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首相
入阁拜相,总揽朝政,这是无数华夏读书人为之奋斗终生的理想,如今这份天大的恩赐摆在维格眼前,却让他怎么也提不起兴致。
吃过晚饭,维格一言不发返回卧室,躺在柔软的天鹅绒被褥中,他的头脑飞速运转,始终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借口拒绝这项任命。
随着年纪老迈,拉格纳的脾气变得古怪且难以捉摸,假如惹恼了对方,后续指不定会有什么大麻烦。
赫丽吉芙同样舍不得丈夫离开,哭哭啼啼许久,反过来还得维格安慰她。
“别做出这副表情,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回来了。”
不论后续如何发展,维格只能硬着头皮走一遭伦底纽姆,他披着外套走到不远处的书桌,起草未来的工作安排,一边向妻子叮嘱:
“从爱尔兰引进的三叶草,经过近几年的小规模试验,证明它是一种绝佳的饲料作物,适合在休耕地和牧场种植,记得督促六郡大范围推广。
还有芜菁,以及学生们设计的条播机、脱粒机等农业机械,尽数推广出去。陛下最近老了许多,不列颠的和平维持不了太长时间,提前做好准备”
写完整整五页纸,维格揉捏酸胀的手腕,抬起头,发现妻子早已熟睡。
走到窗边,他推开镶嵌着彩色玻璃的窗户,俯瞰整座城镇的夜景,霎时,寒风呼啸着涌入室内,维格裹紧外套,看着呼出的白雾在月光下消散。
正值深夜,整座城镇蜷缩在茫茫风雪中,绝大多数房屋陷入黑暗,屋顶烟囱冒着稀薄的烟雾,只有镇中心的高耸神庙和郡长官邸仍然亮着灯火,北风掠过神庙屋顶卷起细雪,泛着银粉似的微光。
街道上,偶尔传来巡夜兵丁的吆喝声。除了特定节日,泰恩镇实行严厉的宵禁政策,防止贼人趁机作乱。
视野转向南方,泰恩河仍在不知疲倦地流淌,码头停放着七十多艘船只,直至开春之前,它们会一直停泊在此地。
如今,泰恩镇的常住人口突破五千,成为仅次于伦底纽姆、温彻斯特的大型城镇,也许正因为这种成绩,让帕斯卡在临终前推荐维格继任首相。
“从今往后,整个英伦三岛就在我的肩膀上担着了。”
二月,处理好各项事宜,维格率领四十名随从南下。某天中午,队伍途径塔姆沃思,发现约二百村民在一片空地聚集。
不远处的村口立着一块符文石,这是维京村落特有的标志,主要用于纪念重大事件,乞求奥丁、索尔、巴德尔等北欧神明的庇护。
从早晨一直赶路,人困马乏,维格决定在此休整,顺便观摩这场民间集会。
传统的维京社会分为三个阶层:贵族、自由民、奴隶。
假如自由民发生争端,常见的做法是召开“庭”(Thing),庭类似于地方议会,除了调解居民纠纷,还用于商讨公共事务。
在北境的维京村落,这种方式同样流行。由于行政能力有限,郡长、镇长们无暇关注民间琐事。按照《泰恩堡法典》,上面会派来一个助理法官作为监督,有时神庙萨满也可以充当这一职能。
假如涉及人命、或者重大财产损失,这种情况不适用于“庭”,只能由泰恩堡公爵的司法系统进行裁决。
面对公然进入会场的年轻贵族,居民试探着提问:“您是?”
“维格·泰恩堡,前往伦底纽姆接任内阁首相,我的队伍需要临时休整。”
北境之蛇到访,长者们莫不慑服,将他奉为上宾,继续进行双方的陈述环节。
这场纠纷的起因很简单,一名自由民在酒宴上辱骂对手家族“胆小如奴隶”,受害者家族要求支付名誉赔偿金,否则发起决斗。
“决斗?”
维格不经意间皱起眉头,北境同样存在这种现象,屡禁不止,他被迫做出妥协。允许决斗,前提是得到郡长的书面许可,一方认输后必须停手,双方家族不得在事后进行复仇。
双方陈述完毕,坐在长桌后方的十五个长者传唤证人,仔细确认当时的状况。
依照传统,辱骂需按严重程度分级赔偿,此案牵涉到家族荣誉,属于最恶劣的情形。
经过漫长的讨论,长者们宣布结果——七枚银便士,约等于普通农户全年攒下来的收入的一半。假如被指控者拒绝赔偿,指控者有权发起决斗。
阴沉着脸,被指控的农民卖掉家中饲养的肥猪,在妻儿的抽泣声中支付这笔赔偿金。
名誉纠纷告一段落,长者们处理其他事务,包括遗产继承、农场划界。忙活一个多小时,众人相继散去,唯独一个披着破烂羊皮袄子的老者坐在原地抱怨:
“参加庭的人数越来越少,部分自由民选择在家干活,无视这种义务,应该受到严厉惩罚!”
维格对此有不同的看法,生存环境恶劣,人类会倾向于抱团取暖,如今局势和平,自由民忙于自己的事务,合情合理。
旁边,老人继续念叨着,抱怨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人成为农夫,所有心思放在二十英亩耕地,另一人成了木匠,整日挑着那些工具在乡间乱窜。
“完全不像个维京人啦,不光他俩,其他人也是。按照过去传统,涉及家族荣誉,一场决斗是免不了的,结果只花七便士就搞定,简直就是笑话,和那些盎格鲁人有什么区别?”
维格叹了口气。在原有的时间线,两三百年后,维京人皈依罗马公教,吸收先进的生产技术,从此褪去部落旧习。只要衣食无忧,没多少人愿意出海劫掠,所谓的维京传统并非牢不可破的准则。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如今风调雨顺,衣食无忧,这样的好日子过一天少一天,自求多福吧。
等到马匹恢复体力,维格辞别老人,翻身坐上灰风的马鞍,最后望了眼在草地踢球的少年们,念着旁人听不懂的诗篇走远了。
“愿为长安轻薄儿,生于开元天宝时。斗鸡走马过一世,天地兴亡两不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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