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织坊命案现鬼丝,落焰卧底探鳞纹
“那才是关键。”萧沉禹望着帝都沉沉的夜色,目光幽深,“裴勇只是个小卒子,李贽、赵五乃至王御史,都只是被推出来的棋子。”
“真正的对手,隐藏在更深的地方。那个图案,或许就是你兄长提及的‘险’之所在。”
很快,一个不起眼的盒子被秘密送到了萧沉禹手中。
打开一看,里面正是那件小小的、金玉镶嵌的腰佩残件,工艺精湛,鎏金处闪烁着珍珠粉特有的柔和光泽,与裴勇指甲中的碎屑完全一致。
而在残件不起眼的背面,阴刻着一个完整的、与上官落焰纸片上一般无二的——云波龙鳞纹!
铜匦藏鳞,似乎了结。
但更大的谜团,如同这帝都的夜雾,才刚刚开始弥漫。
上官落焰握紧了那枚残件,兄长的身影和那诡异的图案在她脑海中交织。
萧沉禹收好证物,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正式踏入一个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
而霍问卿,则隐在暗处,舔了舔嘴唇,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这帝都,果然比边关有趣多了。
帝都卷的迷雾,渐浓。
结案“铜匦藏鳞”带来的短暂平静,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水,瞬间便被帝都永无止息的喧嚣所吞没。
秋意更深,连日的阴雨终于停歇,天空却依旧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西市“天锦阁”后院织坊内,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数百张织机哐当作响,穿梭声不绝于耳,五彩丝线在巧手织工们指间、梭下流淌,化作绚丽繁复的锦缎。
这里是帝都丝织业的翘楚,也是暗流汹涌的商战中心。
上官落焰一身利落的男装打扮,发髻束紧,正假借为“家中女眷”选购极品丝线的名义,在天锦阁内徘徊。
兄长失踪前最后接触的人中,有一位便是天锦阁的老主顾。
她试图从这里找到一丝线索。
然而,她的注意力很快被一阵异常的骚动吸引。
后院织坊的方向传来惊呼和哭喊声,哐当的织机声零星停下,混乱像水波般蔓延开来。
“不好了!张师傅!张师傅没了!”一个小学徒面无人色地跑出来,声音凄厉。
人群瞬间围拢过去。
上官落焰心头一紧,立刻跟上。
最大的一架花楼织机前,围满了惊惶的织工和闻讯赶来的管事。
织机之上,一位老师傅仰面倒在尚未完成的缭绫之上,双目圆睁,面色青紫,嘴巴大张,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颈,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更令人骇然的是,他的颈项间,缠绕着数圈极细、近乎透明的金丝银线,深深勒入皮肉,渗出细密的血珠,在周围绚丽锦缎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可怖。
“是……是鬼丝缠颈!”有老织工颤抖着低语,“定是张师傅手艺太好,织出了龙鳞纹,触怒了神灵……”
龙鳞纹?
上官落焰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汇,心中猛地一跳,立刻想起那腰佩残件上的云波龙鳞图案!
是巧合吗?
她强压下心惊,仔细观察。
现场并无明显搏斗痕迹,张师傅的织梭掉落在脚边。
那致命的金丝银线,正是他平日织造极品锦缎所用的“冰蚕丝”,坚韧异常,价值千金。
看上去,竟像是他自己用丝线勒死了自己?
或是……被无形的鬼魅用他惯用的丝线所杀?
天锦阁的大掌柜钱茂才匆匆赶来,见状脸色煞白,急忙驱散众人,试图封锁消息。
但“天锦阁顶尖织工被鬼丝勒死”的流言,早已插翅般飞出了工坊。
上官落焰退到人群外围,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每一个细节。
她注意到张师傅的指甲缝里有些许非丝线的白色粉末,他右手食指内侧有一小块新鲜的灼痕。
而那张巨大的织机某些部位,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非正常磨损的刮痕。
这绝非什么鬼神作祟,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很快,坊丁和市吏赶到。
令上官落焰略显意外的是,来的并非西市署的普通胥吏,而是萧沉禹亲自带着两名手下赶到。
看来天锦阁命案影响甚大,直接惊动了他这位副市令。
萧沉禹面色沉静,目光在现场一扫,便落在了上官落焰身上,微微颔首,并无过多寒暄,立刻投入勘查。
他仔细查验了尸体,尤其注意了那勒入肉中的丝线打结方式以及张师傅手上的灼痕和指甲缝里的粉末。
“不是自杀。”
萧沉禹斩钉截铁,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听清。
“丝线勒痕角度刁钻,非自己所能形成。指缝中的粉末……似是某种矿物碎屑。灼痕也很新。”
他抬头看向钱掌柜,“张师傅近日可有何异常?可与何人结怨?”
钱掌柜擦着汗,连连道:“张师傅是阁里的老人了,手艺最好,性子是倔了些,但从不与人结死仇啊……”
“硬要说结怨……也就是对街‘丽丰祥’那家!”
“他们一直觊觎张师傅的手艺,想挖角不成,就老是恶意压价,抢我们生意!定是他们怀恨在心!”
丽丰祥,天锦阁最大的竞争对手。
萧沉禹不置可否,吩咐手下仔细搜查织机周围,并让仵作准备验尸。
他走到上官落焰身边,低声道:“上官姑娘有何发现?”
上官落焰将看到的白色粉末、灼痕及织机刮痕小声告知,并补充道:“我怀疑,那丝线并非人力徒手勒紧,而是借助了织机本身的某种机关力量。还有,‘龙鳞纹’……”
萧沉禹目光一凝,显然也想到了腰佩上的图案。
“此事恐怕不简单。丽丰祥嫌疑虽大,但手法如此诡异,不像寻常商贾所为。”
他顿了顿,“我需要一个生面孔,混入丽丰祥内部查探。霍问卿行事过于招摇,此事……”
上官落焰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唇角微扬:“萧市令觉得,我这张生面孔,可还合适?”
半个时辰后,一位自称因家乡水患逃难至帝都、投亲不遇、欲寻一份工钱糊口的年轻女子“落儿”,出现在了丽丰祥的后门,怯生生地请求见管事的嬷嬷。
上官落焰再次发挥了她的伪装才能,粗布衣裙,略施粉黛,便将那份落难女子的无助与惶然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声称自己曾在江南丝织坊帮过工,会一些粗浅的络丝、整经手艺。
丽丰祥的管事嬷嬷打量了她几眼,见她手脚伶俐,模样也周正,正是缺人的时候,便点头让她留下试用,在络丝车间做些杂活。
丽丰祥的工坊规模虽不及天锦阁,却也十分繁忙。
上官落焰低眉顺眼地干活,耳朵却将工人们的闲聊悉数听入耳中。
果然,天锦阁的命案是此刻最热的话题。
“听说了吗?张老头死得那叫一个惨……”
“嘘!小声点!掌柜的不让议论……”
“怕什么?又不是咱们干的!不过……张老头一死,天锦阁那批要进贡的‘龙鳞锦’可就抓瞎了,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进贡?不是说那龙鳞纹样犯了忌讳,宫里早就不让用了么?”
“谁知道呢……反正钱掌柜当个宝似的藏着掖着……”
龙鳞锦!
进贡!
犯了忌讳!
这几个词让上官落焰心中警铃大作。
她想起那腰佩残件上的龙鳞纹,以及兄长信中提及的“险”。
难道兄长调查的古籍风波,也与这犯忌讳的“龙鳞纹”有关?
休息间隙,她假意请教一位老织工络丝技巧,旁敲侧击地问起龙鳞锦。
老织工叹了口气:“那可是顶顶难织的花样,听说源自前朝宫廷,纹路复杂,对丝线和手法要求极高,耗神耗力,一匹价值连城。”
“但好像因为纹路像……像某种禁忌的图腾,太宗朝后就很少用了。”
“没想到张师傅还能复原出来……可惜了……”
禁忌的图腾?
上官落焰几乎可以肯定,这龙鳞纹与那云波龙鳞图案,乃至“璇玑图”阴谋,必有深切关联!
她注意到车间角落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旧零件,其中有一种小小的、边缘锐利的陶瓷滑轮,与她记忆中天锦阁织机上那异常的刮痕颇为吻合。
这种滑轮并非丽丰祥现在使用的织机配件。
她趁人不备,悄悄藏起一个。
傍晚下工后,她立刻将滑轮交给在外接应的萧沉禹。
“陶瓷滑轮,质地坚硬,边缘锋利,常用于某些需要精细控制且避免磨损丝线的特殊织机或装置上。”萧沉禹仔细查看后道,“天锦阁的织机是大型花楼机,用的是木制或铜制大滑轮。这种小陶瓷滑轮……倒像是用于更精巧的机关。”
“机关?”上官落焰蹙眉。
“我已验过张师傅的尸体。”
萧沉禹面色凝重。
“致死原因是颈部受压迫窒息。”
“但那丝线并非一次性勒紧。其上有多段细微的、重复拉拽摩擦的痕迹。”
“指甲缝中的粉末经辨认,是石英和长石碎屑,常见于陶瓷磨损。”
“而他食指的灼痕,是瞬间高温所致,像是……某种引线快速燃烧留下的。”
一个大胆的推测在萧沉禹脑中形成。
“凶手很可能提前在织机上做了手脚,安装了某种带有这种陶瓷滑轮的弹射或绞紧装置,并将冰蚕丝预先设置好。”
“触发机关或许是一段特殊的、燃烧极快的引线。”
“当张师傅如常坐上织机,开始工作时,某个特定动作(比如踩下某根踏杆)会拉燃引线,引线快速烧尽(造成灼痕),触发机关。”
“强大的弹力通过滑轮组瞬间收紧丝线,勒毙死者后,机关或许会自动脱落或被丝线本身拖拽隐藏起来……”
上官落焰倒吸一口凉气:“如此精巧的机关杀人!绝非普通织工或商人能想出!凶手必然精通机械制造,且能轻易接近并改装天锦阁的织机!”
“而且,他非常了解张师傅的工作习惯,才能将机关设置得如此精准。”萧沉禹补充道,“丽丰祥的人,有机会接触到天锦阁的织机吗?”
上官落焰摇头:“两家竞争激烈,防范甚严,外人很难进入核心工坊。除非……有内应?”
就在这时,霍问卿晃悠着过来,嘴里叼着根草茎。
“查到了点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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