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198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征途实录:启航1926 > 第220章 文史哲大清算?

第220章 文史哲大清算?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梅亦奇坐在台下,有点神思不属。

    他看了看在他身边闭目养神的冯友蓝和梁术明,不由有点羡慕,作为青华校长,他自然不能像这两位哲学家一样单纯,这两年的大学的整顿风暴,他应付得很艰难,就像今天的会,他内心也是七上八下,因为这个会就是关于文史哲教育的专题会,李思华总理会亲自出席讲话。

    想到文史哲,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是台风的眼、重灾区啊。

    解放后,几所教会大学被合并,辅仁和燕京都不在了,只留下了青华,经费也不再来源于已经不存在了的庚款,而是变成了政府拨款的公立大学。新中国不允许私人教育,教育属于国家的特权。

    实际上,青华的理工科教育,这两年发展得很好,大量的优质师资从西南和西北调来,使得青华终于能够建立起完整优质的理工科教育体系。虽然还比不上西南工大或者西北工大这样的顶尖理工科学校,但在华北可以说是最好的。

    但是在文史哲领域,那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早就知道新中国会对文史哲领域严加整顿,在解放之前,他就多次了解到中共对文史哲领域的态的度,他们认为这完全是一个混乱的文化重灾区,是文化汉奸的温床,而且小圈子文化突出,一堆人互相吹捧为大师,实际上于民无用,于国为祸。甚至包括现在的李总理以及外交部长李玉振,都公开表示过要强烈整顿。

    但梅亦奇真的没想到这种整顿会是如此严厉。据说是在李总理亲自的主持下,拟定的“负面清单”,如果触犯了“负面清单”规定的条款,不要说是那些汉奸言论了,例如胡适当年的那些,自然会被严惩,就算是那些有点崇洋媚外的言论,也在负面清单之列。而一旦触犯负面清单,根本不可能再保留教职,被认为情节较为严重的,就会被列入“文化禁入令”,从此终生与文化事业绝缘。文人没了笔,还能干什么呢?

    但他也无能干预,一些教授被除名前,他曾经抗议了几次。但那个党委书记王云平,总是笑嘻嘻地劝说他,但对于做出的决定绝不收回。他也知道,这不是王云平的问题,是中共党组织的根本性方针。

    整个青华,这两年大约有超过3/4的文史哲教授和讲师被除名,可谓元气大伤,他努力至今,还无法补上大部分的空缺,以至于现在青华文史哲方面的课程,只能是上大课,因为老师数量有限。

    而且对文史哲新教师的审核是非常严格的,王云平转述李总理的说法,就是要“倒查二十年”,如果思想言论著作,是触犯“负面清单”的,决不可入选,所以补充起来很慢。

    梅亦奇叹息了一声,这就是西方人说的“思想控制”和“极权专制”吗?他有点茫然。按照他自己的想法,那些教授讲师确实是有些崇洋媚外,但中国确实落后于西方嘛,学习人家的思想不是应该的吗?对于中央政府担心的“文化侵略”,他是有点不以为然的。

    腹诽归腹诽,不过有一点他还是很欣赏的,就是这个负面清单,把不能做什么,说得清清楚楚,负面清单之外,“自由开放”,当然未来负面清单可能增加新的内容,但只针对新的言行,不会倒查。他在美国留学师从杜威,对于美国社会也了解很深,美国也有所谓政治正确,触犯的知识分子同样要倒霉。看起来这就是新中国的“政治正确”了。

    他知道,岂止是青华,全国的学校,都进行了文史哲的大清理,总的看来,“防西”重于“反传统”,对于西方思想和文化侵略,是完全的高压态势,决不允许西方思想和文化,成为大学文史哲的主流,是坚决的清理态度。对于传统文化和哲学,则是相当容忍的态度,要不然,他左右的这两位,冯友蓝和梁术明,就不会如此轻松了。

    会议开始,李思华走上了讲台。梅亦奇看着台上光彩照人的年轻女子,心态是很复杂的。

    对于李总理这个影响大学教育非常深的大领导,他是有钦佩有腹诽。

    钦佩的自然是她的大手笔,在她的主持下,新中国的高等教育,不,应该说是整体的教育体系,以狂暴的速度发展起来,尤其是理工科教育。国家对教育费用的支出,是GDP的3%,还有对科研的1.5%。这样的大手笔,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按照他的了解,这是超越了当世所有国家的投入比例。

    可想而知,在教育和科研上如此大比例的资本投入,会让国民经济承受多大的压力,可是听说就是在李总理的主导下,国家毅然决然地坚决投入。

    所以才有了这两年教育事业的大发展,全国的大学体系得以比较完备地建设起来,尤其是理工科。例如他从来没想到,青华的各个理工科的实验室,能够达到和欧美同级的水平。未来新中国,一定会诞生若干的科技大师的,他对此很有信心,青华理工科的带头人叶奇孙也很有信心。

    腹诽的地方也不少,主要就是文史哲领域,他觉得太严厉了,这是不是倒脏水的时候,把孩子也倒掉了呢?这些领域这样搞,不学习西方,我们会不会在这些领域落后呢?他摇了摇头,说不好。

    李思华开始讲话,主旨是党和国家未来对文史哲领域的管理原则。

    按照李思华的想法,也不是仅仅打压,这些领域必须繁荣起来,但必须是有益的繁荣,而不是要么沉渣浮起,要么崇洋媚外。

    负面清单就是她的一种尝试,就是将汉奸言行、跪舔西方言行、精致利己主义言行、以及造假言行等,排斥在文化圈之外。在她前世,一堆公知胡吹美国,编造了若干美国的神话,例如医疗免费之类,在新时空如果被证伪,那就会被文化禁入,永远别想公开发表文字,不管是什么形式。

    或者是那些宣扬西方伪史的,明明是伪造,还要告之学生这有多么高大上,例如所谓亚里士多德的思想,就必须讲清楚这是后人假托的。

    但不能只是打压负面,还要鼓励正面。她对原时空一度极左的现象也不以为然。前三十年搞得几乎只有“革命文学”和“革命哲学”,导致文化生活严重匮乏,不但文化产出少,而且群众反而因此心灵空虚,只有一个方向嘛。到了改革开放,很多人接触到西方和外界丰富多彩的文化,心灵反而被占领了,因为你自己没有生产足够丰富和有利的文化产品嘛,即使你的文化产品是政治正确的。

    所以在这个方面必须学习美国,美国的“政治正确”,其实就是一种无形的负面清单,清单之外你尽情发展,但清单之内坚决打击。

    而且革命思想是革命者的思想,你想要让所有人接受并遵从,完全是不切实际的想法,要不然要我党干什么呢?不就是因为只有少数先进者和进步者,才能接受革命思想并遵从吗?先锋队可不是白叫的。

    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像前世那样,做出关闭所有民间的报纸这一类的行动,本质上她认为这是没有用的,更不要说到了未来网络时代,想要管制个人思想,简直是天方夜谭。你只能影响,不能管制。

    在台上她一眼瞥到了冯友蓝,心想这位就是个典型。原时空解放后,逼着人家承认“革命思想”,在六七十年代胡写了一堆文章,等到八十年代思想宽松后,又重写昭告世人,说自己在六七十年代,很多都是不得已的违心之言,那些“革命文章”纯属扯淡。

    这就是属于极左的瞎搞,这种老先生,思想早就定型了,以势压人,只不过让人口服心不服,有个鬼用!

    所以在文化战线,也必须是调放结合,顶层宏观调控主流思想,而下层百花齐放市场化,只要你不违背负面清单。

    当然,舆论战部队必须按照党组织的意图,影响社会的整体舆论,负面清单虽在,一些反对者总会试图找到突破清单规定的角度,转弯抹角地来宣传反动的思想,这就需要舆论战部队来引导社会的主流舆论——她始终相信,依托“真善美”的道德基础,来引导舆论,才会更容易获得群众的支持。

    李思华还记得她原时空她爷爷的感慨,说是年轻的时候(六七十年代)小说都很少,翻来覆去就是那点革命小说,每一本都可以看上几十遍。这有意义吗?除了让群众的脑袋空空——这绝对不是革命的方向。

    文化市场必须极大丰富,就像物质市场一样,这才是社会主义的正常形态。极左徒然顾忌群众的思想被腐蚀,他们的禁锢操作,实际上让群众思想更容易被腐蚀。

    实际上,李思华认为经济强大、文化繁荣,才能培养出充满自信的大国国民。前世人们都说零零后是最自信的一代,对西方已经很少有谄媚之情,很多人出国后,反而把西方视为落后之地,这才是正常的情况,究其原因,无非是国家经济繁荣后,自身的知识和见识又多了,从而自己对比西方与中国后,得到的自信。对于他们,公知的言论就显得很可笑了。

    中国是个全球人口最多的大国,内部各种思潮的存在,是无可避免的。不可能像小日本那样,用皇民逻辑,来统一大多数国民的思想。再说,作为革命者,我们要那种虽然有利于统治,但根本不能解放人民头脑的思想来干什么?我们不是为了变成统治者,我们为的,是解放人民,从物质到思想。

    李思华开始讲话,包括梅亦奇这样的腹诽者,随着讲话的深入,也开始兴奋起来,原来中央并不是要大家只能是随着指挥棒走,而是不允许朝着错误的反动的方向走,你只要不是朝着反动方向走,道路是宽敞的,而且是多个方向的,看你自己决定的发展。

    梅亦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下子,心放下来了。

    李思华要求的重点,就是文史哲领域,发展的主要方向必须是“唯中国学派”,她特意举了冯友蓝理论的例子。

    按照冯友蓝的理论,中国之所以没有发展出现代科技的原因之一,并非是中国人愚笨,“非不能也,是不为也”。因为中国传统注重人是什么,即人的品性和修养,而不注重人有什么,即知识和权力;中国哲学向内追求,以达到人性的完满为目的。而西方哲学则向外探寻,以认识自然、征服外在世界为最终目的。

    如果冯友蓝的理论是正确的,那么就说明我国传统的哲学,需要一定的扬弃,因为每一个现代国家,都需要建立有利于科技发展的优势哲学。哲学本来就是关于“边界”的学问,是确定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的边界的。你总不能说不发展现代科技了。

    中国哲学需要扬弃的发展,当然不能是用西方哲学来替代中国哲学,那我们就不再是我们了,失去了自己的根本,还谈什么发展呢?

    所以现代的中国哲学,既要继承古代一些优质的传统,又要在其基础上抛弃一些东西,改造一些东西。如何让新时代的新中国哲学,能够推动、激励现代科技的发展,本身就是哲学研究和发展的一个重要课题。

    这就是党中央想要的哲学发展,也就是所谓的“唯中国学派”努力的方向之一。哲学不能只是解释过去,更要指向未来,同样是需求所决定的。

    李思华说这段的时候,冯友蓝和梁术明都瞪大了眼睛,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新的上层建筑指出的方向,这就是未来中国哲学主流努力的方向,这就是新时代需要的“官方学说”,就像是汉朝的时候,需要公羊儒家学说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得到对方眼中的激动。不过很快他们又有点颓丧,都一大把年纪了,思想早已定型,研究过去可以,创造未来的学说,恐怕没有这个能力呀。冯友蓝心想,自己总结过去的《中国哲学简史》容易,可是想创作《新中国现代哲学》恐怕就是天堑了。

    李思华还举了历史学说的例子。她说:

    “历史研究,无非是基于客观证据和主观证据。客观证据就是考古和古迹研究,这方面中国有很大优势,我们是五千年不断档的古文明原住民嘛,古迹遗迹多如牛毛。西方的古迹和考古,恐怕一多半都是赝迹,他们只是造假多如牛马,根本不可信。”

    “主观证据就是前人的记录和历史古迹,这方面中国的优势可以说更大,西方哪有几部可靠的史书可言?几千年历久弥新的埃及墙文吗?还是写一部著作、就要用尽整个欧洲产羔羊都不够的羊皮卷?”

    “而且西方现代的史书也多以人物记载为主,搞得像民间文学的英雄传奇一样,实在粗陋。相比之下,我们古代史家就已经形成了编年、记传、典制、纪事本末这4大历史记录和研究体系,远远殊胜西方。”

    “作为文明古国历史传承数千年的我国,在历史研究上本来就具备巨大的优势,居然也有些人“言必称希腊”,历史学也拜倒在西方面前,实在是不知所谓,这不是所谓的开眼望世界,而是彻彻底底的下贱!”

    李思华说到这里的时候,全场一阵嗡嗡声,场内一些“历史学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太难堪了。他们知道从此之后,他们以往的那些仿西方“历史著作”,在国内恐怕擦屁股都嫌硬。

    李思华继续指出:

    “作为全世界唯一不曾断档的古文明和原住民,我们才应该是阐述人类历史的当仁不让的主角,我们民族活到了现在,一些后起的蛮族,哪有我们祖先记载的史料真实?西方现在拼命在树立自己对人类历史阐述的权威,甚至不惜史无前例地造假,而我们历史学界的一些人,居然在积极地打配合,说他们是猪脑子,都是侮辱了猪!为什么我们要清洗历史学界,因为忍无可忍!”

    李思华尖刻的话让台下一片喧嚣,有人晕了过去,被抬出去了。

    台下的史学家陈英阁、钱木、顾吉岗等人面面相觑,面色激动,他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脑子里乱哄哄的,原来是因为这样!

    李思华冷冷一笑,继续说道:

    “所以新中国新时代,需要的是怎样的历史学和历史学家呢?需要的就是能够以中国为根基,以中华源流为主流的视角看世界,而不是卑躬屈漆于西方假学说的面前。”

    “当然,古代和过去的中国历史研究有弱点。例如几乎都是故纸堆中的研究,缺乏对客观证据即考古和古迹遗迹的研究,这是因为过去陈旧的观念,也是因为普通的历史学家,缺乏挖掘古迹的资本和队伍,国家将在考古方面建立起完整的体系,不仅要考古,还要能够对古迹进行良好的保护。”

    “我一直觉得,我国研究历史的人应该是最有自信的,祖先五千年以上的不间断的文明史,无数灿若星河的历史古迹,怎么可能没有自信呢?对比一下,西方那里都是最近千年才崛起的蛮族,他们的历史相比我们,可以说是极为薄弱和简陋。可就是这样,居然也有一些软骨头、慕洋犬,实在是可耻!”

    台下一些青年学生代表听得热血沸腾——我们的历史学就应该是这样,站在人类文明传承的顶峰,俯瞰万族!

    梅亦奇有点敬畏地看着台上的李思华,从哲学到历史,这是何等的重塑河山的气魄,是开创万古、一洗山河的心胸!他觉得她确实有资格瞧不起过去的文史哲领域,相比之下层次确实太低了呀,井底之蛙。

    梅亦奇还注意到很多学者,以及那些青年学生眼中的光芒和野心,李思华是在鼓励中国的学人“开宗立派”,在新中国的新时代,建立起新的文学、历史和哲学传承,这是何等伟大的事业?难怪他们都那么激动了。

    “以我为主,继往开往;一洗山河,重塑中华。”冯友蓝喃喃地说了几句,他的内心很激动。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