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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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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诗三百首》了;我不点明是唐诗而只说是古诗就好了。一个小姑娘不可能说有一首乐府辞叫将缣来比素,但会说有一首古诗叫这个的。这也说明我学识浅薄,孤陋寡闻。此书若有机会再版,我一定改过来。
    这事给我的教训是,不要太相信自己的记忆,还是读书、读书再读书。
    再一次感谢您的批评指正。您说的那些鼓励的话我也感谢,但我更感谢的还是您的批评。您批评的口气特别令我感动,是体谅与商量,而不是居高临下。
    二
    整个八十年代,《青年文学》始终让我心仪。它有品位、有朝气、有规格、有影响,我将能在它上面发东西,看成是一种进步、上一个台阶。
    一九八四年冬天,我依据八年前在唐山抗震救灾时的经历和见闻,写了一个小中篇《乱世英雄》。当时文气很旺势头很火的青年作家矫健看后,说这是一篇好东西,应该给有影响的刊物,遂推荐给了《青年文学》。责编牛志强后来在一篇文章里说,他是在火车上看的这篇稿子,一看就被吸引,再一看即为之振奋。想想看,一帮囚犯于地震过后从监狱的废墟里面爬出来,会做何种表现?而囚犯中什么人都有,有受了冤枉的好人,也有罪有应得的坏人。在一种无序的特殊环境里面,肯定都会有最本质的反应,或无法无天混水摸鱼继续作恶,或误入歧途危难时节又见真情良心发现人性复归,或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用现在的话说确实就比较容易写得好看、热闹。
    牛志强是个认真负责的编辑,特别能抓稿子;他认可的东西,也舍得下本钱。待他回到北京就让我去作进一步修改。此时,春节临近,街上不时地有节前特有的鞭炮声传来,咱在中青社那个小招待所里即如坐牢一般,根本没有心思改东西。好歹鼓捣完,回到家即腊月廿七了。
    那时,《青年文学》时兴一种规格性的东西,即他们认为是重点稿子的,都要配发著名评论家的评论文章,同时还要将作者的照片登在封面上。这一招当时大概是他们的首创,对作者的确也是个吸引。待《乱世英雄》登出来时,确实就发了何孔周先生写的《乱世英雄艺术谈》的评论,咱的照片也登在了封面上,心里怪美的。
    《乱世英雄》登出来之后,还产生了点小影响,有八家影视单位联系改编事宜。北京电影制片厂连摄制组也成立起来了,可惜由于人为的原因没有达成协议。
    二百期是个大数字,它足可以奠定一个刊物的品格和品位。特别它始终如一的朝气与创新,格外让人喜爱和留恋。老夫尚可聊发少年狂,人到中年就更爱与青春有关的东西,比方《青年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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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乡土小说:既不时髦也不自卑
    作品的土与洋首先表现在语言上。语言朴素,生活化、口语化了,往往被认为是土;语言华丽,形容词一大堆,用翻译过来的欧式句子,还不时地夹杂点英语或五线谱、方块图什么的,那就是洋。土了好,还是洋了好?我说该土的时候能土,该洋的时候能洋就好。这是题材决定的。你写土头土脑的农村人,当然不能洋;若写城里有点文化的小痞子,那就不妨洋一点。
    土是实在、朴素、扎实、亲切,心中有数的表现。洋人说中国话,城里人啦庄户呱,尽管说得不地道,但听上去挺亲切。农村人说半调子普通话,中国人得空就来上句英语,听着就怪别扭,你觉得这人张狂,不知道自己能扒几碗干饭。我小时候,庄上来了个说普通话的农业技术员,你听得出她是尽力将普通话向我的家乡话靠拢,村上的人就愿意接近她。相反,我们村有个人到县城那地方修了三个月的水库,回来就撇腔,说坐碗(昨晚)回来的,还说岂有此理什么的,庄上的人就直撇嘴。
    土还是有文化、有学问的表现。一个真正土的人,他写出的东西绝对土不下来,只有有学问的人才会土,而且土得有味儿、有含金量。看《小二黑结婚》、《暴风骤雨》,你觉得赵树理、周立波是有学问的人,人家不是不会洋,只是不去洋。看一些前辈作家晚年写的东西,也都不洋里洋气、花里胡哨,可你还是觉得他有学问。
    说话好不好听,不在于他的腔调,而在于它的内容。
    越实在就越有力量,越朴素就越有内涵。
    由土到洋再到土,是一个必须走的过程。我们小时候学写作文,就基本上是一个由土到洋的过程,写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晚霞映红了半边天什么的。我们遇到些华丽的词藻还会抄到小本本上,下次作文的时候就尽量用上它。这是一个重要的积累,有了这些积累,日后才能土得下来。
    由洋再到土就困难得多,那是一种境界。你看透一些时髦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儿了,你觉得一切的华丽都是小儿科了,还是还原生活的本来面貌吧,这时候你自然而然地就土下来了。
    乡土小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品种,它当然要姓土。乡土小说的审美特征,首先就体现在富有地方特色的风景画和风俗画的描写上,其次则是要在这风景画和风俗画的背后,揭示出深刻的民族文化心理和隐于生活表层下的历史趋向。如果仅仅停留在“地方色彩”的描绘上也不行,那就如茅盾先生所说,“它能引起我们的惊异,然而留给我们的却只是好奇心的餍足”,却不能产生持久的艺术魅力。
    乡土小说是我思想和情感的载体。它寄托着我的渴望、怀念与呼唤。
    生活中有那么多的失意与不快,我却愿意回忆那些温馨和温暖的东西,甚至不惜重复它、放大它,是与性格、经历、观念、爱好乃至心地有关吗?
    如此写来,很容易遭遇“不深刻”。但我总写不好残酷、写不好丑恶、写不好坏人。我愿意让温馨、温暖、温和、温柔、温情这些字眼儿,充斥在我的所有作品中,让温情浓浓的,苦涩淡淡的。
    写残酷、写丑恶,比较容易深刻。但那可能是另外一些作家的任务。
    维护美好的事物,多么重要,同时又是多么具体的任务啊!
    乡土小说如同一片厚土上的植被,雨水再大,也不会造成沙土流失。这是因为它有着深深的根脉,有着用之不竭的地力。它不拒绝化肥、复合肥这些东西,但它往往不直接吸收,而是将它们转化成便于与自身相融的“有机肥”。它只能使其花繁枝茂、果实累累,而不致使土地板结。
    乡土小说不能玩儿,不能讨巧。你得老老实实地体验、感受和提炼生活,不能生活不足花招补,也不能作坊式的操作或制作。它完全是那片土地生发和流淌出来的东西。
    乡土小说既不时髦,也不自卑。它自信地踞于一隅,遥视着这个世界。守住了它的乡土品质,也就扎深了它的根脉,旺盛了它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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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温柔是一种品格——就《乡村温柔》答《书海泛舟》记者问
    问:关于《乡村温柔》的故事梗概,《齐鲁晚报》已经连载了,不少喜欢你的读者也在打听从哪里能买到书,咱们先告诉一下读者这本书是写什么的好吗?
    答:小说以第一人称模拟主人公牟葛彰在沂河边练讲演,边自语独白,边自我解嘲,说相声似地嘟哝了三天(自然地形成了小说的上中下三卷),诉说了自己的家庭历史和个人经历。他小时讨过饭,长大了外出打工,一次冒名顶替到建设兵团种地,又到无人过问的黄河滩头垦荒和躲避阶级斗争,经历了不少艰难困苦,只是几次不期而至的艳遇,给他不堪重负的生活增添了些许温馨。最后在改革开放中就成了“农民七(企)业家”和“正邪(政协)委员”。还有他父母可笑可叹的特殊经历,以及沂蒙山钓鱼台村的家长里短等等,共同构成了这部小说与乡土共存的五味人生。我试图以两代人的遭遇、一个人的成长为线索,来描摹和呈现沂蒙山人的思维方式、生存方式及文化形态,以及它们形成的思想和情感依据。
    《乡村温柔》选用的是农民的视角,“我”就是农民中的一员。农民那种刻苦耐劳、坚韧乐观、善良智慧等传统的民情民性,也是我想表现的,还有沂蒙山人的奉献精神及其个性是怎么样潜移默化地形成的,为什么是这样而不是那样等等。
    问:有评论家说这部长篇的出版,标志着您营造的“沂蒙山世界”大功告成,是指什么?
    答:我最早的作品大都是部队题材的东西,像《深深的海洋》了,《静静的海岛》了,《一个人的海滩》及《那年冬天在岛上》了等等,那是一束同类地域、同类题材的东西。八十年代初,我从部队转业回到我家乡沂蒙山之后,有那么两三年我仍然沉浸在那样的一种氛围里面。我不轻易转移阵地。当我适应和熟悉了农村生活,调度起我关于童年生活的记忆的时候,我写了《钓鱼台纪事》。此后就一直没离开过钓鱼台,我差不多围绕着钓鱼台经营了有十五年之久,那还不形成一个小世界呀?我理解评论家们说的这个特别具有个人色彩的小世界,首先是指相对固定的地域性,其次是与之共存的人物、精神、情感与话语的共同性。你一看就是钓鱼台出来的人,他们说着一样的方言土语,有着差不多的思维方式等等、等等。比较成熟一点的作家都是有这么一个小世界的。这个长篇也算是钓鱼台系列的一个小结吧,我以后估计还会写沂蒙山,但不会再写钓鱼台了,比方写写那里的小县城什么的。我不轻易转移阵地,但我会慢慢地转。当然这又会是一外漫长的过程。
    问:您笔下的这个小世界永远都是那么温柔、温馨,这部小说第十三章的开头有一段牟葛彰的话,“我喜欢说一些美好的事物、温暖的故事、轻松的话题,而极力回避痛苦、残酷、丑恶、尴尬之类的事情,我就是这么个人,这与我的性格、心地及周围环境的熏陶也有关。痛苦是肯定都有的了,谁没痛苦?我只是不说”。有评论家说,这段话比较能代表作者的创作思想及审美情趣,您个人是怎么看的呢?
    答:我承认这段话是我自己的观点,只是借用了主人公的口吻将它说了出来。作者在生活中所感兴趣的及注意捕捉的,一般都是和他心灵相接近和亲切的东西。这就形成了不同作家不同内容和风格的作品。当然,生活中并不都是喜剧因素,《乡村温柔》里面也免不了要写到一些“小沉重”,甚至是很悲惨和残忍的事件,但我写到最惨烈之处的时候,往往立即煞住或笔锋一转,以一种幽默、调侃、揶揄的喜剧手法,来冲淡和超越悲剧。这种对生活的处理,一方面与我的性格爱好有关,另一方面也是对生活重新审视的结果。历史当然充满着悲剧,但当这一页被掀过去之后,再回眸这段生活,痛苦的程度往往要减轻,尤其在历史开始了新的一页之际,乐观主义将使沉重的历史回归为喜剧。所以马克思说,人类能够愉快地和自己的过去诀别。
    我是一个理想主义、温情主义和乐观主义者。温柔是一种品格,我追求这种品格。
    问:这部长篇的叙事方式很独特,是让主人公在河边准备讲演稿的形式,在那里自言自语,您为何要用这种形式呢?
    答:我在部队当新闻干事的时候经常给部队首长写讲话稿,写得多了,我就琢磨着它是可以展开故事、抒发情感、表白心迹的,我们那时听忆苦思甜报告和学习毛**著作的讲用,有时听着也挺受感动,遂将它移植过来当作小说的一种样式了。
    这种形式比较自由,用起来也比较得心顺手。想想看,一个人蹲在河边嘟嘟囔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可以冠冕堂皇地说大话,也可以窃窃私语地说隐私;他可以正说着过去,又倒过头来说现在;还可以说着说着又想起了某人(记:你让主人公不时地想起韩香草,又不彻底地作交待,就像有根线拽着一样,特别吊读者的胃口),挺来劲儿是不是?
    这种形式就特别要求两点,一是靠细节连缀,二是靠生动的语言。我欣赏这样一句话,叫做作家靠作品活着,作品靠真实立着。那么真实是从哪里来的呢?就是靠细节。二一点,我对我的语言比较自信,凭我流畅而有味道的语言,就不愁吸引不住读者。
    问:读您的作品,确实能体味到一种阅读的快感,很流畅,也很幽默,您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
    答:语言的问题,确实是我十分在意的一个问题,我主张文学语言要生活化,口语化,正像韵律并不就是诗一样,语法也不是文学,语法规整的语言吸引不住读者。我注意将一种方言、俗语、古文和时下流行的一些词汇揉和在一起,形成一种朴素实在、自然流畅而又具有幽默调侃意味的现代文学语言,我觉得读者是买账的,是喜欢的。
    我记得鲁迅先生说过,作家的本事在于有些话你比一般人早说了一点,群众还没这么说的时候你先说了,有点先知先觉的味道。可现在不行了,有些话作家还没开始说的时候,群众先说了,有时群众说了你还不敢说,那么作家的本事体现在哪里呢?就在于你能将群众的语言变成自己的语言。所以我比较注意向群众学习,向生活学习。我语言中的那点幽默主要是来自生活,来自群众。
    我主张语言简洁、生动。那么,怎么生动呢?就是多用动词。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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