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夜设奇策捕人证，面斥御史迫让步
上官落焰摇头：“我也不知。那是家兄信中偶然绘出的图案一角，我临摹下来。只觉非同寻常，或与他的遭遇有关。”
两人迅速交换了已知信息。
萧沉禹提到铜匦守卫赵五的异常和裴妻王氏收受重礼。
上官落焰则说了酒肆见闻和那个可疑的绢帛行掌柜。
“张记绢帛行……掌柜李贽？”萧沉禹沉吟，“我知道此人。他的绢帛行与宫中采买有些关系。若他异常关注此案……”
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裴勇从铜匦中取出的东西，或许并非书信，而是一件小而珍贵的实物？比如……一件带有特殊鎏金工艺的、可能出自宫廷或王府的信物？李贽的绢帛行有宫中路子，他能辨认或是处理这类东西？
“必须立刻控制李贽和铜匦守卫赵五！”萧沉禹断然道，“但王御史的人盯得很紧，我的人一动，他们必会阻挠。”
上官落焰明眸一闪：“或许……不必明着来。萧市令可知晓‘霍问卿’？”
萧沉禹一怔：“刚收到他的‘大礼’。”
“我虽不知他是谁，但方才听市吏搜查时，提及一个姓霍的故交给您送冰鉴。若他是友非敌，且身手不凡，或许可请他暗中‘请’那两位来问话？”
上官落焰建议道，“至于王御史那边……或许可以制造些别的混乱，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比如，裴副市令的‘鬼魂’恰好出现在某个地方？”
萧沉禹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思维敏捷，胆大心细，竟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想到借助霍问卿的力量和制造灵异事件调虎离山！
这份机变和魄力，绝非寻常闺阁女子能有。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上官姑娘好计策。霍问卿那边，我来联系。至于‘鬼魂’……恐怕还需姑娘援手，你对药材和声光幻术，似乎颇有研究？”
夜色深沉，雨暂歇，浓雾却弥漫开来，将帝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张记绢帛行的后院墙头，一个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入，落地无声。
正是收到萧沉禹暗号的霍问卿。
他身形魁梧，动作却轻盈得不可思议，脸上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痞笑。
“老萧啊老萧，刚回来就给你干这种绑票的活儿……”他嘀咕着，却毫不犹豫地摸向掌柜李贽的卧室。
几乎在同一时间，铜匦守卫赵五家中。
另一个黑影（霍问卿的江湖朋友）也悄然潜入。
而此刻，在西市署附近的一条暗巷中，上官落焰利用简单的磷粉、香料和一面铜镜，制造出若有若无的白色光影和类似裴勇声音的呜咽声（用薄锡片震动模拟），恰好被一个路过的更夫“偶然”瞥见。
“鬼！鬼啊！裴市令显灵了！”
更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带地跑去报官。
消息很快传到西市署。
王御史的手下们顿时一阵忙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部分人手都被调往“闹鬼”的暗巷调查。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霍问卿和他的朋友如同拎小鸡一样，将被打晕的李贽和赵五分别带到了西市署后院一间废弃的仓房里。
萧沉禹和上官落焰已在此等候。
冷水泼面，李贽和赵五悠悠转醒，看到眼前面色冷峻的萧沉禹、神色平静的上官落焰以及抱臂倚在门口、一脸不善的霍问卿，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萧、萧市令！饶命啊！”
赵五率先崩溃磕头。
“是、是王御史身边的人逼我的！”
“他们给我钱，让我昨天傍晚故意离开岗位一会儿，好让裴市令能靠近铜匦……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贽也是面如土色，浑身发抖：“我、我就是个中间人……”
“昨天裴勇偷偷拿来一件东西，像是个小小的金玉镶嵌的腰佩残件，工艺极好，像是宫里的……他不敢自己出手，让我看看有没有门路卖掉……我、我还没找到买家，他就死了……”
“今天上午，王御史的人找到我，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闭嘴，别再打听任何事……”
腰佩残件！
宫中之物！
从铜匦中取出！
一切终于串联起来了！
有人通过铜匦投递了这件致命的宫中之物作为信物或证据。
裴勇不知通过何种渠道得知（或许与他昨日欲言又止有关），利欲熏心或是受人胁迫，趁机窃取了它，想转卖获利，却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
而王御史代表的势力，则急于掩盖此事，收回证物！
“那腰佩残件现在何处？”萧沉禹厉声问。
“被、被王御史的人拿走了……就在今天上午，他们搜了我的铺子……”李贽哭丧着脸。
来迟一步！
证物已被转移！
但萧沉禹并不气馁。
他拿出那张绘有奇异符号的纸片。
“你们可曾见过这个图案？”
李贽和赵五仔细看了看，茫然摇头。
上官落焰却注意到，当问及图案时，赵五的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但那瞬间的惊慌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赵五，”她忽然开口，声音清冷，“你昨夜赌债还清，心情甚好，想必是得了大笔钱财。但你可想过，裴市令刚刚因那东西而死，给你钱的人，真会留你这个活口多久？”
赵五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
上官落焰继续施压，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如今只有萧市令能保你性命。你若知道什么，现在不说，就等着和裴市令一样，‘意外’身亡吧。”
霍问卿配合地捏了捏拳头，骨节咔咔作响。
赵五彻底崩溃，瘫倒在地。
“我说！我说！”
“我……我好像在哪见过那图案……不是在那腰佩上，是……是在来找我的那个人身上！”
“他给我钱时，袖口里衣的腕带内侧，好像用金线绣着一个小小的、类似的图案……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好像……好像就是这样的！”
袖口暗绣的图案！
这是指向幕后黑手的重要线索！
萧沉禹与上官落焰对视一眼，心中俱是豁然开朗又沉重万分。
这图案，果然代表着一个隐秘的组织或势力！
就在此时，仓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萧市令！萧市令可在？王御史有请！”是王御史手下人的声音，他们显然已经从“闹鬼”的闹剧中反应过来，找到了这里。
萧沉禹迅速对霍问卿道：“带他们从后面走，找个安全地方藏起来！”
这两人是重要人证，绝不能落入王御史手中。
霍问卿咧嘴一笑：“放心！”一手一个，如同拎起两袋米粮，瞬间消失在仓库后窗。
萧沉禹整理了一下衣袍，对上官落焰低声道：“跟我来，一切见机行事。”
他推开仓房门，面色平静地走出去：“何事惊慌？”
王御史的心腹脸色不善地看着他，又瞥了一眼他身后的上官落焰：“萧市令，御史大人请您即刻过去，解释一下方才市井骚动及李贽、赵五失踪之事！”
“骚动？失踪？”萧沉禹故作惊讶，“下官一直在此清点旧档，并不知情。至于李掌柜和赵守卫失踪，或许是心中有鬼，自行潜逃了？下官建议应立即发海捕文书。”
那心腹被噎得说不出话，明知他在胡扯却无法反驳，只得强硬道：“此事御史大人自有决断！请萧市令过去一趟吧！”
萧沉禹知道这是摊牌的时候了。
他看了一眼上官落焰。
她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无事。
两人跟着那心腹来到王御史临时占据的公廨。
王御史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劈头盖脸便问：“萧沉禹！你私自查案，纵容江湖匪类绑架人证，该当何罪！”
萧沉禹不慌不忙，拱手道：“御史大人明鉴，下官并未私查，只是尽职询问相关人等。至于绑架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倒是下官方才险些遭人投毒暗算，此事，大人可知情？”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王御史。
王御史瞳孔一缩，显然没料到他会直接撕破脸，强自镇定道：“胡说八道！谁敢毒害朝廷命官！”
“谁做的，谁心里清楚。”萧沉禹冷声道，“裴勇并非意外溺亡，而是因为他从铜匦中窃走了一件宫中之物，欲转卖获利，才被灭口。”
“此事，御史大人急着掩盖，又是为何？”
“那件宫中之物，如今又在何处？”
王御史猛地站起，脸色煞白，指着萧沉禹：“你、你血口喷人！证据呢！”
“证据自然有。人证，物证，以及……”
萧沉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目光如刀。
“赵五看到的，那位使者袖中暗绣的图案……大人，您说，若陛下知道，有人不仅染指铜匦，窃取宫中信物，还敢灭口朝廷命官，甚至意图毒杀调查官员，会作何感想？”
王御史踉跄一步，跌坐回椅中，汗出如浆。
他没想到萧沉禹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查到了这么多，甚至连那隐秘的图案都已知晓！
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再强硬下去，一旦萧沉禹鱼死网破，他背后的人也保不住他。
“你待如何？”王御史的声音干涩无比。
“裴勇案可结，定为窃盗被杀。但真凶，我会继续追查。”萧沉禹一字一句道，“那件宫中之物，请大人‘妥善’交还。至于铜匦投书之事，以及背后的图案……下官暂时可以不知。”
这是交换。
用案子的表面结案，交换真正的调查权和那件致命的证物。
王御史背后的人需要这个台阶下。
王御史死死盯着萧沉禹，半晌，终于无力地挥挥手：“就依你。东西……稍后会有人送来。此案已结，萧市令，你好自为之！”
这已是默认和妥协。
萧沉禹拱手：“谢御史大人明断。”
说完，带着上官落焰转身离开。
走出公廨，冰冷的夜风拂面。
上官落焰看着身旁男子坚毅的侧脸，心中波澜起伏。
他竟真的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硬生生扳回一城，逼得对方妥协！
“那图案……”上官落焰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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