “白袍小将” 和 “邪将” 的字眼被红墨水重重圈住,墨迹早已干涸,却依然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诡异。
别墅的铁门早已锈迹斑斑,扭曲成不规则的形状,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裂过。林砚推开门时,合页发出刺耳的 “嘎吱” 声,在这寂静的雨夜里传出很远,惊起了树梢上栖息的夜鸟,它们扑棱着翅膀消失在浓稠的黑暗中。
玄关处的琉璃灯早已破碎不堪,碎片散落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折射着从门外渗入的微弱天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混杂着淡淡的檀香,形成一种奇特而令人不安的气息。林砚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布满蛛网的穹顶,突然停留在一幅悬挂歪斜的油画上。
画中是一位身着北洋军装的年轻将领,眉目俊朗,眼神锐利如鹰。但当光柱移动时,她惊讶地发现画中人的瞳孔似乎在黑暗中微微转动,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林砚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时,那肖像又恢复了静止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别自己吓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心头的寒意。右手无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黄铜哨子 —— 这是爷爷笔记里特别标注的 “保命之物”,据说是用战死将士的头盔碎片熔铸而成,在危急时刻能发出某种特殊的频率。
客厅中央的欧式长桌上铺着一块褪色的丝绒桌布,上面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林砚用手电筒照去,发现其中一个茶杯里还残留着半杯深褐色的液体,表面结着一层诡异的薄膜,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了一般。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 “咚” 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踩空了台阶。林砚猛地转身,光柱如利剑般射向黑暗中的楼梯口。扶手处的雕花在光线下投下扭曲的阴影,宛如潜伏的鬼魅。
“谁在那里?”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回答她的只有窗外愈发狂暴的雨声,以及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林砚握紧手电筒,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每级台阶都在她的脚下发出痛苦的**,仿佛随时会崩塌。二楼走廊的尽头挂着一幅厚重的暗红色天鹅绒窗帘,风吹过时,窗帘如鬼魅般摇曳,露出后面一扇紧闭的木门。
门上的铜环已经氧化发黑,但依然能辨认出上面雕刻的饕餮纹。林砚的手指刚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整扇门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撞击。她吓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地撞在墙壁上,惊起一片簌簌落下的墙灰。
“砰!” 门闩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林砚转身就想逃跑,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门缝里渗出的不是预想中的黑暗,而是浓稠如墨的黑雾,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仿佛是陈年血污的气息。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青铜罗盘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林砚连忙将它掏出来,只见罗盘中央的指针正疯狂旋转,最后死死地指向那扇正在缓缓打开的木门。
门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两步,像是踏在每个人的心脏上。林砚的呼吸变得急促,她下意识地将黄铜哨子塞进嘴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
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门后,逐渐显露出轮廓。那是一个身着残破铠甲的将军,头盔下的脸庞被阴影笼罩,只能看到一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他手中的长刀拖拽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在地板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又是一个来送死的。” 低沉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林砚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想吹响哨子,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邪将的长刀缓缓抬起,刀身上反射出诡异的红光,照亮了他铠甲上凝固的暗红色污渍 —— 那是早已干涸的血迹。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一道耀眼的白光突然从别墅的另一端爆发出来。林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金属碰撞的巨响和邪将愤怒的咆哮。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只见一个身着白袍的年轻将领正挡在她面前。那白袍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与邪将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他手中的银枪直指邪将的咽喉,枪尖上凝结着一滴晶莹的水珠,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千年了,你还不肯罢休吗?” 白袍小将的声音清澈如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邪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长刀带着破空之声劈向白袍小将。两道身影在狭窄的走廊里瞬间交缠在一起,金属碰撞的火花在黑暗中此起彼伏,照亮了墙壁上斑驳的血迹和弹孔 —— 那是历史留下的伤痕。
林砚趁机连滚带爬地躲到楼梯转角,她看着白袍小将灵活的身影在邪将的猛攻下游刃有余,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一句话:“银枪映月,血染白袍,此乃忠魂不灭。”
就在邪将的长刀即将刺穿白袍小将胸膛的刹那,林砚终于咬碎了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了黄铜哨子。
尖锐的哨声在别墅里回荡,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呼唤。邪将的动作突然凝固,他痛苦地捂住头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白袍小将抓住这个机会,银枪如闪电般刺出,正中邪将的胸口。
黑色的雾气从邪将的伤口中喷涌而出,发出刺耳的嘶鸣。他的身体在光芒中逐渐透明,最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别墅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窗外依旧狂暴的雨声。
白袍小将转过身,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洒在他脸上,林砚惊讶地发现他的眉眼竟与客厅里那幅肖像画中的年轻将领有七分相似,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超越年龄的沧桑。
“你是谁?” 林砚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但更多的是好奇。
白袍小将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落在林砚手中的青铜罗盘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仿佛看到了什么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他们还会回来的。” 他留下这句话,身影便如烟雾般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檀香,与别墅里的霉味交织在一起。
林砚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罗盘,指针已经恢复平静,静静地指向西方。而在刚才白袍小将站立的地方,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正躺在灰尘中,上面刻着的 “光绪元宝” 四个字在闪电的映照下闪着微弱的光芒。
雨还在下,仿佛要洗尽这座别墅承载的所有罪恶与悲伤。林砚知道,这只是开始,那些被遗忘在历史尘埃中的秘密,正随着这场百年不遇的暴雨,缓缓揭开神秘的面纱。
林砚的指尖在铜钱边缘摩挲,光绪元宝的龙纹被岁月啃噬得模糊不清,却仍能感受到那股冰凉的金属质感顺着指腹蔓延上来。她将铜钱塞进牛仔裤口袋,与黄铜哨子碰撞出细碎的声响,这声音在死寂的别墅里竟显得格外清晰。
手电筒的光束突然开始闪烁,像是接触不良。林砚拍了拍筒身,光柱却骤然黯淡下去,只在地面投下一团昏黄的光晕。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挂钟突然发出 “咔哒” 一声,指针竟开始逆时针转动,表盘上的罗马数字在暗影中扭曲成怪异的符号。
“滴答,滴答。”
秒针倒走的声音仿佛敲在颅骨内侧,林砚感到一阵尖锐的耳鸣。她踉跄着扶住楼梯扶手,雕花上的藤蔓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如同细小的蛇群顺着掌心往上攀爬。她猛地缩回手,却发现那些纹路依旧是冰冷的木头,只是在昏光下呈现出蠕动的错觉。
二楼东侧的房间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烛光。林砚屏住呼吸,想起爷爷笔记里夹着的那张褪色照片 ——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门缝漏出火光,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寅时三刻,铜雀衔烛。”
她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房间中央的八仙桌上摆着三只青瓷酒杯,杯沿还沾着暗红色的酒渍。墙壁上挂着一幅残破的军事地图,泛黄的宣纸上用朱砂标注着早已消失的地名,图钉深陷在 “南京” 二字的位置,锈迹在纸面晕染成褐色的云纹。
最引人注目的是窗台上的铜雀灯台,青铜铸就的雀鸟双翼舒展,嘴里衔着的蜡烛竟在无风自动。烛火呈诡异的青绿色,将林砚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的脖颈处却多出一道歪斜的刀口,随着烛火摇曳而微微颤动。
“民国二十六年冬,我在此与赵、李二位将军痛饮。” 林砚轻声念着八仙桌抽屉里找到的信笺,“静园藏有大帅的秘密,若我未能活着出去,望后人持此信寻得白袍将军……” 字迹在此处戛然而止,纸页边缘有明显的灼烧痕迹,仿佛写信人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变故。
铜雀灯台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青烛爆出一朵灯花。林砚转身时,赫然发现墙上的军事地图正在渗血,朱砂标注的路线变成了蜿蜒的血河,顺着墙壁流淌到脚下。她抬脚后退,却踩在一滩黏腻的液体上,手电筒照去,只见地板上不知何时积起了浅浅的血泊,无数细小的血珠正在水面上旋转,聚成一个个微型的漩涡。
“你在找这个吗?”
阴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砚猛地抬头,看见房梁上倒挂着一个人影。那人穿着与邪将相似的残破铠甲,头盔下的脸却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痕,左眼的位置嵌着一枚生锈的弹壳,正往下滴落暗红色的液体。
“赵将军?” 林砚想起信笺里的名字,喉咙发紧。
铠甲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伸出手。他的指尖缠着泛黄的纱布,末端露出的指甲早已乌黑变形。林砚注意到他手腕上的军牌,上面刻着的编号与爷爷笔记里夹着的半块断牌完全吻合。
就在这时,铜雀灯台的烛火突然熄灭。黑暗中响起金属摩擦的声响,林砚摸到口袋里的黄铜哨子,却发现哨口不知何时被凝固的血块堵住了。她摸索着后退,后背撞到一个坚硬的物体,转身时手电筒的光束恰好扫过 —— 那是一口竖着摆放的朱漆棺材,棺盖缝隙里渗出的不是木屑,而是银白色的发丝。
“救…… 救命……”
微弱的女声从棺材里传来,像是有指甲在木板内侧轻轻抓挠。林砚的心跳几乎停滞,她想起爷爷笔记里那个被红墨水涂抹的句子:“棺中女,鬓如霜,夜半梳头待君郎。”
棺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朱漆表面浮现出无数掌印。林砚转身就跑,却被门槛绊倒在地。手电筒滚到墙角,光束正好照到墙上的挂钟 —— 时针指向三点十七分,与照片背面标注的寅时三刻分毫不差。
“咔哒。”
挂钟的玻璃罩突然弹开,一只干枯的手掌从里面伸出来,握着半截燃烧的线香。青烟在空气中凝结成扭曲的人脸,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林砚看到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玉戒指,裂痕处露出的不是玉石,而是暗褐色的骨质。
“这戒指……” 林砚瞳孔骤缩。她在爷爷的骨灰坛里见过一模一样的戒指,当时殡仪馆的人说是随葬品,现在想来却疑点重重。
铠甲人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挡住了唯一的去路。他头盔上的红缨无风自动,在黑暗中划出诡异的弧线。林砚突然注意到他脚下的血泊里漂浮着一张照片,她伸手捞起,发现照片上正是客厅里那幅肖像画中的年轻将领,身边站着的旗袍女子无名指上,赫然戴着那枚玉戒指。
“他们把她砌进了墙里。” 铠甲人的喉管里发出漏气般的声响,指向墙角的壁炉,“就在烟囱后面…… 我亲眼看见的……”
林砚的目光投向壁炉。砖石缝隙里果然嵌着几缕银白色的发丝,在气流中微微颤动。她想起刚才棺材里的女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 如果女人被砌在墙里,那棺材里的又是谁?
这个念头刚闪过,身后就传来棺盖落地的巨响。林砚僵硬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里映出一个身着红旗袍的女人背影,她的长发垂到脚踝,手里握着一把桃木梳子,正对着空气缓缓梳头。
梳头的动作越来越快,女人的肩膀开始剧烈颤抖。当她转过身时,林砚终于看清那张脸 —— 根本没有五官,只有密密麻麻的针孔,每个孔里都插着一根银白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我的将军…… 还没回来吗?” 女人的声音像是无数根发丝在摩擦,听得人头皮发麻。
铠甲人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他的铠甲缝隙里渗出黑色的血液,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溪流。林砚这才发现,他背后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刺刀,刀柄上刻着的番号与邪将长刀上的印记完全相同。
“是他…… 是他干的……” 铠甲人指着窗外,声音嘶哑,“他嫉妒大帅的赏识,趁夜偷袭…… 我们都被他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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