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天子亲军,隆恩浩荡(月票六百加更
朱由校结束早朝,乘銮驾返回乾清宫东暖阁时,日头已渐渐爬高。
看这日头走势,再过一个时辰,便该是正午时分了。
从龙辇上下来,朱由校便马不停蹄的进入东暖阁中。
毕竟,还有许多奏疏还没批阅呢!
这一天天的,活是真干不完。
偌大的帝国,每天都会给你生出事情来。
朱由校刚在铺着明黄软垫的宝座上坐定,魏朝便轻步上前,躬身禀道:“陛下,永康侯与丰城侯已在殿外候着,说是按旨将募来的兵丁带回了。”
早上朱由校便得到锦衣卫的消息了。
如今看来,他所募的三万大军,此刻是募全了。
朱由校眼神闪烁,当即说道:
“宣他们进来。”
不多时,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两个身着公侯袍服的身影躬身而入。
为首的永康侯徐应垣面色黝黑,眉宇间带着风霜之色;身侧的丰城侯李承祚则稍显清瘦,眼角却透着一股干练。
正是半年前被朱由校派去各地募兵的两位勋贵。
“臣徐应垣(李承祚),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齐整整地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微哑,却难掩中气十足。
朱由校抬手示意他们平身,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起来吧。看你们这模样,倒是历练得不错。”
半年前,他特意点了这两位家世清白、素无劣迹的勋贵,给了他们相同的差事:
徐应垣赴河南,从流离失所的灾民中挑选青壮。
李承祚往浙江义乌,专从矿工里招募悍勇之士。
两人各领一万兵额,要组建的,是直属于皇帝的亲卫军。
如今半年过去,这两位总算不负所托,将募来的兵丁带回了京城。
徐应垣起身时,腰板挺得笔直,声音洪亮:“托陛下洪福,臣在河南共募得青壮一万零三百余人,皆是身强力壮、无家室拖累的汉子,已按军制编练成队,此刻正驻扎在西山锐健营候命!”
李承祚也紧随其后回话,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臣在义乌募得矿工与乡勇一万一千余人,这些人常年在矿洞劳作,力气大、性子烈,又熟悉器械,稍加操练便是好兵,现已在丰台大营整肃待命!”
兵是募回来了,人数也都凑齐了数,但在朱由校看来,徐应垣与李承祚这两位勋贵的能耐,比起定远侯邓邵煜来,实在是差了一截。
半年前派邓邵煜去山东募兵,那才叫干净利落。
不过三四个月月的功夫,便从流民与卫所余丁里挑出了五千精壮,个个身板结实、眼神亮堂。
后来袁可立接手操练时,不止一次在奏报里夸那些兵卒“底子扎实,悍不畏死”,可见邓邵煜挑人的眼光有多毒。
更难得的是,他带兵从山东返回京城时,一路军纪严明,别说逃兵、骚乱,就连沿途村落的一草一木都没动过,整支队伍走得齐整,连风纪都挑不出错处,这等领兵的本事,确实有几分章法。
反观眼前这两位,便显得粗糙多了。
永康侯徐应垣在河南募的兵,虽说没掺老弱病残,但多是些面黄肌瘦的灾民,挑来的青壮里,十个里倒有三个扛不动五十斤的米袋,顶多算“能喘气的”,离“精壮”二字还差得远。
更让朱由校皱眉的是,募兵时竟在开封府衙外闹出了骚乱。
一群流民为了抢那点入伍的名额,当场打了起来,还踩死了两个妇孺,最后是当地官府派兵弹压才平息下来,这事当时便报到了御前,让他很是不快。
丰城侯李承祚倒还好些,在义乌募的矿工与乡勇,常年抡锤挖矿,胳膊比寻常人粗一圈,性子也野,算得上是块当兵的好料。
可他管不住底下人。
从浙江往北走时,途经淮安府,竟有几十个兵卒夜里溜出去,把当地一个富户的院子给抢了,虽说最后把人抓了、赃物也追回来了,但这事传到京城,终究是损了皇家亲军的脸面。
好在这两人还算有底线,没敢在军饷、粮草上动手脚,没犯贪墨这种原则性的大错。
说到底,还是能力不足。
一个识人不明、驭下无方,一个镇不住场子、军纪松散,比起邓邵煜那股“既能挑出猛虎,又能拴住猛虎”的能耐,实在是差了火候。
不过话说回来,事情办得虽不算漂亮,但该有的赏赐总还是要给的。
若因些许瑕疵便苛责过甚,传出去倒显得他这个皇帝气量狭小,成了世人眼中的刻薄之君,反倒不美。
只是这带兵的差事,往后怕是不能再劳烦这二位了。
朱由校心中已有定夺,当即对魏朝道:“把拟好的旨意拿来。”
魏朝连忙从内侍手中接过明黄色的圣旨,展开时,卷轴上的龙纹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他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扯着标志性的尖细嗓音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永康侯徐应垣、丰城侯李承祚奉旨募兵,不辞辛劳,终成其事,特加恩赏!”
“赐蟒袍一袭,许于朔望之日穿着;赐‘忠勤可嘉’‘勠力王事’鎏金匾额各一方,着悬挂于府中正堂,以彰其功。”
“岁禄各增五十石,赐白银百两、宫缎十匹。另特赐天津卫船引一引,凭此可免缴关税,通行南北漕运。”
“加授二人嫡子为锦衣卫百户,食正六品俸禄;再赐兵部宴一席,着尚书亲陪,以尽荣宠。”
一项项赏赐从魏朝口中念出,像串珠般滚落:从象征身份的蟒袍匾额,到实打实的钱粮布帛,再到能传家的船引与官职,甚至连赐宴的规格都一一列明。
陛下当真大气啊!
两人当即狂喜!
然而这份狂喜没持续多久,徐应垣与李承祚脸上的笑容便渐渐僵住了。
不对劲。
魏朝念了一长串赏赐,从蟒袍匾额到银钱布帛,从船引特权到子嗣官爵,桩桩件件都透着荣宠,可翻来覆去听了半天,独独少了最关键的东西:
新的差事任命!
他们原本在河南、浙江募兵时,虽无明确职衔,却也算暂掌兵权。
如今兵已带回,按常理该论功授实职,哪怕是在亲卫军中挂个提督、总兵的衔,也好过空手而归。
可这圣旨里,从头到尾没提亲卫军的半个字,更没说要让他们继续领兵。
没有兵权,往后如何在朝堂立足?
如何再立军功?
徐应垣悄悄抬眼,瞥见李承祚紧抿的嘴唇,两人眼底都闪过一丝慌乱。
他们想起定远侯邓邵煜,人家从山东带回兵后,陛下当即就让他提督西山锐健营,手下实打实握着三千精锐,那才是真正的重用。
可再看看自己,赏赐虽多,却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蟒袍再华丽,能比得上兵符?
船引再值钱,能抵得过兵权?
嫡子的锦衣卫百户,说到底也只是个闲职。
心头的失落像潮水般涌上来,但他们终究是久在官场的人,知道此刻绝不能表露半分不满。
皇帝的恩宠就在眼前,若是敢质疑圣意,别说兵权,恐怕连这点赏赐都要飞了。
“臣徐应垣(李承祚)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再次叩首,声音比刚才更响亮,只是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指尖却悄悄攥紧了。
两人脸上那点掩饰不住的失落与不甘,自然没能逃过朱由校的眼睛。
“怎么?是觉得朕没给你们兵权,心里头不痛快?”
这话如同一记惊雷,炸得徐应垣与李承祚魂飞魄散。
两人脑袋磕得金砖邦邦响:“臣不敢!臣绝无此意!”
“不敢?”
“朕瞧着你们这脸色,可不是‘不敢’的模样。心里有想法,大大方方认了便是,藏着掖着反倒小家子气。”
这话像是一根引线,彻底点燃了徐应垣憋在心里的火气。
他猛地抬起头,额角青筋暴起,咬着牙道:“陛下!臣不敢有怨言,只是臣实在不明白,定远侯邓邵煜能领兵,为何我等便不能?同是奉旨募兵,臣等虽不及邓侯爷周全,却也如期完成了差事,为何偏偏不给我们军职?”
一旁的李承祚虽没开口,却也微微抬起头,眼神里的困惑与不甘,与徐应垣如出一辙。
“为何?”
朱由校站起身,缓步走下御座,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就凭你们连一万新募的兵卒都带得鸡飞狗跳,朕还敢把前线的兵权交到你们手上,让你们去跟建奴的铁骑厮杀?”
他俯身,目光如刀,一字一句道:“徐卿,你在河南募兵,不过是挑些灾民,竟能闹出骚乱,还死了人,连自家营盘都镇不住,到了战场,难道要让你的兵去跟友军斗殴?”
“还有你,李卿。”
朱由校转头看向丰城侯,语气更冷。
“义乌矿工是悍勇,可你带回来的路上,竟纵容手下劫掠百姓!这等军纪,到了边关,是保家卫国,还是祸乱地方?”
桩桩件件,皆是他们的错处,被朱由校毫不留情地摆在台面上。
徐应垣与李承祚听得浑身发抖,冷汗瞬间浸透了蟒袍,顺着脊背往下淌,连带着地砖都洇湿了一小块。
他们这才惊觉,陛下对他们募兵途中的龌龊事,竟是了如指掌!
那些他们自以为能遮掩过去的疏漏,早已被人原原本本地报给了皇帝。
“臣……臣罪该万死!”
两人再也不敢有半分怨言,只剩下彻骨的恐惧,脑袋死死抵着地面,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朱由校看着他们吓破胆的模样,缓缓直起身:“念在你们总算没贪墨军饷,也算尽了几分力,朕才给了这些赏赐。若还不知足,真以为朕不敢治你们的罪?”
“谢陛下隆恩!”
这下子,两人是彻底老实起来了。
不仅不要求官职,甚至还在担忧自己的小命保不保得住。
见两人如此识趣,朱由校缓了口气,紧绷的面色渐渐缓和下来。
“朕也不是不给你们机会。你们若真想领兵,就得拿出真本事来给朕看。这样吧,你们二人若有心掌军,便先去京营历练,从最基础的学起。什么时候能让朕看到你们的长进,什么时候朕再给你们带兵的差事。”
他心里清楚,到了这王朝末年,真正能用的勋贵早已是凤毛麟角。
徐应垣与李承祚虽能力平平,但总算还知敬畏、肯卖力,若是能在京营里打磨出来,未尝不是可用之材。
这话如同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两人心底。
方才被斥责的羞惭与惶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起的斗志。
他们猛地抬头,眼中闪着光:定远侯邓邵煜能做到的,他们凭什么不能?
“臣等谢陛下栽培!愿往京营学习,定不负陛下所望!”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好。”
朱由校见状,嘴角露出一丝淡笑。
“便暂授你们京营监军之职,虽无直接统兵之权,却能旁观操练、研习军法,好好学吧。”
“谢陛下!”
待两人满怀壮志地退下后,朱由校独自站在暖阁中,目光投向窗外。
日头已升至中天,金光洒满庭院,映得他眼底一片深邃。
新募的三万兵卒如今都已到齐,这可是他亲手打造的亲卫军,是未来制衡各方势力的底牌,若不能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看来,是时候去丰台大营走一趟了,亲自看看这些新丁的成色,也让他们认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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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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