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三叶草与芜菁
维格的动作很快,前一天辞职,次日清晨收拾行囊离开伦底纽姆。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经过半年的首相生涯,在他心中,财政的重要性反而超过了战争和祭祀。有人提议劫掠,可是放眼周边,适合劫掠的只有西法兰克——控制阿基坦和布列塔尼,坐拥五百万人口的庞大王国。
今时不同往日,战争的规模和烈度逐渐上升,假如拉格纳打算故地重游,至少要集结超过两万人,还得祈祷另外的法兰克国王不会参战。
“如果没猜错,进攻西法兰克的时间,取决于王国财政什么时候崩溃。”
八月下旬,维格到达一处名为达勒姆的村庄,再往北就是自家领地,沿着道路仔细观察,他看到沿途的大部分牧场改种了三叶草。
在他的记忆中,三叶草有固氮作用,可以把空气中的氮气转化为土壤可利用的氮肥,长期种植不会消耗地力,反而越种越肥沃,适合在牧场或休耕土地种植。
放目远眺,这种低矮的牧草紧贴着泥土生长,叶片在微风中泛起层层涟漪,将整片丘陵染成深浅不定的翡翠色。羊群像散落的棉团点缀其间,垂着脑袋专注啃食,厚实的羊毛随着咀嚼动作轻轻晃动。
不远处的树荫,一个牧民靠着歪脖梣树打盹,粗麻斗篷铺在草甸上,周围盘旋着几只嗡嗡叫的蜜蜂。
察觉有大批骑手靠近,牧民在牧羊犬的吵闹声中惊醒,目睹最前方骑手举着的一杆黑色龙旗,他迟疑地走过去迎接。
“领主老爷?”
“占用你一点时间,”维格丢下一枚银便士,向牧民询问有关这种新式农作物的建议。
“很好,羊群的生长速度更快,羊毛更厚实,而且这种植物低矮贴地,抑制普通杂草的生长,只要春季洒一遍种子,往后的时间无需操心。”牧民牵过来一头绵羊,向众人展示它身上厚实的羊毛,随即挥动手臂,驱赶附近的恼人蜜蜂。
“唯一的缺点在于,三叶草吸引蜜蜂,害得我和其他牧民睡不好午觉。村里正在商量,既然养蜂人的蜜蜂在我们的牧场采蜜,理应有所补偿”
还有这种效果?
三叶草的推广导致养蜂产业发展,这是维格没有预料到的好处。假如蜂蜜价格下降,酿酒厂可以适当增加蜜酒的产量,卖到北欧牟利,有选择的情况下,维京老乡还是最喜欢蜜酒。
谈话期间,维格听说牧羊人的村落拥有脱粒机,还准备种植芜菁,一时兴起,跟着他前去观看。
“这些东西,是镇上的农技员教你们的?”
牧羊人抓了下脏兮兮的遮耳皮帽,“对,小伙子很年轻,满嘴都是‘绩效’,‘kpi’之类的胡言乱语,似乎我们不种植三叶草、芜菁,领头上司就要扣他的薪水。唉,好可怜的小伙子,整日忙得愁眉苦脸,希望他今年可以领到足额的薪水。”
听到这里,维格不禁露出微笑,组建文官系统的好处就在这里,能够以更快的速度推广政令,而不是等待民间自发接受。
来到村口,农民正在使用脱粒机。
他们把成捆的大麦秸秆送入进料口,在挽马的牵引下,圆柱形滚筒匀速旋转,滚筒表面的钉齿反复击打秸秆,麦粒脱落,通过多层筛网落入下层,碎秸秆从脱粒机尾部排出,作为牲畜饲料。
“这台机器是镇上免费借给我们的,农民们计划筹集资金买下它。”
对比传统的手工脱粒,脱粒机的效率堪称质的飞跃。在后世的19世纪,这种机械的推广减少对劳动力的依赖,反而引发了英国乡村的“斯温暴动”。
这场骚动的根源在于圈地运动导致人多地少,农民没了生计。不过中世纪早期人口稀少,如今的民众对脱粒机的抵触情绪近乎于无。
围观谷物脱粒的全过程,维格跟随牧羊人前往村东头的空地。
按照农技员的说法,芜菁的生长期较短,大致为3~4个月。假如秋季播种,年末或者来年早春可以收割,避免冬季缺乏饲料,农牧民被迫宰杀家里的牲畜。
此时,镰刀割剩的麦茬还戳在泥土里,黑褐色的田垄上歪着几捆漏收的秸秆,男人驱赶挽马,用重型铁犁翻开土地,裹着粗麻围裙的女人跟在后面,从围裙兜抓出灰褐色种子,五指张开像撒盐似的抛进犁沟。
在父母身后,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蹦蹦跳跳,用弹弓驱赶天空盘旋的鸟雀,防止它们啄食种子。
许久,男人直起腰捶着后背,望着新播的田垄嘟囔:“芜菁要能挨过霜冻,开春就不必宰那几头绵羊了。”
“为什么?”孩童不理解父亲的忧虑,反而吵着要吃炖羊肉。
女人用磨破的袖口擦了把汗,弯腰时露出后颈晒褪皮的皮肤,继续把种子洒进湿润的泥土。远处神庙的钟声荡过来,惊飞了几只灰不溜秋的麻雀
参观结束,维格又赏了牧羊人五个银便士,骑上灰马走远了。
返回泰恩堡,赫丽吉芙对于维格的归来很惊讶,同时深感庆幸。她从往来的商人口中得知,今年王国的财政状况很糟糕,内阁四处借钱,导致自家丈夫多了个“嗅金渡鸦”的称号。
晚餐结束,两人返回四楼卧室,她提出一个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王室欠了多少?王室还欠我们四百镑的铁料钱,超过一年没有音讯,你没找国王要钱?”
维格压低声音,“总计两万余镑,超过一半属于各家贵族,这笔烂账估计还不上了。”
赫丽吉芙无神地坐在床沿,身为公爵家庭,一家四口这几年省吃俭用,没有饲养孔雀、天鹅,没有雇佣外国厨师,也没有雇佣专门的吟游诗人,辛苦攒下这些钱,结果被王室平白坑了四百镑,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维格伸了个懒腰,整理这段时间的笔记,顺便宽慰妻子。
“别着急,再拖一段时间,肯定有人按捺不住催债,王室无法承受惹怒全体贵族的代价,应该会给个说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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