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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做你的男人
    “我们都到了你怎么才来呀?”
    香栀翻着菜单,看着空手进来的顾闻山,往边上挪一挪位置。
    “路上有点事,把子肉先做上了。”
    顾闻山跟尤秀点点头,坐在四方桌边上。
    餐厅和食堂气氛不一样,四人座的餐桌靠在窗户边,白瓷花瓶里插着朵康乃馨,桌布是粉绿格子的。
    每人面前有碗碟勺杯,清一色白瓷的,洗刷的一个手印没有。
    114部队招待所在城里数一数二的高级,时常会有京市首长过来。高级干部们也多在这里商谈事情和接待外部人员。
    顾闻山极少过来搞接待,没必要。直到有只小花妖从天而降,粮票布票饭票也不外借了,统统花在她身上。
    小花妖娇气,喜欢吃精细的商品粮,还得是特级稻花香。顾闻山多加一张一市斤的粮票给服务员,叫服务员按需供应。
    香栀小口喝着荔枝味的北冰洋,鹅黄色的塑料管讲究地打个结。秀发变成两股松垮垮的麻花,用淡蓝色的棉手帕扎在一起打个大大的蝴蝶结。
    身上穿过一冬的小花棉袄换成高级驼色呢子大衣,里面穿着柔软的羊毛绒坎肩,配着荷叶领的确良白衬衫。洋气又有气质,把她衬托的更加绝美无暇,像个漂亮的瓷娃娃。
    尤秀这两日吃得油大,点了杯昂贵的黄山毛峰一边抿一边肉疼。
    招待所的把子肉,刘厨子下过苦功夫。肥而不腻,指宽的厚肉入口即化,浮上一层是汁水而非大油。
    下面垫着澄海酸菜,吃完肉再吃口酸菜,越吃越有胃口。
    有这道硬菜在前,顾闻山配
    上沔阳蒸菜和一道上海青也就够了。
    香栀吃了几口商品粮,觉得外面买的白米饭就是比食堂的香。也不知道这顿饭花几张粮票。
    她往顾闻山那边看去,顿时挪不动眼睛了。顾闻山不知什么脱下外套,挽起衣袖,露出线条完美又健壮有力的左手臂。
    香栀足足看了六七秒才在尤秀的提醒下吃菜,吃完又继续盯着看。
    再一看,顾闻山又把右边手臂露出来,袖口整齐卷在手腕处,夹菜时肌肉鼓动,莫名性感,看起来就很...劲道。
    “看什么呢?”顾闻山忽然发问,眼神比以往犀利得多。
    香栀停住筷子,咽了咽吐沫说:“你、你——”
    她“你”了半天没“你”出后半句。顾闻山觉得小花妖的应变能力有点子差,想到这里自己先笑了。
    “香油还差多少到三斤?”顾闻山又问了句,差点把香栀噎着。
    “没、没注意。”香栀看着顾闻山俊美的脸部轮廓,每一处她都亲吻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感觉有点陌生。
    她不由得看向他的领口,被咬伤的地方遮盖在衣领下,她看不见了。
    顾闻山听后给香栀夹了块肉,没再说别的。
    尤秀吃饱后,默默地给毛峰续了开水,见香栀吃的慢,她跟顾闻山有一搭没一搭说起去年香栀在知青点的趣事。
    顾闻山倒是很纳闷,为什么尤秀如此护着香栀。照理说也就是在知青点共同待过一段短暂的时间。
    “说起来我觉得应该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尤秀捧着白瓷杯,笑呵呵地说。
    “缘分?”顾闻山被提起好奇心说:“什么缘分?”
    她这样说,也让香栀好奇起来,她刚想放下筷子,顾闻山与尤秀异口同声地说:“吃你的。”“听故事用不上嘴。”
    “噢。”香栀继续吃碗里的菜,他们俩比着给她夹,实在太多了。
    尤秀见她继续吃起来,才不急不缓地把从前可谓是一种奇遇说出来。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狐狸叫妞妞。火红的毛,长得特别好看。大大的眼睛和黑葡萄一样...”
    尤秀夸了半天小狐狸好看,才意犹未尽地说:“九岁那年赶上饥荒,我还得了肺炎起不来床。奶奶看我要死不活的,想把我找个小树林埋了。”
    香栀听说过十多年前闹过一场全国性的**,野山樱也因为差点被剥树皮挖树根逃进花谷里再也不出去了。
    说起那段往事,尤秀圆脸蛋上露出难得的惆怅:“我在病床上听说妞妞不见了,以为被大人给吃了,谁知道妞妞突然出现叼着一片雪白的花瓣,让我吃了下去。没多久我烧退了,人也醒了。”
    可是后来妞妞不见了,她找了好久。
    一次梦到妞妞变成绝世美人,跟她说:“你我缘分尽了,我帮你偷了菩萨座前的法莲,这次过不了天劫了。你要是想要祭拜我,就准备五元钱和两个窝窝头,再来身衣服——”
    香栀气得咬着小尖牙,撂下筷子说:“什么她偷的菩萨的法莲,那是从、从——”
    香栀当着尤秀的面不好说,那是那个狐狸精跟她打架从她头上薅下去的花瓣!
    她一个厉害无比的大花妖,居然打不过小狐狸精!
    活生生让她秃了两个月。
    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
    尤秀捧着胖乎乎的脸说:“我闻到香栀身上有那股花儿的味道,觉得很温暖很舒服,是我的小狐狸救我的味道。”
    香栀往事重提,气得哼哼翻了个白眼说:“这个故事还有后续。”
    尤秀诧异地看向香栀:“后续?你也梦见过小狐狸?”
    香栀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后来小狐狸怎么了吗?”
    尤秀迫切地想知道,一把抓住香栀的手腕说:“你快说啊,后来妞妞怎么样了?”不管是不是,她也想听个好结果。
    香栀半真半假地造谣说:“后来呀,这种到处斗殴诈骗的小狐狸精被个公狐狸给骗啦,被骗到公狐狸的窝里,一窝一窝给人家生小狐狸啦。”
    “啊?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转世轮回了。”
    尤秀嘀咕着说:“就是那片花瓣的缘故,仿佛有种是你救了我的感觉。不过...那只公狐狸那么厉害,能一窝窝的下呀?”
    香栀其实也不知道,但不妨碍她给仇家造谣:“对呀,可厉害了。一窝八崽,各个都是孙悟空闹挺着呢。小狐狸成天带孩子生孩子,毛都秃了,全都秃啦。”
    尤秀:“...希望不是我家妞妞。”
    香栀扯扯嘴角,就是!肯定是!
    顾闻山在边上听得真切,如果没猜错,的确应该是香栀救了尤秀。也难怪尤秀对香栀一见如故,原来也有注定的缘分。
    吃过饭,闲聊的话也说得差不多,尤秀要回去做思想汇报,顾闻山就送香栀往平房去。
    到了平方门口,香栀拉着顾闻山进去。
    顾闻山的脖颈还隐隐作痛,他摸到大衣内侧的铁柄大菜刀,心梗地说:“我还有别的工作,晚上尤秀回来你们俩早点睡,这些天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香栀看了眼小路,压低声音说:“烟霞村那边批了吗?”
    顾闻山点头:“我办事你放心。”
    但小花妖办事,他现在有点不放心了。
    香栀上前两步,跟他几乎贴着。她嗅了嗅空气,春寒料峭,空气里还有凉薄的气息,她问顾闻山:“你洗澡了?”
    顾闻山说:“没有。”
    香栀嘀咕着:“那怎么还没味道。”
    顾闻山本想把菜刀拿出来,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可见到她天真娇美的样貌,白皙的后颈处发丝下还藏着他揉捏过不经意留下的指痕。
    尤秀有句话说的对,她是个漂亮的小傻瓜,你跟她能怎么生气?
    香栀见他不进去,主动伸手揽着他脖颈掂着脚索吻。
    顾闻山飞快在她唇上亲了口,拿下她的胳膊:“我走了。”
    香栀觉得他今天奇奇怪怪的,而且都没有笑容。
    顾闻山不等香栀回答,控制自己及时抽身离开。
    “再见。”
    香栀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感觉心窝窝里有点不舒服。
    怎么形容呢?
    就是酸溜溜的,看着他却闻不到他的气味。看着背影,总觉得不会回来了。
    ***
    后来几天,下了两三场春雨。
    天气逐渐暖起来,春风催着树梢的芽儿往外冒。
    听尤秀说,海岸那边再有个把月就要开海,到时候城里到处都是鲜灵的海鲜。
    即便目前还没开海,还是会有些渔民乘着小渔船打来小船海鲜,只不过价格会比开海后贵上一倍。
    香栀和尤秀买过一次大对虾,两只掌心大的大对虾花了三元巨款!小姐妹心肝都揪在一起,虾壳都给嗦干净了。
    顾闻山忙得见不到人,反正他告诉香栀自己忙。
    新兵入伍要他管,老兵春季拉练也要管,还有年中的南北军演需要准备。另外日常训练和任务,他也得抓。
    香栀和顾闻山见了三四次面,觉得他一切如常中又有些不寻常。
    很快结婚报告批下来后,婚事被推上正轨,事情推着人往前走。
    尤秀一个月的军训已经到期了,昨天是最后一天。
    在顾团长的“狠练、严练”要求下,胖乎乎的尤秀同志掉了八两称,再多就没了。另外还有个高兴事,她拿到训练标兵啦。
    “我为大队挣光彩,等我回去肯定要吴大哥请我吃饭,把李婶子过年腌的腊肉给消灭掉!”
    尤秀在屋里欣赏着得来的标兵奖状,香栀抱着一摞新时装画册放在茶几上喊她:“你来呀,帮我看看结婚穿哪套好看。”
    香栀已经开始着手结婚准备,秦阿姨从京市寄了不少好面料,其中缎子面颜色厚重多彩,香栀很喜欢。
    这次她要挑好服装款式,秦芝心在京市找老师傅直接给她做好。
    尤秀把奖状夹在日记本里,珍惜地放在解放包装好,过来坐在香栀边上帮她仔细挑选。
    “听说还要看黄历呢。”
    香栀翻着画册,看着上面靓丽苗条的模特儿烫着大波浪,动心地说:“我选好日子也想烫个头。”
    尤秀说:“那得找理发室的厉害师傅烫。咱们知青点刘春雪为了省钱,找熟人用铁嘴钳卷的,头发一股烧猪皮味儿。”
    香栀挽着柔顺及腰的长发,不舍得
    说:“那还是算了。顾闻山还说结婚以后带我去沪市玩,去了那边我再烫。”
    尤秀这几天没见到顾闻山,只在军训结束发标兵奖状的时候,顾闻山站在领导代表里露了个脸,也没说上话。
    这人在香栀面前愿意伏小做低,在外面恨不得看所有人都是孙子。啧。
    沈连长说顾团长最近工作忙,压力大,气压低。
    尤秀没往香栀身上想,自己厚道地琢磨着,高处不胜寒啊,开年工作任务重,可以理解。
    俩人挑选半天,选定一套淡粉色百褶裙。这一套没有模特穿,尤秀觉得是腰身太纤细的缘故。
    但香栀娇小玲珑,腰似得能用手掐,肯定穿得下。而且百褶裙摆还设计有绸缎的花卉刺绣,与领口的莹润珍珠相得益彰。
    “我要把兰花草改成栀子花,其他的没有别的了。”香栀往花房路上去说道。
    尤秀今天没有跟卡车离开,香栀非要她多住两天。大后天顺部队的车回去。
    尤秀没事做,被香栀拉着一起去花房。
    她们往花房走去,经过小食堂。
    小食堂门口停着两台吉普车,香栀看了尤秀一眼,狡黠地笑着说:“又有地方干部过来联络工作?”
    小食堂的李师傅认得她,他站在外头抽烟,知道里面的情况说:“这不是心连心小学要开学了吗?外地提前过来的教师被安排吃顿饭。”
    尤秀知道这件事,军训的职工操场外面就是军民心连心小学,这些天院墙外面不停的广播欢迎新教师。
    “规模还不小呢,这几天天天小食堂都有安排。要说起来,里面不少初中生,学历都没你高呢。”
    “学历代表不了什么。”尤秀挠挠头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在农村一样会干得很好。”
    “对,你肯定能干得好。”
    香栀挽着尤秀的胳膊往花房继续走,注意到尤秀望着里面意气风发的新教师们羡慕的眼神。
    她忍住笑,拉着尤秀快步到了花房。
    周先生正在打电话,小姐妹俩个钻到温室里看看培育的花苗。逛了一圈,香栀没发现肥料,肯定又被锁起来了。
    周先生挂掉电话,听到尤秀客客气气地感谢这些天的照顾,非常知书达理地跟周先生告别。
    周先生笑呵呵地说:“你要是就这样走了,小花儿肯定舍不得。你不如多待一段时间,大队那边我帮你打个招呼。”
    尤秀却拒绝了周先生的好意,单手握拳积极地说:“大队已经把今年养集体猪的任务交给了我。我晚回去一天,它们就饿一天。它们饿一天,就瘦一天。为了让同志们都吃到肉,更加健壮的为祖国做贡献,我必须要走。”
    “说得好,你这嘴皮子呀,就是能说会道。要是让你养猪是委屈了你的才能。”
    周先生拉开抽屉,掏出蜡黄色信封放在桌面上,笑呵呵地说:“你们的吴队长很不错,跟我极力推荐你,说你是高中二年级的学历,不光在村子里是高材生,放在部队也少有啊。”
    尤秀不知道周先生是什么意思,扭头看着香栀,见香栀眉眼笑的弯弯的,忍不住说:“你背着我干什么了?”
    香栀拿起蜡黄色信封,递给她说:“你拆开看看?并不是我干什么了,是你自己的能力。我只不过跟吴大哥透漏了这边心连心小学招教师的事情,剩下的全是他和其他同志们张罗的。”
    周先生不居功,有意给顾闻山卖个好,让“第一娘家人”对他多点好印象:“小顾也帮着给市里打了个电话,催着办户口调动呢。”
    尤秀拆开信封,看到里面的工作调任书,让她‘于1977年4月2日在114军民心连心小学报道,并任教’。
    尤秀整个人愣在原地。利索的嘴皮子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周先生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倒了杯茶水给尤秀说:“教育停滞多年,人才缺口甚大。我与小花儿并不是帮你,而是——”
    “我知道你们就是在帮我。”
    尤秀终于缓过来。她哭起来无声无息,眼泪哗哗往下流。她坚强地抹掉眼泪,吸吸鼻子说:“我还说不让你托人情,到底还是——”
    “没有托人情,真的。”
    香栀拉着肉乎乎的手晃了晃说:“那边的校长是个留洋派,手上没人,国内没关系,正因为教师不够发愁。我也就问了一句,他马上求着我说‘香栀同志啊,请你务必把尤秀同志介绍过来吧,我给她开工资,足足三十元呢,别逼我跪下来求你噢’。”
    尤秀破涕而笑,知道其中肯定没有这么简单。能当教师,还是在城里部队与地方联合办的学校当教师,多体面出息啊,不知道多少人挤不进去。
    而且这意味着她从此户口也调配到城里,有了城市的粮本,也不需要一辈子起早贪黑喂猪,收拾臭乎乎的猪圈了。
    她嗓子眼像是堵了东西,再多感谢的话说不出来。
    香栀掏出香帕子给她擦了把脸说:“走,郭校长还等着咱们报道呢。明天你就可以进小食堂吃饭去啦。”
    尤秀有点抹不开面子,周先生给她开了门,香栀推着她半推半就地往学校去。
    路上,尤秀回过神儿,站在路边把调动信仔仔细细看两遍,确定是真的飞扑抱住香栀:“呜呜呜——”
    香栀不想跟她分开,也替她高兴。
    尤秀拉着香栀的手放在脸蛋上:“你掐我一把,看看是真的吗?”
    香栀傻乎乎真掐了一把,尤秀龇牙咧嘴地说:“哎哟哟,是真的,是真的!”
    香栀推搡着她说:“别管你之前的豪情壮志了,有更好的生活何必非要把自己扎在淤泥里。不光是吴大哥还是其他知青朋友们,还有我和我便宜爹,都希望你能好。”
    她拉着尤秀的手说:“我们之间但凡有个不愿意你好的,你也当不成教师。这都是应得的,是你自己种子好,种出的花儿也美。”
    事情来得太突然,尤秀闷不吭声地往前走了半天。
    到了学校门口,亲手摸着学校的牌子,猛地转身跟香栀说:“如果机会抛弃我,我不会自怨自艾。如果机会走向我,我也必定会抓住机会。人生没有那么多矫情,也许对你和顾闻山来说,只是一句话一通电话的事,但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会一辈子记在心里头的。”
    香栀知道尤秀是个积极的性子,笑盈盈地说:“要是机会来了还往外面推,那不就是犯病嘛。”
    尤秀挺起胸膛说:“明天我要把那身精品春装穿上,体面气派。”说着她点了点香栀的鼻尖:“果然你早就打算好的。”
    香栀咯咯笑:“等你发工资要请客呀。”
    “足足三十元呢,搓,必须狠狠搓一顿!”尤秀大手一挥:
    “对,我要接受你们的好意,我要发挥我的优势,我要报效祖国,我要教育好更多的小种子们!”
    香栀“啪啪啪”鼓掌:“尤秀真优秀!!”
    尤秀笑着笑着忽然发现掌声多了一层,陡然转身发现一位文质彬彬的青年跟她打招呼:“你好,尤秀同志。我姓郭。”
    香栀见过他,跟尤秀介绍说:“这位是郭校长,你未来领导。”
    尤秀激动归激动,忍着紧张,见到领导表现的进退有度。
    郭校长要跟尤秀聊一聊开学后的工作,他跟香栀聊过几次,香栀对他印象不错,放心让尤秀跟他接触,自告奋勇在学生操场上转悠着玩。
    她先闻了闻刚刚郭校长站着的方向,留恋了一下,随后蹲在花坛前,研究里面会长出什么来。
    忽然有人拍拍她的头顶。
    香栀昂头看到顾闻山换上春季新军装,笔直的身段,气场十足。英俊极了的脸上神色温和地说:“刚才看你傻站着闻什么呢?”
    顾闻山过来找香栀,远远见着她跟小狗崽子一样嗅来嗅去,忍俊不禁地过来。
    香栀脱口而出:“郭校长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清淡的洋槐花的香味,我觉得跟他很相配。”
    而且洋槐花像是飘荡开的花露的味道,她很怀念。闻到这个味道,就像是顾闻山站在她面前般。
    可顾闻山听到她闻到别的男人身上的味道,表情一下变了。
    上次她还说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怎么一下就闻到别的男人的味道?
    他跟郭校长打过交道,建校的选址还是顾闻山研
    究批准的。
    几次交道下来,郭校长把西方派的腔调学了个十足十,桃花眼见谁都带着笑,看起来不像文化工作者,反而像花花公子。
    顾闻山低声问:“他好闻?”
    “好闻。”香栀点点头,放下手里抚摸的幼苗,站起来说:“我喜欢。”
    顾闻山眼底浮现冷色,风纪扣紧紧抵在喉结上,宽厚的肩膀遮挡住身后的风浪,低下头问:“你懂什么是喜欢?”
    他想问问这种喜欢,是要拆之入腹的喜欢,还是同睡一张床的喜欢。可他忍住了,艰涩地说:“相处这么久,你还没说过喜欢我。”
    香栀一时哑然。
    操场上,远处还有几名女教师看向这边窃窃私语。香栀本应该很享受和顾闻山在一起的时间,头一次无言以对。
    风吹乱香栀的发丝,碎发扫进眼眸里,让香栀眼睛发酸。她揉了揉眼睛,无助的像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的孩童。
    见她不说话,顾闻山薄唇淡淡地说:“他配洋槐花的香味,那你觉得我配什么香味?”
    香栀从前觉得顾闻山适合冷冽的味道,后来有了花露,他身上一直都是花露的味道。
    再后来,她好些天没能嗅到他身上的花露味道,要不然她也不会傻乎乎闻别人的味道。
    小花妖有点委屈,小声说:“我形容不出来你的味道。”
    顾闻山嗤笑一声,仿佛在笑话自己:“我知道我配什么味道。”
    香栀惊讶地说:“什么味道?”
    顾闻山笑了,笑意没到眼眸:“香油的味道,三斤香油味道正正好。”
    ***
    距离上次不欢而散过去了两周。
    香栀在尤秀入职小学后,一起吃了庆功饭,吃完饭她琢磨着去顾闻山宿舍找他。
    这些天没见着他,香栀想他。也不是流哈喇子那种想,是心里空荡荡的想,想把他捧在心里把心填上。
    结果宿舍里没见到顾闻山,撞见石志兵。
    石志兵看她在楼下晃悠,风把碎头发吹得满脸飞,也不知道晃荡多久了。
    “老顾他不在。”
    石志兵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台阶,欲言又止地说:“他这次任务有点...重,可能没办法每天给你报备。”
    从前出任务有空能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电报,这次一个礼拜一个动静都没有,香栀心里堵着慌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石志兵摘下军帽挠挠头又重新戴上。
    其实他不想在他们要结婚的节骨眼吓唬顾闻山的未婚妻,但是这次情况紧急,顾闻山八成没来得及交代,惹得小对象担惊受怕。
    石志兵往边上看了看,走到人少的墙根下面说:“这次任务比较危险,说不好要多久...但是你放心他命硬,上次挨了三枪都没事呢。”
    香栀心想着,当然他没事,自己修炼百年凝结出来的一滴花露给他喝了,他能有什么事。
    这次没有花露就不知道他会怎么样了。
    香栀又蔫儿了。
    她化成原形蹲在部队院墙不起眼的角落里十来天,愣是没看到顾闻山的车回来。
    周先生怕她被风吹秃了叶片,还一天到晚唉声叹气。劝她主动过来问问。
    石志兵其实也觉得顾闻山忽然离开一个口信都没给感到奇怪,但还是把袋子里的铁柄大菜刀拿出来给香栀看:“上次我问他,他说是他的。我给他拿衣服掉下来差点没把我脚丫子给剁了。马上要查内务,正好你看怎么处理?”
    香栀小脸刷地白了,她当时花了全部身家买的大菜刀啊,磨刀石还在平房厨房里放着呢。她那次整整磨了半晚上的菜刀。
    “他说是他的?”香栀又问了一遍。她的小手抖得厉害,她捏着拳头塞到兜里。
    石志兵说:“是啊。”
    香栀说:“你给我吧,是...是我的。”
    石志兵诧异地说:“你要这么大的菜刀做什么?”
    香栀喃喃地说:“吃肉。”
    石志兵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要剁肉啊,你以后要吃什么肉,提前跟司务长说,保管给你收拾的妥妥的。”
    香栀“哦”了声,接过铁柄大菜刀说:“那我先回去了。”
    石志兵走了两步,站住脚喊住香栀说:“对了,你们结婚家具有什么要求没?老顾让我问你。”
    香栀也站住脚,耷拉着肩膀说:“不知道。”
    顾闻山原来知道了。
    说不定这婚也结不成了。
    石志兵以为香栀是担心顾闻山出任务,想了想说:“那行,等他回来你们商量好了再跟我说。我下午要跟车队到他那边去,你有什么话要传达的?”
    香栀可怜巴巴地说:“叫他平平安安的回来就行,要他千万要回来。”
    石志兵抿着唇,重重点头:“好,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香栀回到平房,铁柄大菜刀摆在茶几上,她默默地看着菜刀,一动不动不知道待了多久。
    周先生见下午她没去上班,找了过来,进屋看到她委委屈屈地坐在茶几对面的小马扎上,沙发也没坐,不知道脑袋瓜想什么,一脸的苦涩。
    “怎么了?谁欺负了你了?”
    周先生先一步按住铁柄大菜刀,把刀夺到手里紧握住才松口气说:“爸爸给你出气去。”
    香栀正愁没人商量,犹犹豫豫地起来,把门关上拉着周先生坐下说:“我跟你说一件事情,你帮我分析分析。”
    周先生说:“帮闺女分析什么问题?你跟顾团长感情出问题了?”
    闺女看好对方的时候,那叫小顾。
    闺女跟对方闹矛盾的时候,那得叫顾团长。
    周先生一向拎得清。
    香栀就把从前的所有事一股脑都跟周先生说了,周先生听到一半忍不住道:“可以把你们亲亲蜜蜜的事跳过去吗?你就说重点,知道什么叫重点吗?”
    香栀撅着嘴,又把事情梳理了一遍。
    “小顾这样也能理解,他从前以为你跟他开玩笑呢。”
    事情错不在顾闻山,那他还是小顾。谁让自己的闺女要吃了人家呢。人家知道了还不允许人家生气?
    知道香栀还没开窍,周先生仔仔细细地把事情掰开了跟她说:“你这样做,应该是让他伤心了。他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回避事情的人,给他点时间他会想好的。”
    “想好什么?”
    香栀蹲在周先生面前,抱着头说:“是不想跟我结婚了吗?我政审都过了,我不是黑户了。”
    周先生拍拍她的头说:“不是这个问题。是你们之间做了许多亲密行为,这些只有伴侣才可以,他本来可以自己走完一段路,你挤进来硬要了位置,却让他准备起航的时候发觉你们并不在同一个路线上,要抵达的终点也不是同一个。有伤心,更多的会是失望吧。会怀疑自己,会怀疑你和他之间的感情这也正常。”
    香栀没想过如此深刻的问题,她老实回到沙发上坐好,小嘴干的起皮了,又听周先生说:“你问问你自己,你是真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吗?你舍得他疼、舍得他死亡吗?”
    香栀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周先生也不打扰她,静静地坐在餐桌边看着她,叹了口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先生听到沙发那边传来细小的哭泣声。
    他记得他的妻子跟他说过,妖精是没有心的。
    能否在躯体上长出心芽,这不光靠一方努力能达成的。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周先生留下这句话,慢悠悠地走了。
    ***
    边境,南部沙坦站乱地区。
    一支分队执行任务归来,轻伤人员被随行军医治疗。
    这次任务艰难程度比以往都高,顾闻山虽然萦绕着低气压,还是冷静克制地指挥了整场跨国救援行动。
    无一人死亡,堪称完美。
    这比预计的好上太多,上级领导给出
    的死亡名额一个都没用上。
    任务顺利完成,天上下起倾盆大雨,顾闻山带人进入雨林的隐蔽帐篷里。
    他越野战经验丰富,在帐篷里安排完撤退后,整个人又恢复成气压沉沉的状态。
    因为卫星信号问题,石志兵到二十公里外报告完,回到指挥帐篷里见到他这副尊荣,忍不住调侃道:“干嘛死气沉沉的?”
    顾闻山低声说:“我在思考。”
    石志兵脱下雨衣,把灌进水汤的雨鞋脱下来站在帐篷门口倒了倒:“你这个样子也太唬人了,我前些天过来都不敢跟你说话。你说咱们搭档这些年,头一次见你这样,我还以为你要举着炸药包亲手炸碉堡呢。”
    顾闻山不抽烟,此刻却叼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磨牙,他靠在折叠椅上,面前是用过的局势地图,他低声说:“倒也不至于玩命...不对,我这就是在玩命。”
    石志兵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笑了笑说:“回去你们就该结婚了吧?你家小对象让你平平安安的回去,你这样凶了吧唧的回去,小心把人家小姑娘吓跑了。”
    “跑?”顾闻山短促地笑了笑:“我看上的,跑不了也跑不掉。”
    ...
    香栀收到秦芝心寄来的新婚衣服,试着衣服,心里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穿上。
    顾闻山这次离开,走了一个半月,一点消息没有。
    她忐忑,她想念,有颗思想上无法控制的小种子扎在胸腔里让她很难受。
    周先生让她想,她就想。
    有种从没在栀子花身上有过的想法开始萌芽,她想要抓,却嗖地滑过去,让她抓不住。
    她为此很难过,仿佛抓不到那个,也就抓不到顾闻山了。
    其实顾闻山对她的好她都知道,她想明白了她其实舍不得吃掉顾闻山。
    经常脱口而出的馋,尤秀昨天跟她说,会不会是“想要得到”,让心里难耐,所以理解成了“馋”。
    香栀觉得有这方面的可能。
    她心里对顾闻山又馋又想。
    但想到顾闻山再也不理她,那她怎么办啊。
    她以为他知道的。
    都是得到一个人的方法,原来天差地别。
    她一直想要伤害他,他却用爱来得到她。
    香栀想着想着又要流眼泪了。
    她没有尤秀坚强,流下的眼泪用手一抹就不哭了。她越抹眼泪越多,抽抽搭搭眼睛都哭肿了。
    好在领导是她爸,这时候不得不走个后门,给她批了假条,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
    “我的天啊,你怎么又哭啦?”
    尤秀的胖脸蛋忽然贴在窗户上,大大的眼睛瞪着沙发里窝着的香栀,吓得香栀叫唤了一声。
    “快给我开门!你家顾团长有消息了,他给你打电话了,赶紧过去接!”
    原本是周先生过来找香栀,走到路上遇到尤秀,尤秀胖归胖,小胖腿跑得可快了,一口气不带喘的过来找她。
    “真的?!”
    香栀这下也是一抹脸眼泪就没了,抓着灯芯绒的春装外套套在身上,哒哒哒冲到外面去,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尤秀站在院子里歇口气,扭头看到隔壁新搬来的临时工往这边看,还询问着说:“你们屋里有怪动静吗?大半夜老有个女鬼呜呜呜哭,可吓人了。”
    尤秀知道她明知故问想要套话,嗤笑着说:“当然知道了,那个女鬼今天半夜要到你床头哭给你看呢,你等好吧!”
    “你...”对方找个没趣儿,气得跺个脚扭头进到屋里狠狠摔上门。
    尤秀双手插袋,溜溜达达地往花房走去。与刚来时候不同,俨然一副部队是她家的惬意了。
    香栀推开门,冲到座机前面:“喂喂——顾闻山!”
    电话那边信号不好,她喂了好半天,以为顾闻山已经不在那边了,陡然听到那边传来他的声音:“我在。”
    这个“我在”,让香栀一下哽咽了。
    她吸吸鼻子,撒娇地说:“你好久不在了。”
    顾闻山似乎在那边笑了一声,气息吐在话筒上,夹杂着电流声滋滋啦啦。
    他安静片刻,等到电流声没了,才开口:“是不是想我了?”
    香栀抹了把眼泪,闷闷地说:“想了。”
    顾闻山又笑了:“我是谁?”
    香栀说:“你是顾闻山。”是舍不得吃的顾闻山。
    顾闻山弹了下话筒,像是在她对面弹她脑门似得,不满意地说:“重新说。”
    香栀想了想,甜着嘴巴哄着他说:“你就是顾闻山,唯一的顾闻山。”
    “你说过,我是你男人。记得吗?”
    香栀细声细气地说:“我记得。”
    “真乖。”
    顾闻山声线里带着笑意:
    “我不光是顾闻山,我还是你男人。你不要胡思乱想,等你男人明天回来娶你回家,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