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都让着她。
泡过酒精的大脑略微迟钝,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刚才他承诺时冷静又慵懒,听起来很不走心。
可细细回味,却是难得的温柔。
温听宜呆了会儿,无助地吸一下鼻子,目光聚焦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企图确认面前这个男人真的是程泊樾。
他垂着眼,目光很淡,静默中有几分勾人的玩味,似乎在等她脑子转过来没。
转过来了。
她揪住他衣领的手指松了点力气,像失落很久的小松鼠终于找回了坚果,不再迷茫。
程泊樾低眸一扫,小醉鬼不攥他领子了,而是直接搂住他的腰。
她望着他,红通通的眼尾扬起一抹雀跃,泪光里含着笑意:“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黏糊甜软的尾音像猫尾巴,从耳边磨磨蹭蹭扫过。像被他哄高兴了,又像在打什么小算盘。
程泊樾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好整以暇:“不信?那就骗你的。”
温听宜愣住。
“不可以!”她义正言辞,醉醺醺又毫无气势地瞪人,伸手探他的小拇指,紧紧勾住,“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子。
第一次有人说他是君子。
程泊樾顿了几秒,眼底的戏谑一闪而过。
怀里的人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眼里有残存的泪光闪烁。
一种难以言喻的,几乎惊心动魄的漂亮。
他眉心紧了紧,眨眼间恢复平静,伸手在她发顶揉了一把:“好了,不骗你。”
又耐心哄了一次。
小醉鬼心满意足,紧紧抱住他,把他当成大型玩具。
女孩子喝了酒浑身发烫,连指尖都是热的,程泊樾第二次任由她酒后胡来,身上被她触碰过的地方,热意蔓延至每一处坚硬的肌肉。
酒后酣热的脸颊贴在他胸膛,她毫无防备地闭上眼,被这个依赖的姿势挤出一点脸颊肉,几缕不安分的发丝贴在嘴角。
她今天穿了一件很薄的浅色针织衫,里面一条软绸吊带裙,几分钟前在他身上蹭来蹭去,针织衫早就半挂在胳膊上,吊带也随之滑落。
莹润白皙的肩膀上,明晃晃的,印了一个吻痕。
程泊樾凝了会儿目光,很快移开眼,将她凌乱的衣裳往上拎了拎。
她不过二十出头,正是逐渐成熟的年纪,涉世未深,一喝醉就在他面前掉以轻心。
假如他刚才使点坏心,故意说不让着她,她一定会哭得梨花带雨。
其实他年少时就很讨厌有人在他面前掉眼泪,比如家里的小表妹会在他面前撒娇哭闹,他一律坐视不理,只给冷脸。
后来她们都不敢在他面前哭,见了他像见了活阎王,当场立得像块小木头。
但温听宜,在他这里似乎是个例外。
每次看见她一双湿漉漉的眼,他就莫名有点束手无策。
就像刚才,她眼角晕开一抹红,湿淋淋的睫毛一眨一眨,看着很好欺负,可是当她抬眸看人时,那仿佛淋过雨的模样,又实在招人疼。
他原本还想捏她的脸,可是看她那样,他连手指的力道都无处使了。
......
温听宜呼吸轻缓,窝在某人怀里安心小憩。
车窗外夜色渐浓,车子匀速驶过国贸,千万盏明灯飞逝而过,浅浅的光斑映入她闭合的眼皮。
不知谁的手机,忽然震动。
她没睡着,慢吞吞睁开眼,茫然四顾。
程泊樾就着这个搂她的姿势,一手在她脑袋上无规律地揉着,另一手点开平板查看一份会议纪要,仿佛一心二用,不知什么才是他最关注的。
她迷糊地问:“什么在响?”
程泊樾纹丝不动,状似随口一问:“你的电话,接不接?”
温听宜定了定神。
酒劲未过,脑袋又埋到他颈侧,坐视不管:“不接。”
然而没发现,说这话时,程泊樾已经将她的手机拿到手里。
来电显示带着港岛的区号,映入他波澜不惊的眼底。
他轻挑眉梢,扫一眼怀里的小醉鬼,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一下,挂断。
不动声色,手机放回她包里。
——
温听宜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又是怎么洗澡的。
晚上最后一秒的记忆,停留在卧室晃眼的吊灯上,以及男人宽阔紧实的肩膀。
她被他放到床上,酒精后劲忽然上来了,整个人又困又晕,很无赖地勾着男人的脖子,在他喉结周围咬了好几下。
当时听见一声克制的闷喘,他好像被她咬疼了,但又拿她没办法。
男人微烫的呼吸扑落在头顶,她被他的体温包
裹着,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
好像他胸口是什么遮风避雨的地方,她依恋十足,蹭了又蹭,后背都沾着床单了,双手都不愿松开他。
小无赖。
她听见一句不着调的戏谑,尾音很轻,温柔若即若离。
这罪名她无法认下来,行为却帮她坐实了。
男人没有狠心将她扯开,而是压下来撑在她身上,撩开她耳边的长发,指尖划过她柔软的耳垂。
她呜咽一声,视野摇摇晃晃的,被一双深邃含倦的眼眸填满。
残留的酒精混合浓烈的倦意,淹没了意识,温听宜无力地闭上眼,觉得脖子有点热,那一小块脆弱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似乎被吻了几下。
耳边的呼吸逐渐沉重,柔软的睡裙被他从下方撩开,有点痒,她下意识并拢膝盖,发出轻碎的梦呓。
短短几秒,那只宽大温热的手掌抚过她腿侧,莫名顿了顿。
似乎觉得在这时候不该发生些什么,看她困成这样,连话都说不出来,要是他中途狠一些,把她弄疼了,就有点衣冠禽兽了。
毕竟他逞凶的时候真的不做人。
很快,裙摆又遮了回去,压在她胸口的重量消失了。
沉冽的木质香浮荡在呼吸里,薄薄的被子盖了下来。
......
醒来已经是日晒三竿。
温听宜拥着被子坐起来,捞过手机看一眼时间。
天啊,她差点变成一只懒虫。
匆忙洗漱换衣,吃了一份厨房送过来的沙拉,边吃边研究电影剧本。
今天大太阳,南院暖意洋洋,主屋里就她一只懒虫溜达来溜达去,程泊樾早就去公司了。
她灵机一动,溜进程泊樾的书房鸠占鹊巢,用他的草稿纸,顺他的钢笔,继续琢磨《风月渡》的人物小传,尽量赶在试镜时间公布之前将角色吃透。
写着写着,她忽然想起来,昨天喝醉酒,在车上跟程泊樾聊了什么?
另外,究竟是他闲来无事经过酒吧顺便把她接走,还是朋友们拿她手机打电话把他叫来的?
徒乱人意,她总觉得心里没底。
这茬过不去,她忍不住在群里问:[昨天我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
群里秒回,周婼嘿嘿一笑发来语音:[你给程泊樾打电话了呀]
“......”
她自己打的?
陈岁:[还撒娇了(坏笑).jpg]
她慢慢石化。
撒娇是其次,喝醉说错话才是最可怕的。
多亏朋友们八卦,给她录了音,周婼直接把文件发在群里,让她自行回顾。
她视死如归地点开。
声音漫出来——
“程泊樾......”她软腔软调的,又有点无精打采,“你在干嘛呢?”
程泊樾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那边有两声漫不经心的脆响,是他的手指轻敲了两下手机后背。
慵懒平静的声音从扬声器里逸出,惜字如金:“刚开完会。”
“哦......”她静了几秒。
“你天天开会,好忙哦。”然后又很甜地笑了下,“有想我吗?”
那边短暂地没有搭腔。
似乎对她突如其来的主动感到一丝陌生和新奇,看她还能用什么方式继续卖乖。
“程泊樾,你怎么不理我呢。”她委屈巴巴地催促,“你理理我吧,我不想被卖掉。”
音落,酒吧里轻松的爵士乐作为背景声,填补了他沉静时短暂的空白。
程泊樾轻描淡写地问:“谁要卖你?”
她轻叹一声,好泄气地说:“讨厌的人,他们想卖我。”
手机里顿了片刻,只有平静的呼吸声。
那一刻,她这边的背景声有点混乱,周婼她们似乎在夺她的手机,无声地劝她不能再说了,要出大问题的!
温听宜醉成那样,哪里顾得上,依旧紧攥着手机:“抱歉,程泊樾,其实我特别怕你。要不是没办法了,我一定不会打扰你,绝对离你远远的......”
程泊樾似乎没有深究她话里的意思,直接审她:“你又喝酒了?”
她唔一声:“忘记了,好像喝了一点点。”
到这里,录音戛然而止。
温听宜如梦初醒,顿时心乱如麻,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回复群里:[我就说了这些吗?]
周婼:[嗯的,然后我们帮你把电话挂了,程泊樾十分钟后就过来接你了,一切正常]
陈岁:[当时真是惊险,你差点自爆]
林栀:[不过我觉得程泊樾什么也没怀疑,安心啦]
温听宜后知后觉松了口气,坐回椅子上,像霜打的茄子。
尽管心慌意乱,她依旧强打精神,将剧本反复琢磨,镇定地写完第一版人物小传,不去想程泊樾这个可怕的男人。
——
傍晚,京城二环华灯初上,黑色宾利顺着密集车流,从集团总部驶回柳贤胡同。
程泊樾独自坐在车后排,习惯性撑起一只胳膊,拳峰抵在唇边,眼睫毫无情绪地垂着,另一手查看手机。
指尖靠近屏幕顶端,点进一个头像,是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溪流,边上还蹲了一只小猫在喝水。
喝水的猫一整天都没吱声。
明明昨天还钻进他怀里撒娇,抱着他不肯撒手。
今天却静如鹌鹑。
程泊樾耷着眼皮,目光微不可察地暗了暗。
车里有种诡异的安静。
周凯在驾驶座偷瞄后视镜。
自从他从港岛出差回来之后,老板就经常一副黑沉沉的脸色,也不怎么搭理人了,冷得阴恻恻。
周凯深吸一口气,心说别挣扎了,午时已到,问斩吧。
“程总,我承认,我确实带薪旅游了,不仅在港岛,之前在新加坡也是,我都摸鱼了,对不起,我不该!”
音落,程泊樾毫不在意地掀起眼皮:“所以呢?”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
周凯莫名感觉脖子一凉。
果然,Boss洞悉一切。
不过话说回来,老板这是不计较的意思?
挺好挺好,多亏了真诚这一必杀技,秘书室头头的职位保住了。
另一边,温听宜忐忑地算着时间,知道程泊樾就快回家了。
她很想探一探程泊樾的心思,想知道自己究竟暴露了没。
就像胃疼的人总想上医院做个胃镜,其实不一定能接受最坏的结果,只为图个心安。
不过,要是她真的试探了,绝对是此地无银三百的画风。
凭她目前的探险能力,怎么可能摸清他的真实情绪。
长这么大,就连格斗出拳的姿势和力道都是他教给她的。
要想对对他,真的太难。
温听宜在卧室床上翻来覆去打滚,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看向洒满夕阳的院子。
又拿起手机,反反复复点进程泊樾的聊天框。
轻吸一口气。
算了,大胆一点,先迈出第一步。
给他发消息:
[下班了吗?]
[(小猫探头).gif]
车里,手机连震。
程泊樾瞥了一眼。
喝水的猫吱声了。
他神情微动,拇指在屏幕上悬了几秒。
打字回:[路上。]
温听宜看着屏幕。
奇怪,一向迟回消息的人,这会儿居然秒回。
他一直在看手机吗?
顿了顿,她刚想搜罗几个表情包发过去,突然收到回复。
程泊樾:[以为自己能蒙混过关?]
什么?
温听宜立刻从床上坐起来,脑海噼里啪啦电闪雷鸣。
完了,他一定是看出什么了。
她急得浑身发烫,心跳如擂鼓。
程泊樾:[做了什么,自己清楚]
“?!”
她差点把手机扔了,短短三秒连怎么连夜开溜都计划好了。
电光石火间,消息又弹出来。
他冷飕飕的,像秋后算账:
[不知道是谁,昨晚咬我。]
[很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