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把手放开。”顾闻山低哑地说:“我...”
“你还没回答我呢?”香栀歪着头,看他站起来局促地往门口走去。
“别再有下次了。你还小,有时候可能会有冲动。”
“我没冲动啊?”香栀走到门口掂着脚亲手把帽子替他戴上:“你冲动啦?”
顾闻山迈开步伐挡住她要往下看的视线:“...你先进屋,我走了。”
香栀馋得咽了咽吐沫,怎么又让他给跑了。下次绝对不会再让他跑了。
顾闻山急步出来,忽然发现忘记跟她说秦芝心女士带的东西了。
他在平房门口走了两趟,仿佛里面住的不是小花妖而是财狼虎豹,到底转头走了。
隔壁吴招娣偷偷拉上窗帘和吴莉莉说:“瞧见没,才来一个月,把顾团长的魂儿都勾走了。”
吴莉莉与吴招娣是表姐妹,她听人家说顾团长在花房大发雷霆,还以为他和香栀能吵一架,过来以后趴在墙根听不清别的,只能感觉到顾团长跟香栀说话是从没有过的柔和,轻声细语之下,是绝对让人无法相信的宠爱。
吴莉莉催促吴招娣说:“你赶紧把打听的事弄清楚,马上过年,过完年就考试了。你不是
也要参加考试吗?不然临时合同到期,你也得回老家去。”
吴招娣家中对她不好,重男轻女。
她下了很大的决心过来投奔吴莉莉。见到年纪只比她小四五岁的吴莉莉,面容体态都比自己年轻多了,别人都以为吴招娣是吴莉莉的长辈。
吴招娣前夫死了,家里还要把她再嫁。她说什么都不能再进火坑。
“我找同乡的过去问了,保证没问题。”
吴招娣在部队除了吴莉莉没有别的关系,想要留在部队,军婚这步已经不通了,她只有成为正式合同工才行!
吴莉莉望着她的坚定,唇角勾着一丝笑容。她往墙那边看去,仿佛看到了香栀。她心想着,对付不了穆颖还对付不了你?
等到没了工作,除非真能跟顾团长结婚,不然香栀就得滚蛋!
而全军区的人都知道,顾团长一心为了革命,说了许多次没有结婚的意愿,连组织介绍相亲都能不参加就不参加。
等到香栀离开后,时间一长他想明白了,自然跟香栀淡了。
说起这事吴莉莉还恨。
原以为穆颖是个争气的,能把香栀挤兑走,她到时候可以一石二鸟多好。谁知道那天之后穆颖再也不出面处理香栀。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
“哎~~”
香栀软乎乎地耷拉在桌子前,腿边的小炉子上放着烤橘子、烤红薯,瓷盘里放着蜜三刀、螺口削和麦芽糖。
幽幽地叹完气,拿起一块米花糖咬着磨牙。
周先生抱着大茶缸过来检查工作,从兜里抓了把冬瓜糖放在桌子上说:“你瞅瞅你什么样儿,工资花完就无精打采的。精气神都被资本主义侵蚀了!”
“再过二十天就要考试了。”香栀奄奄一息地说。
她不喜欢吃冬瓜糖,伸手弹开。
周先生没招,重新装到兜里,回头给别人吃。反正也都是别人给他送得礼。从前他不要,现在要了全便宜这张挑剔的小嘴了。
周先生从她抽屉掏出自己给她写的练习题:“你倒是背啊。”
香栀悲愤地说:“我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周先生大惊失色:“面对曲折你要学会坚持!小同志啊,每个不起眼的日子,都是锻炼你的日子。熬住了,早晚你都会百炼成钢!”
香栀往椅背上一摊,要死不活地说:“仙儿都成不了了,我还成钢?我就是个废物啊。”
周先生气笑了,眼睛往温室里瞟过去,说了句:“我出门一趟,晚点回来。”
香栀唯一的享受就是变成原形在温室里小憩,见周先生出门了,赶紧找个犄角旮旯变成原形。
前脚刚变完,后脚周先生进到温室里!
他有意无意地说:“钥匙让我丢哪里了?”
香栀吓得缩起叶片,战战兢兢。
周先生走到温室角落里,果不其然看到那朵不会隐藏的栀子花。豁齿的法莲花盘耷拉着,变成花儿都是丧丧的!
他眼神里不漏痕迹地笑意,胖胖地大手从新式肥料里铲了一小铲,自言自语地说:“这盆小花儿长得真漂亮,加点肥料给它,好好成长吧。”
香栀唯恐被他发现真身,听到周先生不但没发现,还要给她施肥,得意地想,领导就知道端着大茶缸打电话,太不了解基层了呀。
不过新肥料真的好好吃,嘎嘣脆!吃到嘴里比喝了鸡血还牛掰!
抖擞!
猛猛抖擞!
周先生从温室里出去,抬头看了眼雾蒙蒙的天儿。
也难怪闷闷不乐呢,小花儿哪有不见阳光的,没阳光孩子能高兴?这几天吃到好吃的,香味都不出来了。刚来那会儿给她一把瓜子都能偷着香半个点呢。
他既然说了出门办事,端着大茶缸出门到各个部门里晃悠一圈,老首长虽然退休,余威尚存。
回到花房看到香栀在办公室给他擦窗户呢,小手都能挥出残影来了。而桌面上还放了个糯香的烤地瓜。
他乐了下,坐在桌子边看她忙来忙去,想了想翻开抽屉找到妻子的照片,摸了摸。端庄温婉的人儿,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想啊。
花房是军区的一片清净之地,眼瞅腊月二十八,马上三十。
路上的积雪清理到两边,窗户也擦了、油漆也刷了,到处张灯结彩了。
大冷的天,司务长带着炊事班的战士先杀了年猪。留着包饺子的肉以后,剩下的军属们排队领猪肉,灌香肠。剩下的猪下水回头卤好了三十晚上炖菜吃。
军乐队在那边敲锣打鼓,文工团在礼堂里做最后的排练。
顾闻山与刘师长在军区视察工作,走了一圈到了午饭时间,刘师长要回去吃,就跟顾闻山分开了。
顾闻山想去食堂看看,有什么吃的对付一口。下午工作全满,没时间浪费。
正要从礼堂离开,排练的穆颖从窗户里看到他了,连忙从军大衣兜里翻出演出票,跑了出去。
“顾团长。”穆颖两根麻花辫盘在脑后,出来的着急没有穿外套,衬衫扎在裤腰里显出细细的腰身。
文工团其他姐妹们透过窗户看过去,有人问吴莉莉:“穆颖同志人长得漂亮,眼光也高。不知道是她把顾团长拿下,还是顾团长一如既往地拒绝她啊?”
吴莉莉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看顾团长都不接受演出票,肯定又拒绝了。她都被拒绝好多次了,我真替她丢面子。”
吴莉莉看到窗户外一男一女般配的身高。原以为穆颖会是让自己嫉妒羡慕的那个,现在看来,也是个热脸贴冷屁股的。
如果说顾团长是天之骄子,那穆颖也能算是天之骄女。如今天之骄女与小县城里出来的吴莉莉一个待遇,让她不免觉得舒坦。
“咱们这次演出多震撼啊,排练三个月,京市都有学习团过来做专题报道。我要是穆颖,我就这个机会回到京市去。”
“人家为了顾团长调动过来的,说来她才不可惜,最可惜的是莉莉。她原来是主舞,为了这个节目练了半年多呢!”
“啊——真的假的?莉莉?”
这位同志说完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吴莉莉死死地瞪着她,眼珠子都要瞪掉了。
其他人本来还挺八卦的,闻言赶紧闭嘴,一个个都回去练功了。
等穆颖回来的时候,因为被顾闻山拒绝,情绪不大好,没发现舞台上其他人看她的目光。
她技术好,跟着大家练了两遍,然后回到角落里心事重重地压腿。
过了会儿,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吴莉莉找过来说:“礼堂中间缺几盆花,咱们顺手帮忙领回来?你也透透气。”
“好吧。”穆颖轻声说。
另一边,顾闻山要不被邀请都忘记这回事。
他知道小花妖喜欢热闹,最近因为紧张考试都没出去玩。
他吃过饭后抽空去了花房一趟,看到香栀抖擞着干活,笑着问她:“单位分下来两张春节文艺演出的票,除了歌舞节目,还有相声小品,你要不要看看?”
香栀扔掉抹布跑过去,拿着第一排的演出票翻来覆去看了看,喜笑颜开地说:“当然要看!千万别弄丢啦,我听说好多人没有呢。”
周先生在后面慢悠悠地说:“你放心吧,别人都没有也会有你的。小顾怎么能委屈你呢。”
顾闻山当没听见,与香栀说:“那说定了,先带你出去逛逛买点年货,下午去看演出,晚上跟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饺子。”
“好呀。”香栀见他急急忙忙地又要走,拦住他说:“你怎么老是从我这里着急走?”
顾闻山微微一怔,哭笑不得地按下她展开的双臂说:“我也不是每次都着急走吧?”
香栀背着小手绕着他走一圈,忽然笑了 :“行吧,那后天见,你记得早点接我噢。我跟你一起吃了早饭再出门。”
“好。”顾闻山跟周先生点点头,这次真走了。
顾闻山前脚从花房离开,吴莉莉拽着穆颖从转弯的地方拐出来。
“吓死我了,我还因为他看到咱们了。”
吴莉莉望着脸色发白的穆颖说:“你没事吧?我就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前面拒绝你,后面就来邀请香栀。”
穆颖站在原地看着顾闻山离开的背影,甚至能从他的背影里看出几分喜意来。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比不上农村出来的同志。
“来,我跟你说件事。”
吴莉莉拉着穆颖走到远处楼栋里面,她哈出一口白气,搓着手说:“我有办法让香栀离开这里。就看你愿不愿意干。”
穆颖垂下眼眸,脸被风吹得疼,心也疼。
“什么事?”
***
除夕当天。
顾闻山休假,跟约好的一样,一大早人模狗样地站在香栀家门口。
大冷天没穿军装,穿着苏联制绅士呢子长大衣,下摆略长于膝盖。身材健硕挺拔,五官俊美,狭长好看的眼眸不住地往平房里瞟。
路过的职工纷纷被他不同寻常的气质吸引。这样优秀的男人,真追求姑娘来,谁能受得住。
香栀碎花小棉袄扣到一半,趴在窗户上见到他来了,想往外面冲,被顾闻山制止:“穿好再出来,不着急!”
“噢。”小花妖昨晚想到要出去玩,还是跟顾闻山出去玩,激动的翻来覆去睡不好。醒来一睁眼,顾闻山在家门口杵着呢,简直又想开花给他看了。
顾闻山的吉普车停在侧面小路上,见香栀乖乖穿衣服,拿起路边的大扫帚把她门口的雪扫到一边。
回头香栀出来了,先看了眼鞋带。
不错,系得板板正正。
他放下大扫帚,抬眼对上香栀的笑眼,掩饰地咳嗽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副新手套给她:“戴上。”
小妖精特别怕冷,他知道的。
香栀戴上厚实的手套,小尾巴似得跟着他往车边走:“吃饭呀?”
顾闻山打开副驾驶的门说:“去月亮楼吃灌汤包。”
顾名思义,里面有汤的包子。
好神奇。
香栀美滋滋地说:“那多不好意思呀。”
顾闻山说:“那你请我?”
香栀小脸一垮,左右看了看说:“你把我花瓣藏哪里去了?那么多花瓣换两个灌汤包还不够?看把你小气的。”
嘿哟喂。
顾闻山笑起来:“说你一句,你顶十句。”
香栀往后面一靠,安逸地说:“师傅,开车。”
顾闻山反正不会把花瓣还给她,他藏得地方好着呢,谁都不告诉。香栀知道要不回来,想着还会再长,也就算了。
谁没做过赔钱的买卖呢,嗐。
月亮楼是个老字号,原先给达官贵人们供应美味佳肴。后来袁大头觉得灌汤包是这里的一绝,比开封的第一楼还要好吃,于是写了“天下第一灌汤包”七个大字,硬生生将人家菜馆子变成了包子铺。
后来闹革命嘛,包子铺就包子铺。伙计掌柜变成挣工分的老百姓,手艺却还没变。
香栀按照顾闻山的说法,把酱碟里放上醋和姜丝,用勺子端着汤包戳个洞,先吸一吸里面的美味汤汁,再蘸着姜丝醋吃。
“好吃!”香栀一连吃了三个没够,意犹未尽地说:“要是再加点香油就更好了。”
这是什么执念?
顾闻山把酱牛肉推到她面前:“尝尝这个。”
小花妖哪里吃过酱牛肉。在烟霞村好不容易吃个腊肉,还是被切成细细碎碎的丁丁,抢都抢不过。
大片的酱牛肉夹起来能看到透明的筋腱子,雪花一样炸开。牛肉劲道,筋入口即化,咸淡始终。配灌汤包真是尤物。
香栀吃完,一抹小嘴又说:“要是再加点香——”
顾闻山又夹一筷子牛肉放在她碟里说:“那就腻了。”
“才不会腻。”香栀嘴上说着,赶紧嚼嚼嚼,真是太好吃了。嘴里漫着牛肉的香味。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能是什么神仙日子?肉票到位,价格翻倍。
她吃得五饱六撑,剩下的六个汤包和二两牛肉也没浪费,顾闻山等她吃饱了,自己全都扫光。
从月亮楼出来,转头走到商业大楼里。
顾闻山记得香栀没几身衣服,今天带足了布票和钱,到了托过人的柜台前让她挑新衣服。
小花妖自然爱漂亮。
她一件件试着,试热了就把里面的衣服换下来。
顾闻山看到合适的直接让营业员写在票上。自己则掏出一沓布票放在一边,胳膊肘撑在柜台上,耐心的等候着。旁边顾客看了直咂舌,有的女同志更是对香栀投来羡慕的眼光。
顾闻山脱下军装,多了几分潇洒不羁,看向香栀的眼眸噙着笑意,活像个风度翩翩的大户人家公子哥。
“你家属对你太舍得了!”见帅气年轻的男同志如此大手笔,柜台里的营业员们对香栀无比艳羡。
她们知道市区里部队不远,不需要仔细打量,光看顾闻山的短茬头和凌厉的气场也知道肯定是个高级军官。
这年头新衣服哪有这样几身几身买的,还是从里到外全买。现在过日子恨不得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谁能指望年年穿新衣服啊?
有的男同志处对象抠抠搜搜,生怕女方在结婚前占点便宜。哪里像这位军官同志,只要是好衣服都愿意给家属买回去。
香栀穿着成品羊毛衫,粉白相间,露出优美的脖颈。商场里暖气足,她穿着羊毛衫走到顾闻山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
她没听见营业员说的“家属”二字,顾闻山却听到了。鬼使神差地并没有解释,任由她们误会着。
柜台里面的营业员大姐笑着说:“能不好看吗?腰是腰、屁股是屁股,要是再穿上我们二道棉的皮鞋就更漂亮了。”
“好看吗?你快说呀?”香栀小脸透着红,还在期待他的回答。
顾闻山飞快地从滚圆的胸脯前挪开,目不斜视地说:“好看,羊毛衫也要了。...有没有大一码的?”
香栀扯着衣摆看了看,纯白色羊毛衫完美的包裹住上身,肩膀袖子都合适,胸脯曲线也挺傲,小声说:“我觉得不小呀。”
顾闻山脸上发热说:“那就这件。”
两个营业员大姐在不远处偷着乐,一看就知道他们俩刚处上,一些事情还生疏着呢。
听到顾闻山要买羊毛衫,也不用再提醒价格昂贵了,人家钱包厚实着呢。她们卖精品服装的,商品价格高,除了样式时髦点,并不适合普通老百姓穿着。
卖便宜货的柜台上人山人海,她们柜台上没几个人,就是因为太贵了,不少商品都是沪市过来的高档货。
其实女同志都喜欢时髦的样式,可谁愿意花三五件衣服的钱和票,买一件衣服呢。
像这对小夫妻一样的大主顾一年难得遇上一次,营业员们抓紧推销:“我们的皮鞋都是头层小牛皮,穿着脚上不磨脚,可舒服呢。”
果不其然顾闻山又说:“同志,那再给她找双合脚的皮鞋。不要带跟的,容易崴脚。”
“好咧!我保管拿新货给你们。”
香栀见柜台大姐去找鞋子去了,凑到他耳边用气音说:“我听见啦。”
顾闻山感受到耳边的热气,低声说:“听见什么了?”
“听见她说我是你家属。”香栀神神秘秘中带着一丝兴奋劲儿:“她以为咱们什么都干过啦。”
顾闻山又想捂小嘴了。
这张小嘴留着也是个祸害。
他伸手勾了勾领口,解开最上面的纽扣,压着他喉结生疼。
顾闻山望着偷偷摸上腰身,想要抱抱的小花妖,无奈地说:“这样乱说对你不好。”
小花妖坦然地说:“跟你在一起就是对我好。”
“那可不就是嘛!两口子就要相互对对方好。”营业员大姐话听一半,一口气拿来三双皮鞋,放在地上垫了纸壳子让香栀试。
棉鞋不好穿脱,顾闻
山二话不说蹲下来给她往脚上套。家属就家属吧,反正商业大楼没熟人,先赶紧换上买完去别处。
“你们试着,我去那边马上过来。”
“好。”香栀扶着顾闻山的肩膀,晃悠悠地试着鞋。
见她站不住,顾闻山抬起胳膊给她扶。香栀小手摸在小臂上,悄悄捏了捏小声说:“诶,你说你怎么长的啊。”
顾闻山头也没抬,抓着鞋带说:“什么怎么长得?”
香栀馋得舔了舔唇说:“你胳膊粗、腿也粗,脖子上的筋也粗,你是不是哪哪儿都粗?”
顾闻山差点把鞋带薅断了,抬眸从修长的小腿掠向盈盈细腰,在圆润的可承受双掌的曲线往上,看向香栀懵懂的杏眼。他真想把她揉哭了。
顾闻山咬着后槽牙把鞋带系好,起身让到一边。
顾闻山说:“站好了走走看。”
看他僵着脸,香栀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也许说中了也说不定。
她促狭地笑了笑,乖乖踩着纸壳上走了两步,扭着腰摆着胯,比模特走得都漂亮,活像只撩人的小猫。
她正要开口,顾闻山早有妙招,打断说:“一、把嘴巴闭上。二、别动手动脚。”
香栀“噢”一声,低头研究新皮鞋。
其实她用不上三双棉皮鞋,自己有两双。丢在顾闻山楼下的那双被他找回去烤干了提给她了。
“我要这个拉链的。”香栀不喜欢系鞋带,顾闻山又不能天天给她系。要个拉链的好偷懒。
然而她不知道拉链的比系带的还要贵一倍,营业员大姐巴不得卖出去,只觉得她小小年纪真识货。顾闻山无所谓去提醒。
顾闻山给香栀买了三套成衣,里面羊毛衫、羊毛裤各两条,还有一双拉链的皮棉鞋和一双小羊皮的丁字单皮鞋,留着开春了穿。
“你在这里等我,我把车开过来,谁说话你都别搭理。”
顾闻山在侧门找到个避风的地方,将东西放在香栀脚边。
他们大包小包买得太多,不方便从正门挤出去。
顾闻山走了几步看了眼,香栀站在原地老老实实咬着糖葫芦,于是大步流星地往停车场去。
这年头能开车出来的都备受瞩目,顾闻山人又长得好,开得还是小号码的吉普车,更让人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物。
顾闻山开车绕到商业大楼侧面,停好车一眼看到香栀附近有两个流里流气的男青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香栀咬着糖葫芦,小嘴红艳艳的。身上穿着新买的呢子夹毛的大衣,小腰系的紧紧的贼带劲儿。脚下皮鞋擦的锃亮,洋气又时髦。像是从苏联留学的女大学生。
她见到顾闻山的车来了,嘴角含笑上扬,眉眼里有着不经意的风情流露。
苦寒之中,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漂亮到让整条街道因为她亮了起来。
在她不远处,两名男青年遭不住这样的“引诱”,看路边没有人,俩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矮不隆冬的刚开口:“喂,小妞,跟哥哥们一起吃个饭去?”
这俩人长得真磕碜,香栀瞥了眼,不搭理,扭头往别处看。
“这么高傲啊?哑巴了?”
旁边瘦高个不怀好意地伸出手想要拉住香栀:“哥哥还请你吃刷羊肉配啤——”
“啊!!”他话还没说完,一脚猛踹过来,瘦高个捂着肚子摔下台阶,在地上滑了好几米,撞到电线杆才停下。
还没等他痛苦地爬起来,矮个子滚了无数圈摔到他身边,灰头土脸地躺在地上:“啊...疼,疼死老子了。”
“太岁头上动土!”瘦高个抓起地上的红砖要往顾闻山身上挥,胳膊还没抡起来,身体一轻被单手抓着手腕凌空掀翻出去!
“啊啊啊——”
矮个子从兜里偷偷摸出刀,没等抽出来,一脚蹬在他的脸上让他后仰过去,哐当一声,撞到后面一排自行车,鼻血当即流了出来。
不远处,值班巡逻队吹着铁哨往这边赶过来,顾闻山低头在台阶上蹭了蹭沾血的鞋底,压抑住眼中蕴含着风暴。
“哎哟,饶命啊!”俩人知道遇到硬茬了,相互搀扶着想要站起来,结果俩人都腿软,根本站不起来。
顾闻山擦干净污血,走到香栀跟前,一改刚才的狠厉,放轻声音说:“怕了吗?”
他浑身是血的样子香栀都见过,更何况这回是别人的血。
香栀软乎乎地说:“不怕,他们该揍。”
顾闻山真担心她因此害怕自己,闻言松了口气。
两个流氓很快被巡逻的公安带走了,也香栀和顾闻山一起去了公安局。
值班公安登记了他们的身份,见到顾闻山的军官证,换了所长过来亲自做好笔录后就让他们离开了。
至于那两个搭讪不成想要拉拉扯扯的流氓,在年底会被严肃处理。
从公安局出来后,香栀望着顾闻山的眼神里都是闪耀的星星,她窃喜自己没有对他霸王花硬上弓,不然她只能被沤肥了。
从前遇到不怀好意的对象,香栀都要自己处理,今天有顾闻山挡在前面,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乱跳了几下。她摸摸胸口,觉得闹不清是为什么。
顾闻山刚上车,香栀抓着手他的手要往胸脯上放,慌慌张张地说:“你瞧瞧,我心脏是不是有毛病了?怎么看你打架,跳得这么厉害。”
顾闻山看了眼浑圆饱满的胸脯,赶紧收回手,完事还不放心,把她大衣领口使劲扯在一起,一脸沉重地说:“不要随随便便让别的男同志碰、碰你那里。”
香栀咬着下唇,发觉他耳朵又红了。
她不明所以地说:“你又不是别人,你想摸我能不给你摸的吗?而且我不舒服,想让你帮我摸摸,这不算随随便便。”
歪理邪说被她说得振振有词,顾闻山手脚僵硬地把车开了回去。
放完东西,看完演出,他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吃了饺子,怎么回到宿舍的。
临睡前,顾闻山把给石志兵带的点心拿出来,不小心从袋子里带出一件香香软软的白色小背心。
这是香栀早上贴身穿的,试衣服的时候不小心一起脱了下来。她嫌再穿麻烦,偷偷塞到袋子里,谁知道回家的时候忘了拿。
顾闻山整个人僵住了,他站起来同手同脚地走了几步,转头看到喷香的小背心扔在床上,赶紧走过去想往袋子里塞。
可这样塞进去,把小背心弄脏了怎么办?
他抓着小背心握在手里,感觉心魂荡漾,整个人被小背心勾走了魂魄。
等他发现时,拿着小背心的手已经举在面前,他赶紧掐住右手腕按在枕头上:“顾闻山,你闻人家小背心你还要脸吗!”
嘴上这样说,勾魂的小背心发着勾魂的甜香味。他克制住想嗅一嗅的欲望,把小背心塞到枕头底下,打算明天拿给香栀。
可晚上,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小背心的香气透过枕头,和香栀的体香一样,荡荡漾漾漫了一屋子,放肆地从他的鼻息中进入,一路荡漾到他的魂海。
大半夜。
顾闻山眼睛幽幽地盯着上铺床板,刚才的梦仿佛是真的。
这是他自主奋力的梦。梦里的香栀如同他想象的那样香软潮湿。他大汗淋漓地醒来,洗完床单,睡不着了。
是的,这个正人君子,他不想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