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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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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军营中心的大帐内陷入一片寂静时。军营西侧却正热闹。
    李正带着士兵拉了一车又一车的粮草运到位于军营西侧的营帐时,本因雪崩而不免惶恐的将士,看到这一车一车满载的粮草,不安褪去同时更是惊喜。
    “将军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早早就备好了粮草。”
    “这么多的粮草,怎么都够我们撑上三月的。”
    “这许多粮草原本都藏在哪啊。怎么都没有看到啊!”
    士兵们议论纷纷之际,正指挥麾下士兵卸粮的骑兵营副将陈鹏,笑着凑到李正身边:“李正,这些粮草你藏得可真够深的,先前都藏在哪儿了?”
    面对嬉笑着凑近的陈鹏,李正咧嘴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十多年前,将军在这同少帅练兵演习时,曾在东面崖下挖过几个洞穴,本是想用来藏人偷袭少帅的。结果还没等潜入洞穴,就被少帅一网打尽了。偷袭虽没成,但这洞穴倒是一直留着。一留,留到如今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陈鹏恍然大悟,随即又问:“有这么多粮草,将军怎么不早说,非要藏在洞穴里?”
    李正左右看了看,凑近陈鹏耳边低声道:“这些粮草,都是将军自掏体已钱买的。将军本是想留着做后备,若是朝中的粮草能按时送到,这些就用不上了,到时候将军再把粮草卖掉,好把体已钱换回来。”
    李正压着声音,一脸神秘。陈鹏也下意识放低了音量:“将军如今花点钱,还得这么小心翼翼,是因为夫人吧?听说将军的夫人来了,是真的吗?”
    李正点点头,随即轻轻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将军的夫人哪儿都好,脾性也好,就是粘将军粘得紧。离不将军半步。将军也极疼爱夫人,将军这些年身上本就没多少银子,成婚后大多银子也都给夫人买衣裳首饰了,买粮草的这些体已钱,还是将军存着防万一的。如今全填进了军中,也不知等路通了,兵部认不认这笔账。”
    李正说得摇头晃脑,满脸愁绪。陈鹏也跟着叹了口气:“将军这些年,怕是过得也不易。如此还能做足准备,实在是……”
    两人相对而立,齐齐长叹了一声。眼看粮草差不多卸完了,李正挺直身子道:“粮草卸的差不多了,这边得抓紧看好。先不跟你说了,我去找葛老六,让他加派人手戒备。”
    说着,李正迈开步子,一边喊着“葛老六”,一边往前走去。
    走出老远,李正拐了个弯,忽然收了声,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左右张望,确认无人看见后,闪身钻进了一座大帐。刚进帐,就有人凑上前来低声道:“老大。”
    李正环视了一圈帐内身着夜行衣的人,点头吩咐:“把人都盯紧了,绝不能出任何差错,明白吗?”
    帐内众人齐齐点头,没有出声。
    不过一句话功夫,李正便又钻出了帐。出帐后他揉了揉脸,嘴角一扯,又开始大声嚷嚷:“葛老六!又躲哪儿偷懒去了?嘿,怎么到处找不着人!”
    大批粮草归置好后,军营中原本有些浮动的军心重归平静。而此时,军营中心大帐内,相拥而眠的夫妇俩也醒了。
    四目相对,看着她,郁明噙着笑,刚想伸手捋顺她睡乱的发丝,就听她冷哼一声:“别碰我,别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等料理好这摊子事,你且等着。”
    她脸上还带着睡痕,却一本正经地放狠话,她这模样在郁明眼里实在没什么威慑力。但郁明还是顺着她:“嗯,娘子先记着。到时,我一并向娘子赔罪。”
    见他态度良好,冯十一选择暂时先放他一马,枕着他的手伸了个懒腰,窝在他怀里懒懒道:“我想去看看时寅。”
    郁明应道:“好,那娘子先起来用膳吧。”
    简单用了些吃食,又喝了一碗苦涩的汤药,冯十一便被他裹上斗篷,牵着走出了帐外。才走几步,她就察觉到不对:“昨日不是这个方向啊。”
    郁明没说话,只是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几步,两人在不远处一座大帐前停下。刚定住脚步,夫妇俩眼神同时一凛,牵着的手没松开,两人也没对视,却极有默契同时侧身点步,腾空后退了数尺。
    而就在他们腾空的瞬间,一个健硕的身影从大帐内凌空飞出,狠狠砸向不远处堆积的雪堆。那雪堆看着松软,实则是被反复拍打压实的冰堆,坚硬又冰冷。硕大的身躯砸上去,不仅将冰堆撞得碎裂,他自己也在撞上的瞬间闷哼了一声。
    夫妇俩稳稳落地时,那身影正弓着身子蜷在地上,露出一副痛苦模样。冯十一打量了片刻,侧头看向身侧的人:“这是岑成?”
    郁明盯着看了几息,点头后拉着她走近。他们刚靠近,本在地上蜷着的岑成便利落翻身站起。也不知是带着面具没瞧见他们还是怎么,他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边走嘴里还边念叨着:“老子就不信了,今日这饭非得给你喂进去不可!”
    气势十足,语气也很凶悍,可待他进了帐,夫妇俩跟着走到帐外时,就听见:“姑奶奶,求你了,好歹吃点吧!我本就得罪了夫人,再把你饿坏了,夫人非弄死我不可啊!”
    不过眨眼间,语调大转变,夫妇俩没忍住齐齐轻笑出声。笑过之后,郁明转头看向冯十一,冯十一感受到视线,转眸瞪他:“看我做什么?我可没对他做什么。”
    郁明挑眉:“我什么都没说,夫人急什么?”
    冯十一下意识想反驳“谁急了”,转念又觉犯不着和他争辩,便没再说话。
    听着帐内岑成高低起伏的哀求声,冯十一没急着进去,反倒问他:“怎么把时寅挪到这儿来了?”
    郁明解释道:“先前把她安置在医帐,是因为老赵在那边。如今挪到这儿,一来方便娘子探望,二来也方便老赵照看。附近我让人守着了,寻常士兵不会靠近,不会唐突了娘子。我忙起来顾不上娘子时,娘子也能自己出来透透气看看时寅。”
    冯十一站着没动,睨着眼上下打量他:“唐突我?我看是你不想让那些士兵瞧见我吧。”
    就昨日他带自己去医帐看时寅,那恨不得用斗篷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气模样,还说什么怕唐突。真当她不知道他想什么啊!
    小心思被戳破,郁明噎了一下,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而冯十一懒得跟他掰扯,斜了他一眼,径直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掀开帐帘的瞬间,帐内正半跪着捧着碗、急得抓耳挠腮的岑
    成转眸看来。看清是冯十一,他那健硕的身型瞬间僵住,随即慌忙起身,顾不上拍去身上的雪尘,忙唤了声:“夫人。”
    刚喊完冯十一,他又瞥见紧随其后进来的郁明,连忙补了句:“将军。”
    郁明微微颔首,冯十一的视线却径直越过他,落在了呆坐在桌前的时寅身上。
    那张原本灵动的脸,此刻只剩一片木然。他们进帐时,她连眼波都没动一下。看着她这副模样,冯十一只觉心口闷得发紧。
    迈开腿,冯十一一步步走近,就在她即将走到桌前时。本立在一侧的岑成下意识挡到她身前,而她的手,也被追赶两步上来的郁明牵住。
    冯十一回眸,眼神平静无波,郁明眼中则带着淡淡的担忧:“娘子,时寅如今状况不稳,随时可能暴动。你身上还有伤,若是被她伤到……”
    郁明欲言又止,挡在前面的岑成也连忙附和:“夫人,将军说得对。时寅姑娘如今力气比先前大了不少,暴动起来又毫无征兆,万一伤着您可怎么好?”
    两人都怕时寅伤到冯十一,冯十一自己却淡然:“让开,我只说一次。”
    这话虽是对着岑成说的,实则也是讲给她夫君听的。
    岑成还在犹豫,而眼看他娘子就要失去耐心的郁明则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沉声道:“让开吧。”
    到底还是正经主子发话有用。岑成立马让了道。
    就这么,冯十一朝着呆坐的时寅走去,她走一步,身后的两个男人便跟一步。等她在时寅身侧坐下,两个男人更是绷紧了身子,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唯有冯十一依旧淡然。她看了眼桌上丝毫未动的膳食,拿起那碗粥,舀了一勺凑到时寅嘴边:“来,大丫,喝粥。”
    而原本木然的时寅,听到这话竟动了。眼神虽依旧空洞,但头却缓缓转头看向冯十一。就在两个男人屏息戒备时,她又轻轻张开了嘴。
    一勺粥送进口中,咀嚼几下咽下后,时寅又主动张开了嘴。
    冯十一满意点头,又舀了一勺送进去,用哄孩子的语气夸道:“大丫,真乖。”
    目睹全程的两个男人见到此景都愣住了。
    岑成惊讶的事,为难了他多日的事就这么被人简单完成了。而郁明,则是讶然,他夫人居然还有这一面。
    就这般,在两人注视下,冯十一将一碗粥喂得干干净净。粥喝完了,时寅还张着嘴,冯十一伸手帮她合上,随即转眸道:“有事就去忙吧,不用在这守着。”
    冯十一用行动证明了自己能稳住时寅,郁明虽仍有些不放心,却已不似先前那般紧张。他看了看冯十一,又看了看岑成:“我确实有些事需要岑成去办。忠福会来照看时寅的。娘子的身子还得养着,待一会儿可以,别久坐,得早些回去躺着。”
    郁明絮絮叨叨,冯十一打断他:“知道了知道了,有事赶紧去忙。”
    郁明又看了她几眼,终于在她要不耐烦前,带着岑成出了帐。两人刚走,忠福便走了进来。冯十一没理会忠福,只抬手抚了抚时寅的头:“说了多少回,让你离开青衣阁,偏不听,这下好了,成傻大丫了吧。”
    冯十一语调轻松,眼底却藏着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默默抚了会儿头,冯十一伸手牵住时寅的手,将她拉起来往外走。
    忠福连忙跟上:“夫人,您这是要去哪?”
    冯十一头也没回:“再弄两张行军床来。”
    忠福虽不解,还是照做了。片刻后,两张行军床便支在了本就不大、还安置着楚伯棠的大帐里。而正在帐内忙碌的老赵,看着冯十一和时寅躺在新搬来的床上,又气又笑:“姑奶奶,你是嫌我这儿不够乱是吧?”
    冯十一拉过忠福刚送来的被褥,给时寅盖了一床,又给自己也盖了一床,随即慢悠悠道:“我昨日去医帐,那儿都是这样的。再说了,如今病号都到齐了,多方便你诊治。”
    往日里无理也要辩三分的人,这回说得倒有几分道理。老赵看她们只躺在角落,不会扰到他后,默默翻了个白眼,没再多说什么。
    老赵自顾自忙碌着,守在帐里的忠福偶尔帮着搭把手,冯十一则听着老赵来回的脚步声,闻着药炉飘出的药香,渐渐沉沉睡去。
    同时不远处的军帐内,郁明召集了所有将领议事。
    只是一个监军身份,没有正儿八经任命的郁明,身着青衫坐在一众披甲戴胄的将领中,气势丝毫不输。议事时,沉着脸的他,气势甚至碾压了在场的一众将领。
    一直在一侧默默看着的李正,看到眼前这一幕,一时有些恍惚。
    少将军如今和模样,和当年的少帅简直一模一样。
    议事一直持续到深夜,郁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大帐。见帐内空无一人,他立刻转身出帐。还没等他开口,帐外的护卫已主动指明了她的去处。
    迈入隔壁大帐,郁明一眼就看见了她。她正和老赵并肩站在行军床前,两人背对着他,头抵着头,垂着眼不知在专注看什么。
    郁明放轻脚步走到她身侧,本想出声唤她,可话没出口,他的目光先被眼前景象吸住。
    原本一直俯卧的人,此刻仰面躺着,露出赤裸的前胸。因昏迷一月全靠流食和汤药吊着命,所以这袒露的前胸消瘦得能见着肋骨。而吸引郁明目光的,不是什么消瘦的前胸,而是前胸心口处位置,那毫无血色的肌肤下,正一鼓一鼓地动着,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
    郁明看着眼前景象还在怔神,冯十一和老赵收回了目光。收回目光后两人自然而然便看到了他。冯十一早听见他的脚步声,所以对于他的存在并不惊讶。反倒是老赵,被吓了一跳。
    “啊!”
    短促的惊呼声刚出口,老赵就急忙捂住嘴,随即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口,大口喘着气嘟囔:“你们夫妻俩,走路都没声儿的?下回得给你们挂个铃铛,真是要吓死我了。”
    郁明没理会老赵的抱怨,而是蹙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冯十一也看向老赵。缓过劲的老赵绕到一侧,小心翼翼取下他扎在楚伯棠头上的银针。数根银针刚取下,那本鼓动的心口便骤然停下所有动静。目睹一切的夫妇二人正疑惑,老赵叹了口气解释:“这是蛊毒。他中了蛊。”
    蛊毒?
    冯十一在江湖混了这些年,也只听过从没见过。更别提自幼长在军中的郁明。两人齐齐皱眉,还没开口,老赵又道:“这蛊毒不同于寻常毒物,不是用药材就能解的。所以,我……解不了。”
    冯十一所有的希望本都系在老赵身上,可他这句话,无异于斩断了她所有的念想。
    而老赵的话,也彻底定下了一个结果。
    楚伯棠,必死无疑。
    冯十一沉默着,郁明追问:“那何人能解?”
    老赵摇头:“蛊毒多出自南诏。寻常蛊或许还能寻到解蛊的人,可他这蛊种在心口,绝非寻常路数,也不是寻常人能解的。”
    一路赶来萧关已耗了不少时日,眼下楚伯棠的命数,只剩一月了。如今大雪封路,就算从暗道带他出去,萧关到南诏相隔几千里。先不提能不能找到解蛊的人,这时间根本赶不及。
    看着楚伯棠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冯十一沉吟片刻:“能想办法让他醒过来吗?”
    既然救不活,至少得让他醒来。毕竟她还有太多疑惑要问。
    老赵:“我只能尽力试试。”
    再出帐时,冯十一脸色不算好。郁明刚想宽慰几句,穿甲胄的李正已匆匆走来。到近前,李正先对冯十一颔首唤了声“夫人”,随即转向郁明:“将军,斥候来报,突厥大军正在集结。恐要进攻。”
    郁明闻言皱眉,随即转头看向冯十一。冯十一淡然挥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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