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冯十一盯着眼前那张脸,上下扫视许久。眼前之人,无论五官相貌还是身型,都与小云没有一丝相似,居然会是小云的同胞哥哥。
不过像与不像,都是他们兄妹两的事,与她无关。稍稍惊讶后,冯十一便恢复了平静。
她的视线越过眼前人,看向其身后。
“他让你带曾娘来,人呢?”
莫生垂首回道:“属下一路进京都有暗哨盯梢,所以无法带人同行,只能令人另行押送。无意外过两日便能交到少夫人手上。”
冯十一颔首,正想追问曾娘是如何落入他们手中时,身后忽然传来焦急的脚步声。
“夫人,贵妃娘娘来了,说要接走小世子和王妃!”
冯十一闻言皱眉,没有犹豫转身便往正院赶去。
到了正院外,院外多了些生面孔的侍卫。再迈进院子,她便看到一位衣着华贵、样貌雍容的美艳妇人立在正屋外。
只一眼,冯十一便知眼前的美艳妇人就是贵妃。只看样貌,便与赵靖川有七分相似,更别提那身通身打扮与气势了。
她走上前,既不行礼也不绕弯,直截了当道:“贵妃娘娘要将人接走?
立在一侧的内侍见她如此无礼,刚要迈步怒斥,便被一个淡淡的眼神制止了。收回目光,贵妃转眸看向冯十一,眼中情绪平淡。
“郁夫人,可否移步?本宫有事想与你商议。”
看着眼前的人,冯十一不解。
高高在上的贵妃与她能有什么可商议的?
心中虽疑惑,但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是跟着移步。
偏房内,小小的摇篮里,刚出世不久的小儿人攥着小拳头睡得正香。乳母和嬷嬷本守在边上,见到一前一后进来的二人后,行了礼便垂首退下了。
雍容华贵的贵妃一进门便往摇篮去,站在摇篮边,看着摇篮里面的小人儿,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意,静静看了片刻后,她才转身看向冯十一。
“郁夫人,如今事急,本宫便不绕弯子了。川儿与本宫说过你。本宫也知道除夕夜是你救了他与姮儿。郁夫人,你能力不俗,所以今日,本宫想再托你一事。帮本宫找回川儿。”
冯十一先是一愣,后是皱眉。
堂堂贵妃,加上赵靖川手下的人,不计其数,能者更是不少,这么多人,为何偏偏找她?
说白了,她与赵靖川无亲无故,眼下会留在淮王府,也是因温姮与她夫君那点关系。
她要接走温姮和刚出生的孩子,她没意见,反倒乐得轻松,这往她也能脱身去西北找他了。
可眼下,这所谓的贵妃娘娘让她去找赵靖川?
凭什么?
就凭她贵妃的身份吗?
贵妃再尊贵,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连赵靖川这个王爷她都不惧,何况他亲娘?
“不好意思,我有要事在身,贵妃娘娘另寻他人吧。”
被拒绝,贵妃并未动怒,反倒淡淡一笑,随即目光锐利锁住冯十一:“郁夫人是要去西北找郁将军吧?郁将军如今带着靖北军旧部镇守萧关,抵御的是突厥数十万大军。郁夫人身手再好,一人难敌万手,去了又能有何用处呢?”
短短一番话,尤其是最后一句,让冯十一成功沉了脸:“这是我的事,不劳贵妃娘娘费心。”
面对冯十一的黑脸,贵妃依旧淡定,语气淡淡又抛出一番话:“郁夫人怕是还不知道吧,西北大雪封山,英国公虽接任靖北军元帅,半途却病倒了?只剩郁将军一人带着余部接手靖北军。人虽安全抵达,粮草却跟着英国公一同被大雪困在了路上。萧关前如今有突厥,后无粮草,你便是赶到了,又能做什么?不过是多添张吃饭的嘴罢了。”
冯十一心头一沉,抬眸:“你到底想说什么?”
“郁夫人若能替本宫寻回川儿,本宫保证萧关前线粮草不断。”贵妃迎上她的目光,眼神锐利不减,“郁夫人定是在想,本宫一个后宫嫔妃,怎敢做此承诺?”
冯十一抿唇不语,眼神却已泄露了她的想法。
贵妃低笑一声:“未进宫前,本宫也是西北武将世家的女儿。虽多年不在西北,旧日关系却未断绝。不过一些粮草,本宫一封信便能解决,便是调派援军也不成问题。这难道不比你单枪匹马赶去更好?”
冯十一陷入沉思,依旧不语。贵妃也不催促,只道:“本宫知道郁将军与阿川所谋之事,他们是一体,川儿若真出事了,郁夫人觉得郁将军能善了吗?他父兄的仇,他真能报吗?”
出门时,冯十一的脸色阴沉。守在屋外的忠平注意到她的神色,连忙凑上前:“夫人,贵妃娘娘同您说了什么?”
冯十一沉默着走出主院,定住脚步转向忠平:“英国公没到萧关?随行粮草也断在半路了?”
忠平瞳孔骤缩,神色瞬间慌乱。不用他开口,见到他的反应冯十一便知他对此一无所知。
忠平不知道没关系,不是还有个刚从西北来的人吗?
面对冯十一的询问,莫生虽惊讶,却未像忠平那般失态:“少夫人所言之事,属下并不清楚。属下是在半路迎接少将军时,接到他的命令才赶来京城。属下往京城赶时,英国公还在行军队伍中并未并。不过,即便粮草与英国公被大雪困在半途,夫人也不必担忧。萧关的粮草绰绰有余。几月前,少将军便派人从江南运送了大批粮草到萧关附近,量足够全军撑上三个月。”
几月前?
那时他们应该还在苏州。
那时,他为何要往萧关运大批粮草?
难道他早知道自己会去萧关?知道粮草会出问题?
松了口气的同时,冯十一心头涌上一阵恼怒。他到底在筹谋什么?或者说,他与赵靖川到底在一同筹谋什么?就像贵妃所言,如今赵靖川出事,会不会打乱他原有的计划?
冯十一本不想管赵靖川的事,可此刻……
关起门闭门沉思了一夜,天明时,冯十一去见了贵妃。
“我去寻人。”
等了一夜,得到冯十一的回复,贵妃面上看似平静,眼底却掠过一丝松快。
贵妃松口气时,冯十一冷冷道:“若寻回来的是尸体,贵妃娘娘可别怪我。”
冯十一说的直白,贵妃坦然受之同时眼中闪过决绝。
“若川儿真死了,本宫便是拼了命,也得拉些人陪葬。本宫既然答应了郁夫人,那便必定会做到,即便没了川儿,本宫也会让郁将军全身而退。”
得知冯十一要去寻赵靖川,忠平十分吃惊,而初到京城的莫生则是意外。
冯十一对莫生没多做解释,只道:“曾娘送到京城后,你先守好。至于小云,我如今也不知道她在何处,你若要我帮忙寻找,等我料理完这些事再说。”
从少将军口中得知妹妹还活着时,莫生已是惊喜万分。他寻了十年,也不差这几日。
只是,他此行来京中,除了这两件事,还有他事,所以他无法随着走。
莫生说时,冯十一毫不在意摆摆手。再回头。便让忠平去收拾行装。
原本为去西北,准备了不少行装。赶远路,这些行装是差不多。可如今,是去寻人,时间紧迫需轻装简行。为此冯十一只让忠平从行装里简单收拾了些带上。
忠平收拾时,冯十一则去见了温姮。温姮仍在昏睡,对她的到来毫无察觉。看过温姮,冯十一又对嬷嬷吩咐了两句。
黄昏时分,冯十一看着贵妃带着昏睡的温姮和刚出生的小儿人登上了进宫的马车。
马车离开后,冯十一转过身进了王府。
王府正厅前的大院里,眼下站满了人,大半是王府侍卫,一小半是以忠平为首的护卫。
这些人都是要随她去找赵靖川的。
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冯十一皱了皱眉后,挥手道:“你们先出京,我稍后便赶上。”
王府侍卫闻言一脸茫然,忠平则悄悄凑到她身边:“夫人,您还有事?”
冯十一看了眼忠平,又瞥了眼踮脚望过来的忠福,思索片刻道:“你和忠福留下,让其他人先出京。”
忠平虽不知女主子要做什么,还是点头应下。
待王府侍卫和护卫们骑马离开,空旷的院子里只剩他们三人,忠平和忠福笔挺地站着,等候吩咐时,冯十一走到忠平面前,压低声音问:“之前那种泡了油的柴火,还能再弄点吗?”
忠平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冯十一提示道:“就是在竹溪镇,害我烧了半个厨房的那种。”
忠平恍然大悟:“那种柴火啊?夫人要它做什么?行装里带了炭,路上我们也会拾柴,肯定冻不着您的。”
冯十一横了他一眼:“我不是为了取暖。”
忠平追问:“那夫人是要……”
“纵火。”冯十一面不改色地答道。
冯十一江湖出身,杀人不在话下,但纵火,她一来没做过,二来,那个烧毁的厨房,已经让她清楚意识到了,她也并不擅长。
听到女主子的话,忠平是无措咽了口口水,忠福则是有些犹豫,倒是偶尔路过听到对话的莫生,在了解冯十一的意图后道:“这雪天,泡了油的柴火怕是没等燃起来就会被浇灭。夫人若真想纵火,不如试试火药。”
冯十一眼睛一亮:“火药?”
莫生点头,他不仅提议,还真的拿出了火药。看着递到她女主子面前的火药,忠平只觉得头疼,忍不住问:“怎么进京还带着这东西?”
莫生淡淡一笑:“是少将军让我带进京的。”
忠平:“……”
冯十一盯着火药,全然没去想她夫君让人运火药进京的用意,只觉得兴奋。
花了两个时辰,莫生将火药改良成适合纵火的剂量的同时加了助燃油。
趁着夜色,冯十一带着忠平、忠福还有淮王府武器库里的那把破甲弓出了门。
摸到中书令府附近,冯十一寻了处视野开阔的大树潜上去。确认位置无误后,她示意下方的忠福。
忠福走后,随着女主子爬上树杈的忠平点燃箭矢,然后递给了女主子。
冯十一眼神未移,搭着火箭上弓。
此时,凭借轻功潜到府外的忠福将火药包一个个抛向空中。
火药包腾空而起,燃着的箭矢划破夜空,箭矢精准穿透火药包的瞬间,火花在空中炸开,四散的火星落在树上、屋檐上、屋脊上……
火星四处散落!
在守卫发现时,中书令府四处都燃起了火。
火势不算大,但多,即便伤不到人,这四起的火势也要让中书令府混乱一夜。
暂时杀不得,但总算撒了一口气的冯十一,背着火光,顶着夜色,带着忠福和忠平回到了淮王府。将破甲弓随手丢给王府的侍卫后,她背起自己的双刀,策着马,拿着贵妃给她的令牌叩开了早已关闭的城门,光明正大的大摇大摆的出了城。
顶着夜色赶了一夜路,天明时,冯十一带着忠平和忠福赶上了早他们一步出城的一众人。到时,有鼻尖的护卫闻到了忠福身上似有似无的火药味,他抽抽鼻子,凑到忠福身侧:“忠福小哥,你们这是去做什么了?”
忠福没好气瞪了护卫一眼:“闲事少管,管好你自己。”
就在护卫悻悻摸着自己的鼻子时,冯十一正在和忠平还有王府侍卫长确认后头的路线。
王府侍卫长摆了几张舆图在冯十一面前,指了指离京城几百里距离的一处山。
“王爷和魏统领就是在此处落的崖,落崖后我们的人还有官府的人都下去搜了。大雪之下,到崖底的时候,崖底被大雪覆盖了厚厚一层。搜查了两日,什么都没有发现。不管是王爷,还是魏统领,都没有找到、痕迹也没有!”
赵靖川落崖的地方距离京城几百里,是雪灾重灾区。京城雪早停了,可那却还下着雪。
顶着风雪,一路赶到的冯十一,最先看到的便是满地的灾民。
衣衫褴褛的灾民,相拥在一处取暖,在看到衣衫齐整冯十一一行人还有他们身下挂着包裹的马时,眼神里都充满了渴望和贪婪。
可再贪婪,再渴望,看到冯十一他们行人的气势,还有他们腰间的刀,那些灾民什么都没有做,或者说是什么都不敢做。
穿过满是灾民的居民区,到了赵靖川落崖的山下,在和随赵靖川出京的王府侍卫集合后,冯十一问他们:“不是说赈灾吗?外头怎么还那么多灾民。”
为了搜寻主子,手脚满是冻疮,境况不比外头灾民好多少的王府侍卫沉声回道:“本是赈灾,但殿下遇险。同行官员还有本地官府都没心思赈灾,如今所有人手,都在搜寻殿下还有那行暴民的下落。”
说起那行暴民,冯十一可不觉着是什么简单的平头百姓化为的暴民
。
能把赵靖川逼到崖边,估计又是哪方人马披着暴民的皮对赵靖川下死手。
简单修整过后冯十一就带着人往赵靖川落崖的崖底去。
说是崖底,其实是夹在两侧高耸崖壁间的山间小路,细小狭长,宽度有限。
站在狭小小路上,冯十一仰头,环视一圈后,她轻点脚步,踏着山体间的树枝还有岩石,轻轻松松跃上了山崖。
站在冷风呼啸的山崖上,冯十一低头看后,又俯身直直跃下。跃上跃下好几回后,冯十一立在一众眼巴巴看着他的王府侍卫面前。
“崖间树枝茂密,有明显被重物砸压的痕迹。有树枝做缓冲,你们主子,应该还没死。不过伤势也轻不了。”
没死?
一众王府侍卫面色一喜,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
王府侍卫惊喜过后,继续眼巴巴看着冯十一。
感受到众多眼神,冯十一不耐烦皱皱眉。
“既然人没死,就去找啊,看着我做什么?附近农户人家,还有山间山洞都找找看啊。”
将冯十一当做主心骨的王府侍卫,闻言有了信心之余,立即点头,随后很快便集结了人马,分好了人手和方位后,分散而出。只有忠平领着几个护卫,一动未动。
“夫人,若那行暴民是有人预谋好的,将淮王殿下逼到此处,逼到山崖下。那山崖下,会不会早早有人接应。殿下他……”
余下的话,忠平没说,冯十一知道他的意思,无奈耸耸肩。
“那就是他命不好了。”
带了那么多侍卫出京,身侧还有暗卫,这都能被人逼到此境地,不是命那就是无用了。
绕着崖底四周,成千的官府官兵,还有王府侍卫及忠平一行护卫,又是整整搜查了十日,四周的山还有能住人的民居都搜遍了,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就在一众人一筹莫展之时,冯十一再次上到山崖顶。向下看时,冯十一眼尖,看到山崖上的一根歪脖子树上插着一根箭矢。
俯身冲下,把住树杈,将箭矢拔出后,冯十一旋身飞下山崖。
稳稳落地,冯十一拿着箭矢仔细端详着。
自到了这,山崖及崖底她上上下下飞了好几回。只是之前大雪覆盖了一切,她还真没发现这根箭矢,直到这两日雪停了,雪有些消融了,这山林间的事物才露出真身。
拿着箭矢,冯十一没有寻王府侍卫,也没有寻忠平一行人。而是往附近的一间破庙去。
破破烂烂的破庙里,窝着一群哆哆嗦嗦的流浪孩童。那些孩童,见到贸然走入的冯十一,瑟瑟发抖。
看着瑟缩在角落的一众孩童,冯十一淡淡一笑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油纸包。
油纸包打开瞬间,热气裹挟着浓郁的肉香在破败的破庙中四散,闻着那肉香,看着雪白的白面身的肉包。本缩瑟着的流浪孩童都不由咽了咽口水,随即不自觉悄悄往冯十一这个方向探了探身子。
看着那一张张面容脏污,眼神却格外清澈的小脸庞,冯十一蹲下身子,谆谆善诱道:“我和你们打探个消息,若你们谁能答得上来。我便将这肉包给谁。”
冯十一说完,一个个小脑袋跃跃欲试。
“你们这的山老大是谁?”
冯十一问完,本还一脸渴望的小脸都怔住了,闪过惊慌之色后,一众孩童连连摆手。
“我们这没有山老大,没有山老大。”
冯十一笑笑:“没有山老大,那你们怎么知道山老大是什么?”
冯十一此番话落,自觉被套话的一众孩童起身拔腿就跑。本还空阔破败的破庙里眨眼间就剩冯十一独自一人蹲着。
蹲在空荡荡的庙里,冯十一低头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
浓郁的肉香充满了口腔,品味着肉香,冯十一慢悠悠起身走出破庙。走出破庙时,她叹口气:“可惜了。家里一笼的包子呢。”
踏着慢悠悠的步伐,吃着香喷喷的包子,冯十一朝着山野间一间僻静的民居走去。
就在冯十一大摇大摆进到民居后不久,一个探头探脑的小脑袋出现在了墙头。
扒着土墙,小脑袋探出头,就对上了一双充满兴味的眼神。
“啊。”
一声惊恐尖叫后,瘦小的身躯从土墙上跌落,跌在冻得结实的土地上。跌落后,也顾不得痛,瘦小身躯慌不择路就要起身跑。
可刚爬起身,就被人拎着后颈悬空而起。
短小的手脚在空中扑腾着,始终无法着力。就在瘦小身躯急到脸红脖子粗时,慢悠悠的音调响起。
“小探子,带路吧。我找你们当家的谈一笔生意。保准你们所有人都能吃上肉包的好生意。”
小小的身躯不再扑腾,只有依旧嘴硬的稚嫩声。
“什么当家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冯十一:“你如果带路,我保证你们都有肉包吃,但如果你不带路,让我自己找到了。你们吃的就是彼此的肉了……”
阴恻恻的语调,阴森的话语,惹来了嘹亮的哭嚎声。
冯十一没有留手,一巴掌拍到了小脑袋上。
“再给老娘装,老娘立马就让你吃自己的手脚。”
“坏女人,连小孩都欺负,坏女人。”
茂密的山林间,瘦小的身躯扒着身旁的树干,一边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前行,一边嘟囔着。
而一直慢悠悠跟着的冯十一,神色悠闲,走在着还积着雪的山林间她仿佛在游山一般。
在山林间走到天黑,在靴子和衣角被雪彻底打湿时,路走到了尽头。仰头看,是在黑夜中望不到顶的高耸崖壁。
冯十一正仰头看时,瘦小的身躯钻过草间,再出来时,除了满身的雪,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小的铃。
铃动,响起来不是铃声,而是类似鸟叫的短促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两声过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冯十一耳尖锁定声源,很快,两个狭小的木架被绳子吊着晃了过来。
看着木架,小孩仰着脸,严肃地说:“得坐架子上去,一个架子只能坐一个人。你自己挑。”
冯十一挑眉,随意选了一个站上去。在她上去后,木架摇晃着升空,或许是重量原因,她这个明显更慢。
就在身侧的木架高过冯十一头顶时,她所站的木架顿住,随即她的木架开始剧烈摇晃。
冯十一仰头看,头顶除了看到摇晃不断的绳索和漆黑夜色外,什么也看不到
虽看不到,但她却清楚听到稚嫩的嘚瑟声。
“威胁小爷,等死吧你。”
嘚瑟声后是狂妄的笑声。
随着笑声,木架摇晃的更厉害了。冯十一唇角勾起冷笑。就在这一瞬间,绳子彻底断裂。木架猛然下坠时,一道银光闪过,刺耳声后,冯十一手中的刀狠狠扎入了崖壁。把着刀,随着风摇晃两下,冯十一抓住了一侧的山壁凸起,随后抽出刀,腾空而起。
“啦啦啦啦啦啦~”
“啊……鬼啊!”
木架稳稳到了山间平台,瘦小的身躯哼着歌刚迈下木架,愉悦的歌声便变成了一声尖叫,随即是惨叫。
“小爷是吧,小小年纪,也敢在老娘面前称爷。”
拎着鼻青脸肿的瘦小身躯,穿过一个个机关后,冯十一稳稳站在了一座山寨前。
与山寨一同迎接冯十一的,还有站在寨门口,一众凶神恶煞,提着刀气势汹汹的汉子。
看到那一众汉子,被冯十一拎在手里安静了许久
的小人,发出爆鸣般的哭声。
“刘叔,王叔,救我,这个坏女人打我……”
与哭声几乎是异口同声响起的是一众凶神恶煞汉子的暴怒声。
“把我们少当家放下。”
“敢打我们少当家,老子弄死你。”
一众长的凶神恶煞的汉子,骂的也凶,可骂归骂,始终没有上前。
看着只骂不动的一群人,冯十一扯了扯嘴角:“别废话,要嘛打,要嘛让你们当家的出来。”
冯十一话音刚落,只听堵住寨门后的一众大汉后传来动静。
“当家的。”
“当家的。”
一众汉子躁动之时,本在冯十一手中还哭哭啼啼的小人儿止住了哭声,随即拼命扭着脑袋回头看冯十一。
“你死定了。”
啧,小小年纪,嚣张倒是嚣张。
她倒想看看什么人能让她死定了。
冯十一再抬眸看回寨门时,寨门外一众大汉已恭恭敬敬让开了路。人高马大的大汉分立两侧,中间,一道清瘦身影背着光缓步而来,扬声喝道:
“是谁打老娘儿子啊!”
老的称老娘!
小的称小爷!
真不愧是母子,一脉相承的嚣张。
冯十一扭扭脖子,刚想把手里嚣张的小爷往前丢时,清瘦身影走到了光下。
看清光下那张脸,冯十一手中动作一顿,对面的清瘦身影看清她则是眼睛一瞪。
“冯十一……”
眼看着对面的清瘦身影,叫完她名字后,就向着她俯冲而来。冯十一不由深深叹口气。叹口气后,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
“霜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