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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内除奸佞,外御强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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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乾清宫东暖阁内。
    朱红的宫门半开半掩,透进一缕微凉的晨光。
    朱由校身着明黄色常服,正伏案批阅奏章,朱笔在宣纸上沙沙作响,时而停顿,时而疾书。
    忽然,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一名黄门太监躬身趋入,在距离御案三丈处停下,恭敬地叩首道:“启禀陛下,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求见!”
    朱由校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
    片刻后,他摆了摆手:“让他进来。”
    不多时,魏忠贤迈着细碎的步子缓缓入内。
    他身着绛紫色蟒袍,腰系玉带,虽已年过半百,却仍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行至御前,他双膝跪地,额头触地:“奴婢魏忠贤,拜见陛下!”
    朱由校将手中的奏疏轻轻合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他目光如炬地注视着跪伏在地的魏忠贤,声音不疾不徐:“所来何事?”
    魏忠贤弓着腰快步上前,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兴奋:
    “奴婢奉皇上旨意去查京城的粮仓,果然揪出大问题!那些管仓库的官员胆大包天,账面上写着旧太仓有八十三间粮廒,可实际一查,竟然只剩三十一间还堆着粮食”
    他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本蓝布封面的册子,像捧着什么珍宝似的高举过头顶。
    司礼监掌印太监魏朝阴沉着脸走过来,他一把抓过册子,对着魏忠贤冷哼一声。
    魏忠贤脸上笑容僵了僵,但很快恢复如初。
    朱由校冷眼旁观这两个心腹太监的明争暗斗,倒是乐见其成:让这两条恶犬互相撕咬,皇权才能稳坐钓鱼台。
    若是他们联合起来,怕就是他这个当皇帝的了。
    思索之间,朱由校翻开册子,触目惊心的数字跃然纸上:
    京城六大粮仓总共该有四百多间粮廒,可实际盘点下来,竟有超过六成的仓库空空如也!有些粮廒里甚至积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多年未曾启用。
    朱由校面色骤然阴沉。
    这些消失的粮食,足够十万大军吃上好几年,如今却不知流进了哪些蠹虫的私囊。
    更可恨的是,就在上月朝会上,户部侍郎还信誓旦旦保证‘京仓储备充足,可支三年之用’,若真信了这种鬼话,说不定等他将大量的京师粮草调往辽东,京城就要粮荒了。
    朱由校冷笑一声,道:“这些蛀虫,当真胆大包天!连国仓粮储都敢贪墨,眼里可还有王法?!”
    魏忠贤窥见皇帝怒容,立刻躬身凑近半步,嗓音压得极低却字字狠厉:“陛下明鉴!此等蠹虫蛀空社稷根基,若不连根拔起,只怕后患无穷。依奴婢之见,涉事官员——上至户部主事、下至仓场胥吏,一个都轻饶不得!”
    朱由校目光如刀。
    “证据确凿之事,朕岂会姑息?传旨锦衣卫,即刻锁拿所有涉案之人!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若有人命官司在身,直接押赴西市问斩!”
    “奴婢这就去办!”
    魏忠贤躬身退出乾清宫,嘴角的笑意尚未褪去,眼底却已浮起一抹阴冷的算计。
    “终于又能抄家了!”
    他心中暗喜,脚步却依旧恭敬谨慎。
    这些贪官污吏的家产,少说也能抄出几十万两银子。
    只要银子进了内帑,陛下自然龙颜大悦。
    到那时,他魏忠贤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岂是王体乾那等庸碌之辈能比的?
    “若不能替陛下搞钱,咱家这权势从何而来?”
    他回头瞥了一眼紧闭的宫门,仿佛已经看到那些官员哭嚎着被押入诏狱的场景,脸上的褶子都因兴奋而舒展开来。
    ——
    暖阁内,朱由校凝视着魏忠贤离去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案上的账册摊开着,触目惊心的亏空数字像一把刀,狠狠剜着他的心。
    “满朝文武,个个指责朕宠信厂卫、疏远文臣——可朕难道不想重用他们吗?!”
    “清查粮仓的旨意下了几个月,他们给朕查出什么了?一堆‘账目清晰’的鬼话!可朕让锦衣卫去查,不过三五日便揪出这等滔天大案!”
    朱由校越说越怒,抓起奏折狠狠摔在地上。
    纸页纷飞间,他忽然泄了气般跌坐回龙椅,疲惫地闭上眼。
    “说到底……这些官员不是不能查,而是不敢查!他们自己屁股底下都不干净,怎会真心为朕办事?”
    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望向殿外渐沉的暮色。
    “只能盼着新科进士们……能带来些新气象了。”
    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忽然觉得这龙椅坐得格外冰凉。
    魏朝见皇帝面色阴沉,眼中怒火未消,连忙趋步上前,躬身劝道:“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啊!这些蠹虫固然可恨,但若为此伤了圣躬,反倒遂了他们的愿。”
    朱由校闻言,冷笑一声,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
    若是事事都要动怒,朕怕是早就被这些臣子气死了。
    想到这里,朱由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与其被他们气得短命,不如放宽心些,多活几年。
    那些老臣再如何嚣张,终究熬不过岁月。等他们一个个归西,朝堂上自然就是朕提拔的新人了。
    现在厉害不代表一直厉害。
    活得久才是真正的赢家。
    人家司马懿早就告诉了朱由校这个道理了。
    就在朱由校要继续批阅奏疏的时候,殿外又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黄门太监躬身碎步趋入,在御案前三丈处跪下:“启禀皇爷,李太妃在宫门外候见。”
    “李太妃?”
    朱由校略一沉吟,想起前几日礼部呈上的大婚章程——想必是为这事而来。
    “宣。”
    年轻的皇帝放下茶盏,整了整明黄色常服的袖口。
    不多时,珠帘轻响,李太妃缓步入殿。
    “臣妾拜见陛下。”
    她身着太妃翟衣,发间金凤步摇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金芒。
    朱由校起身相迎,语气和缓:“太妃不必多礼。”
    待宫女搬来绣墩,又温声道:“太妃此来,可是为朕的大婚之事?”
    李太妃闻言,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地并拢双腿。
    她低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
    朱由校见她这般情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大婚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李太妃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道:“回禀陛下,一应礼仪、器物皆已备妥,只待陛下择定吉日。”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礼部呈上了三个日子,都是钦天监推算过的黄道吉日。”
    朱由校指尖轻叩案几,沉吟片刻:“既如此,就让礼部选定罢。”
    殿内一时静默,只闻香炉中檀香燃烧的细微声响。
    李太妃忽然抬袖掩唇,轻咳一声:“还有一事.”
    “何事?”
    朱由校抬眼望去,却见太妃耳根微红,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异样。
    “本宫近日在慈宁宫新选了几名宫女,皆是知书达理、品貌端正的。陛下若有闲暇,不妨多来慈宁宫。徽媞那丫头也总念叨着想见陛下。”
    这哪是让朕去看徽媞?
    李太妃啊李太妃,你这般殷勤,打的什么主意,当朕不知么?
    他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朕知道了。待政务稍缓,自会去慈宁宫探望。”
    “妾身在慈宁宫等着陛下~”
    打发了李太妃之后,朱由校又埋头批阅奏疏。
    京城事务繁杂。
    清丈田亩、重建水师、清查粮仓、整军练兵.
    各项事情都在有序推行。
    各项事宜,都在牵扯这他这个皇帝的精力。
    然而在千里之外的沈阳,却只有一件事在上演:
    那就是战争!
    “轰轰轰——!!!”
    浑河两岸的地面在震颤,后金军的红夷大炮喷吐着火舌,铁弹裹挟着死亡呼啸而过。
    一颗炮弹砸中瓮城角楼,砖石爆裂的瞬间,藏身其后的三名明军哨兵化作漫天血雨。
    黑烟如巨蟒般缠绕着城墙,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
    焦臭的尸骸、燃烧的桐油、金汁蒸腾的腥臊……
    这些气味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战争气息,连盘旋的乌鸦都不敢俯冲啄食,只在高空发出凄厉的哀鸣。
    “咻咻咻——”
    建奴的重箭破空声不绝于耳。
    “砰砰砰!”
    明军的三眼铳拼命还击。
    “喀嚓!”
    倚靠在城墙上的云梯被推倒发出不甘断裂声。
    “冲啊!”
    “杀啊!”
    双方士卒皆是扯着嗓子喊杀。
    在这座血肉磨坊里,个人的生命如同狂风中的草芥。
    “废物!全是废物!”
    熊廷弼的怒吼在城墙上炸开,惊得附近几名弓手险些脱手。
    他铁青着脸,战靴重重踏过一具具尚带余温的尸体,镶铁靴底碾碎半截断箭,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铿——锵——”
    铁甲随着他暴怒的步伐铿锵作响,亲兵们慌忙举盾相随。
    冷箭不时从垛口外射入,在包铁盾面上撞出点点火星。
    这位辽东经略却浑不在意,反而迎着箭雨又上前两步。
    他向来如此,越是战况危急,越要站在最险处。
    也正因他敢把命押在城头,那些骄兵悍将才不敢阳奉阴违。
    “堡寨守军连驱赶百姓的建奴游骑都拦不住!朝廷每年花费百万两的粮饷,就养出这等酒囊饭袋?!”
    “轰——”
    又一颗红夷炮弹砸在瓮城上,飞溅的碎石如雨点般落下。
    熊廷弼站在城垛后,铁青着脸看着城外。
    那里,建奴正挥舞着马刀,驱赶着数百名衣衫褴褛的百姓向城墙蠕动。
    这些百姓大多是辽东汉民,此刻却被建奴用绳索串成一串,像牲口般被驱赶着前进。
    他们哭嚎着,哀求着,却不得不一步步迈向死亡。
    “放箭!快放箭啊!”
    城头一个老兵举起弓,却被新兵一把按住。
    “那是咱们的百姓!”
    “不射死他们,他们就要靠近城墙了!”
    那老兵眼中存着怜悯,但推开新兵后,手中的箭矢却依旧飞射而下。
    与他一同射箭的,不在少数。
    嗖嗖嗖~
    箭矢飞射。
    那些百姓还未靠近城墙,便已经倒下,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看到城下的这一幕,熊廷弼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正是建奴最歹毒的攻城之法。
    先用百姓消耗守军的箭矢火油,待守城器具耗尽,再驱使精锐攻城。
    那些倒下的百姓尸体,更会成为天然的垫脚石,让云梯能架得更高,攻城更容易。
    远处又有堡寨升起告急狼烟,黑絮般的烟柱撕碎了暮色,也让熊廷弼心中一紧。
    若沈阳有失.
    这辽东战事,将会更加艰难!
    熊廷弼仿佛已看见北京城内的场景:六科给事中们伏阙哭谏,东林党人捶胸顿足喊着‘丧师辱国’,而年轻的皇帝独坐乾清宫,面前堆满弹劾他熊廷弼的奏章.
    陛下能顶住群臣的压力吗?
    “必须赢。”
    他咬碎半片干裂的嘴皮,血腥味混着硝烟灌入喉头。
    “不仅要守住沈阳,更要替陛下打个胜仗!”
    转头,他开始督促守城士卒。
    “废物!一群没卵子的怂包!”
    “他娘的!老子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狗见了建奴还知道吠两声,你们连他娘的弓都拉不开?!”
    “操你祖宗的!城墙都快被建奴啃穿了,你们还在这儿哆嗦?!”
    “废物点心!你们爹娘生你们的时候是不是把胆儿落娘胎里了?!”
    将校们垂首肃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触怒了眼前这位暴怒的经略大人。
    谁能想到,这个进士出身的文官骂起人来,竟比边军里混了半辈子的老痞子还要毒辣三分。
    字字如刀,句句见血,骂得人抬不起头,却又无从反驳。
    熊廷弼铁青着脸,甲胄下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怒意未消。
    就在气氛凝滞到极点时,辽东巡抚孙承宗上前一步,沉稳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经略公,眼下当务之急,是要顶住建奴的进攻,守住沈阳城。至于追责问罪,不妨待战事平息后再议。”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仿佛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熊廷弼心头的怒火。
    “部堂所言极是,我们都轻敌了,没想到这建奴,战斗力竟强悍如斯!”
    建奴的战斗力,远超他们的预料。
    或者说,他们过于高估了城外堡寨的防御能力。
    原以为这些据点至少能拖延数月,可谁曾想,在建奴悍不畏死的猛攻下,短短半月,城外堡寨便已十去七八,如今仅剩几处险要之地仍在苦苦支撑。
    残存的堡寨也早已陷入重围,孤立无援,随时可能陷落。
    熊廷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狗鞑子!果然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之所以城外堡寨陷落得这么快,还是因为蒙古兵的突然反水。
    泰宁卫、朵颜卫残部的两千蒙古骑兵,之前还在城头与明军把酒言欢,结果建奴一到,便马上倒戈相向。
    他们趁着夜色打开堡寨大门,引建奴铁骑长驱直入。
    城外十余座堡寨,就这样从内部土崩瓦解。
    熊廷弼望着城外升起的滚滚狼烟,心中竟涌起一阵后怕的庆幸。
    他不由得想起月前那封盖着皇帝私印的密信。
    朱笔御批的八个字犹在眼前:“蒙古部族,断不可信!”
    当时他还觉得陛下过于谨慎,如今看来,却是未雨绸缪的圣明之举。
    “陛下圣明啊”
    他在心中暗叹。
    若非皇帝早有警示,此刻被蒙古人里应外合攻破的,恐怕就不是城外堡寨,而是沈阳城门了!
    那些蒙古骑兵若在城内,只需夺下一处城门,八旗铁骑便能长驱直入。
    到那时,纵使他熊廷弼有通天之能,也难挽危局。
    战争依旧在进行着,并且愈演愈烈。
    西城墙。
    五架云梯同时架在缺口处,赤裸上身的建奴死士口衔利刃,顶着滚木礌石向上攀爬。
    他们身后,镶白旗的督战队正用长刀逼着第二波人潮前进。
    退后者当场被砍下头颅,尸体直接抛进护城河。
    “金汁!快泼金汁!!”
    守军嘶吼着抬起沸腾的大锅。恶臭的粪水倾泻而下,攀梯的建奴顿时皮开肉绽,惨叫着坠入深渊。
    但很快又有新的死士补上,仿佛永远杀不完。
    熊廷弼不得不承认:这些野蛮的建州女真,已经淬炼出一支比九边精锐更恐怖的军队。
    若非倚仗沈阳坚城,恐怕,他们已经不敌了。
    最令他心惊的是建奴的军备之精良。
    那些闪着寒光的铠甲、喷吐火舌的火铳,竟与明军制式装备不相上下。
    红夷大炮的轰鸣声中,瓮城角楼轰然崩塌的惨状,更昭示着建奴在火器方面已能与明军分庭抗礼。
    “晋商误国啊!”
    熊廷弼咬牙暗恨。
    那些与建奴暗通款曲的奸商,不知偷运了多少精铁火器出关。
    更可恨的是萨尔浒、开原、铁岭接连惨败,堆积如山的军械尽数落入敌手。
    每念及此,他都恨不能生啖那些误国庸将之肉!
    但此刻,他必须压下所有杂念。
    “传令各营!”
    熊廷弼声如雷霆。
    “箭矢火油省着用,滚木礌石备足!建奴再凶也是血肉之躯,待其师老兵疲,就是我大明儿郎雪耻之时!“
    城头残阳如血,映得他铁甲猩红。
    这场生死较量,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bi/286248/1723739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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