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超男大步走到客厅开门,看到宋红星来了,装作惊讶地说:“你不是最不喜欢早起吗?还买了这么多早餐。辛苦你了。”
见她轻声细语,宋红星烦躁一夜的情绪消失掉了,仿佛马上就能带着顾超男回到京市,去孙院长的家里走关系了。
他面对和颜悦色的顾超男,知道每次他们吵架都是顾超男先推让,这次想必也是。
他自然地把包子和馒头递给顾超男,理所当然地说:“给我倒杯水,早上起来给你买早餐,我连口温乎水都没喝上。”
他说话的同时也是在试探着顾超男,看她是不是真的已经想通了。
顾超男如他所愿,把早餐送到厨房以后,出来端了杯合适的温水给了他:“喝吧,喝完了咱们好上路。”
“什么?”宋红星晦气地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咱们是去坐火车。”
顾超男笑了笑说:“先不着急坐火车,解放军医院的院长是我爸妈的老朋友,你不是想弄个部队编制吗?既然来了,买点礼物过去看看。”
宋红星看了眼时间,迟疑地说:“来不及吧?”
明天晚上会敲定内科一把手的最后人选,正是关键时期。
“怎么来不及,大不了明天回去一样。”顾超男笑了。
顾闻山从客房出来,闻言说:“既然来了就多待两天,非要走那就明天中午我派车送你们回去,总比坐火车舒服。”
宋红星算了算,坐绿皮火车太遭罪,还绕一大圈,说不好还会晚点。要是坐吉普车回去,人好受不说还能节约两个小时的时间。
到了市里正好可以坐车买礼物,直接让司机把他们送到孙院长家门口,里外里比坐火车划算得多。
分明这样对他有好处,他还勉为其难地说:“专门派车会不会影响不好?”
顾超男指了指顾闻山衣架上的肩衔说:“按照大弟的级别,通常对家人给于一定的照顾并不违反纪律。”
宋红星舔了舔唇,眼神从顾闻山的肩衔上流连忘返。他太羡慕红墙子弟的好命,哪怕是酒囊饭袋都可以青云直上。
这时,香栀从客房出来。
松散的头发披在肩膀上,在家里还不离不弃戴着粉色三角巾。好在没有外面花哨的裙子,只是棉麻的直筒黑白点睡裙,姣好的脸蛋衬托下来,不那么土里土气了。
他鼻子动了动,似乎闻到屋内飘荡着花香。找了一圈,在饭桌上找到一束栀子花。
“看什么呢?”顾闻山忽然从厨房走出来,语气冷冷地说:“端饭。”
宋红星倏地起来,走到厨房去。
热腾腾的饺子还带着锅气,宋红星差点烫到手。他端着饺子放上桌,抬眼看到香栀坐在沙发上抱着收音机调试。
宋红星心里憋屈,在他老家都是男人坐着女人干活,怎么到了这里变了个样子。
好在吃饭的时候香栀并没有为难他,也没开启怼怼神功。简单吃了几口就抱着牛奶继续听收音机去了。
顾超男给他剥了个鸡蛋,平静地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很喜欢大海。正好这里有大海,还有港口和海滨公园,咱们一起去?”
宋红星怕耽误下午的行程,犹豫了下说:“不是还要去解放军医院的关系家吗?”
顾超男眼神暗了暗道:“从港口回来直接去医院就好,应该在值班。”
宋红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他在京市是普通百姓医院的副主任,其实跟挂名的差不多,手上没实权还没有“皇粮”吃,那边裘院长给他一年一签。要是这次顺利当上主任,他借着机会转到解放军医院去,那一辈子安枕无忧了。说不定等他老了还能混个院长出来。
“那咱们赶紧的吧。”宋红星吃完饭筷子撂下就要走。
顾超男抱歉的看了顾闻山一眼,顾闻山面无表情地摆摆手:“750已经加了油,钥匙在鞋柜上。”
宋红星走到门口又转回来跟顾超男说了几句话,顾超男让他自己跟大弟和弟妹商量。
香栀耳聪目明已经听到了,在沙发上喊道:“顾闻山,把他带来的烟酒给他,他要拿给裘院长送礼!”
宋红星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情况紧急,一时半会儿买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鞋柜上。”顾闻山懒得要他的烟酒,但凡跟他关系好的,都知道送再高档的烟酒不如一包大虾酥管用。宋红星怎么拿进屋的,还怎么摆着,根本没人愿意碰。
宋红星赔着笑脸跟顾闻山说:“大弟,那我先走了,回头再来再给你带啊。”
顾闻山理都没理他,端着碗碟到厨房里刷洗。
香栀脆生生地说:“顾闻山,我要吃核桃。”
“洗完给你敲。”
宋红星见他们俩相处直咂舌,难以想象顾闻山结婚会如此宠溺妻子。还是当女人好,长得漂亮荣华富贵自己就找来了。
“你想什么呢?”顾超男骑着750,威风凛凛。她低头看着边斗里的顾超男,脸色一会一变。
宋红星抱着烟酒心里高兴,自觉省下一大笔,兴高采烈地说:“要不咱们先去裘院长那边给他送去?免得咱们待会玩的忘记了,再被谁给偷了。”
顾超男转过方向盘,差点把宋红星栽到马路上:“去就去。”
顾超男如宋红星所愿,先带他去了解放军医院认识了裘院长。
顾超男这次并没有像从前那样自己提着礼物送过去,让宋红星递给裘院长。
裘院长说什么都不要,开玩笑呢,医院抓得紧,要是行贿受贿被检举,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最后宋红星不得不端出顾闻山和香栀。裘院长这才接过烟酒,笑呵呵地说:“还是他们有心啊,其实顾团长跟我们发过几次脾气也没事,医者仁心,我们能体谅他作为家属的心急。烟酒我就借花献佛,给替香栀同志诊断的同事们让他们下班以后聚餐。”
这怎么行?可不能算到顾闻山和香栀身上。他不能白跑一趟。
宋红星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了,不停地希望顾超男帮着说几句话。终于临走前,顾超男跟他说:“裘院长行事低调,不熟悉的人他不方便开口。你在外面等我,我把咱们的意思跟他说说。”
宋红星马上点头:“好,我在走廊北面椅子上等你啊,你好好帮我问问,要是内科主任调职过来有没有升迁的空间,问问怎么操作。”
顾超男转身进去,又听宋红星低声喊道:“要是花点钱也没关系。”
顾超男重新回到裘院长办公室,裘院长正在打电话给香栀之前的医护们。老实说也的确该给他们补点福利了,每次给香栀看病,心理压力老大老大了呢。
“顾营长,还有什么吩咐?”裘院长以前是京市军区医院的主任,跟顾家父母都认识。
顾超男坐在他对面,笑着问:“我再想问问我弟妹怀孕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这个嘛,要细细的讲。我跟你说,我们必须要科学的......”
宋红星在走廊上站了会儿,又坐在椅子上坐了片刻。
约莫等了半个小时,顾超男才一脸感谢地走到门口,还跟裘院长握了握手:“谢谢您,这件事我知道怎么办了。”
裘院长和气地说:“客气什么,都是老相识。回头有问题直管来找我。”
宋红星不远不近地站着,把他们的话听的一清二楚。激动的双手在裤缝边握拳微微发抖。
他要青云直上了!
从医院出来,宋红星双眼感激地看着顾超男,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开窍了。
顾超男仿佛没感受到炙热的目光,继续骑着750到港口。
宋红星心想着,她要是早点上道,他还用得着这三年辗转反侧地算计么。
下车以后,宋红星这么久以来头一次温声细语的跟顾超男说话,还要给她买汽水喝。
顾超男在栏杆前撑着胳膊,看着磅礴有力的海浪不断地冲刷着鹅卵石沙滩。
地平面的尽头,海天连成一线,碧蓝的色彩让她恍然回到刚认识宋红星的那年。他也是这么殷勤、体贴。给她买汽水、陪她在外面逛。
现在看
来不过是利益驱使。
大海让一切情绪归为渺小,顾超男不断想着弟妹的话。他们俩性格相饽,自己爱上的不过是他的伪装。
抛开伪装还爱吗?
不爱了。
“橘子味的,你看我永远忘不了你的喜好。”宋红星把汽水递给顾超男,自己拿着荔枝味的汽水笑的眼尾褶子又起来了。
顾超男淡淡地说:“是啊,你只会忽略我的喜好。”
宋红星怔愣了下,瞬间回想起最近的所作所为,恐怕顾超男也是不满的。
他刚从顾超男那里得了好处,眼下有耐心跟她周旋:“超男,等我当上一把手,我一定请假陪你好好玩玩。这段时间,我压力太大,请你理解我。”
顾超男忽然笑了,深情地拉过宋红星的手说:“是我对你不够温柔体贴,我应该像个妻子一样照顾好你。这几天我也在反思自己的作法,知道你身为男人的压力,以后我会全力帮助你。”
宋红星眼眶陡然红了,紧紧握着顾超男的手说:“你终于想通了!我就说别人家的女婿都能青云直上,为什么你们顾家对我不冷不热。该不会是在考验我吧?”
顾超男甩掉他的手说:“刚才我跟裘院长说的话你也听见了,难不成我还要靠外人来考验你?”
宋红星作势要打自己的耳光,他举着手没见顾超男拦着,讪笑着放下手说:“我知道错了,以后咱们要是能我主外你主内就更好了。咱们生两个大胖小子,我在医院里当主任,工资足够养活你们娘俩了。”
顾超男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宋红星发毛。
“好,我答应你。”
在港口广场的柱子后面,香栀蹲在地上,学着宋红星的腔调说着原封不动的话。尤秀和沈夏荷气的龇牙咧嘴。
要不是有尤秀拦着,沈夏荷此刻已经冲上去抽宋红星了,忿忿不平地骂道:“他臭不要脸,自己混成驴/操样,居然敢让姐姐在家当主妇。他远不如姐姐,姐姐以后要当将军!当司令员!他能当什么?呸,当个王八我还嫌他黑!”
尤秀也气不过,感叹道:“这么优秀的时代女性同志,还要被他拴在厨房里,关在房子里。这是性别的悲哀,婚姻是女性的隐形枷锁,婚姻到底给女人们带来了什么!”
香栀闻言不敢作声,吧唧吧唧嘴。反正她跟顾闻山结婚,带来了吃不完的大虾酥、喝不完的麦乳精、穿不完的新衣服...
***
京市中心人民医院,团结路分院。
“你好,对,我是团结院的孙院长。贵部门有什么情况需要了解的?”
“宋红星是我们内科副主任...对对对。啊,有同志反应他私人关系上的问题?”
“那位女同志在医院里,我马上通知她接电话。我们一定会配合贵部门的工作。”
挂掉电话,孙院长马上给顾家打了电话。
秦芝心早已经守在电话旁:“喂,老孙啊。”
孙院长焦急地说:“你家闺女的部队要稽查女婿宋红星的个人作风问题,还根据检举要抓我们单位的女同志说她意图破坏军婚!”
秦芝心早有预料般说:“那就查吧,老孙啊,我闺女受了委屈。稽查队和政治处那边都有了通知,是我闺女自己要求部队介入的。”
孙院长大吃一惊,他回到椅子上坐着,缓了片刻说:“你闺女不打算跟他过了?”
“首先也得过得下去。”秦芝心苦笑地说:“老孙,麻烦你配合部队的工作。再跟底下的人通知一声,希望大家将心比心不要知情不报。这件事不光我闺女出手了,我大儿子也出手了。”
孙院长叹口气,顾超男本就不好对付,顾闻山更是不能招惹。从前顾闻山还没当兵前,就是出名的刺头,在部队里见了血得到了锻炼,那更是有勇有谋,正气与狠辣并不冲突。
他知道宋红星这个人狗肉上不了正席,明明有这么好的顾家做靠山,只要稳扎稳扎,以后什么都不会缺的。偏偏要走邪道。
“好,秦姐你放心吧,我现在就跟他们通知。”
......
宋红星从港口得了顾超男的软和话,回到家的路上飘飘欲仙。
顾超男把他送到招待所,说好第二天开车来接他。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宋红星等不了,自己跑到香栀家等车。
到了家发现香栀和顾闻山都去上班了,宋红星干脆躺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等他醒过来吓得一身冷汗,墙上的时钟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他不知不觉竟然睡到这个时间!
宋红星一骨碌坐起来,惊的心脏狂跳!
他摸摸脑袋,心想着昨夜睡得不踏实,也不能一口气睡这么久。
客房里传来声音,他坐起来喊道:“超男!超男!”
等了会儿,顾超男从客房里出来:“怎么了?”
宋红星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没叫醒我?车呢?我必须要回去!”
顾超男坐在他旁边温柔地说:“急什么,我看你睡得那么踏实就没叫你。”
宋红星气得直哆嗦,他连鞋都没穿,冲到门口打开门看车,结果别说车,连个人影都不见。
顾超男冷漠地看着他的背影,嘴里说:“不就是个内科主任,你急个什么。我这就去给孙院长打个电话,大不了先把事情给你办了,咱们回去再到他家感谢。”
宋红星焦急地在地上走来走去,又听顾超男说:“你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不舒服?”
宋红星估计自己起来的太猛,加上刚才一着急血压上来了。他坐在沙发上,缓了半天还是觉得心悸不适。
顾超男给他倒了水,宋红星看到马上要到公布人选的时间,晃悠着想要站起来。
“哎哟。”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难受地说:“我头太痛了,你别浪费时间赶紧去找孙院长把我的事情定下来。赶紧去!”
顾超男也显得很心急,走到鞋柜前穿上鞋与他说:“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说好的我会好好辅佐你,你别着急。”
这话说到宋红星的心坎上,他闭上眼摆摆手让顾超男出去。自己靠在沙发上,想来想去觉得顾超男要是直接跟孙院长开口,那这件事还来得及,八/九不离十。
惨白的脸又逐渐回温,他自己到饭桌上抓了把油炸花生米,逍遥地想要去翻厨房,看看顾闻山有什么好酒。
“你干什么呢?”顾闻山的影子陡然出现在厨房窗户外面,吓得宋红星差点又坐下。
“我、我想着你们回来没饭吃,打算给你们做点吃的。”宋红星的谎话张口就来。
香栀进到屋里,率先跑到厨房里看她的香油罐罐。香油罐罐还是好好的,她抱着香油罐罐送到客房里,重重地关上门。
“这...”宋红星不乐意地跟顾闻山说:“你也太娇惯她了。我跟你说,女人啊得驯服,不能太娇惯。”
顾闻山太阳穴的青筋跳了几下,扯着唇角说:“驯?你对我姐就这样?”
宋红星马上说:“不是不是,我这张嘴睡糊涂了。我今天不知道怎么一下子睡了一整天。”
他不知道,顾闻山和香栀太知道了。
香栀给他迷的。
宋红星知道顾闻山还是曾经的顾闻山,不会因为顾超男的转变而转变。但是他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把顾家驯透。
他压不住唇角的笑意,却没发现身后顾闻山阴沉的目光。
***
中心医院团结路分院。
孙院长坐在办公桌前,上面有一份提拔名单。
“超男啊,你妈昨天跟我打电话了。”孙院长知道顾超男一心向着宋红星,正在为难。
顾超男坐在邮政所电话柜台最角落里,情绪平静地说:“我妈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的意思。我这个电话也是希望孙叔叔您能够公平提拔...从前我不知道宋红星经常让您为难,实在对不起。”
“他能让我多为难?我太清楚他是借着顾家的光跟我狐假虎威。叔叔听你这样说也就放心了。其实宋红星的技术水平的确不怎么样,住院那边我都不敢让他负责啊。”
这话跟宋红星说的大相径庭,顾超男对宋红星的认知一次又一次的刷新。她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说:“孙叔叔,请您公平选拔吧。”
孙院长也是松了口气,有顾超男这句话他好办多了。
他放缓语气劝了顾超男几句,又跟她说:“稽查队和政治处的人都来了,出轨的李雯已经被带走了。”
“嗯。”顾超男安静了片刻,又听孙院子安慰道:“叔叔也是过来人。该是你的就
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放手反而是好事。在国外有一种说法叫做沉没成本,是你付出的时间、金钱和精力等等。你越拉扯越煎熬,你的沉没成本越高。相反像你现在这样理性对待是明智的。孩子,你没有做错。”
“谢谢您孙叔叔,我确定自己跟他不会再有关系。等我回去一定会登门拜访,为从前给您带来的麻烦道歉。”
......
宋红星终于等到顾超男回来了,他迎上去给顾超男拿了拖鞋,急切地问:“怎么样?他答应了吗?”
顾超男点点头,不想继续与他说话,感到无比的恶心。
宋红星得到肯定的答案,大喜过望。
他怂恿着顾闻山说:“大弟啊,你警卫员在哪儿?找他给咱们弄点好烟好酒,今天晚上姐夫跟你庆祝一下。”
“栀栀在,家里禁烟酒。”顾闻山正在饭桌前给香栀剥核桃,剥完要请李滇霞裹着红糖挂霜炒给她吃。
宋红星有些遗憾,想了想说:“那我自己出去喝点!超男,你跟我一起?”
顾超男看香栀在客房里睡觉,应该这几天累到她了。听到宋红星的话,她拒绝道:“我晚上住在这里,就不出去了。”
宋红星觉得没意思,不过想着可以趁机跟雯雯打电话报喜,装作不大高兴地说:“那等回京市你再跟我喝。我自己回招待所了,明天公告出来提醒我打个电话给单位。”
“行。”顾超男看着他离开,面无表情地关上门。
宋红星先去给雯雯打电话,他们约定今天晚上雯雯值夜班,正好可以得到好消息,还能在电话里温存一下。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太忙,电话那边没人接。
他等了一会儿,后面人也着急打电话,只好挂了电话离开邮政所。
他自己在招待所餐厅喝了半斤白酒,晚上睡觉时,还在做他的春秋大梦。
早上起来,宋红星穿上灰色干部服,脚下是新皮鞋,把头发往后梳,带着一身宿醉的酒气下楼。
“诶,电话通了?”宋红星看到服务台有人打电话。
“短途一角,长途两角钱,三分钟。”服务员说。
宋红星从兜里掏出五角钱丢给她,浪荡地笑着说:“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小姑娘独自在外面闯荡不容易,剩下的钱不用找了。”
服务员把多余的三角钱递给他,一板一眼地说:“同志,这里是部队招待所,把你不三不四的腔调收起来。”
“嘿,有性子。”宋红星胳膊撑在柜台上,拨打了中心医院的电话。好巧不巧,又是上次被他训的护士接的。
“宋、宋副主任?”这两天宋红星的传闻在医院里传遍了,大清早接到他的电话,护士觉得晦气极了。
“就说你傻不傻,现在是叫宋副主任的时候吗?”宋红星看了服务员一眼,提高声音说:“应该叫宋主任,这还需要我教你?”
护士在电话里怔愣了下,望着不远处墙面上发的公告,上面写着“新就职:内科正主任医生——金爱国”
“您是不是搞错了?正主任是金医生,今天早上大会上公布了,公告栏已经贴上了。”
“什么?”宋红星大怒:“蠢货,你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的名字肯定在上面!”
忽然又被骂,护士一下怒了,当场吼道:“对,你的名字在革职名单上!我劝你趁早回来自首,把你跟李雯的脏事臭事都给交代了!”
怪不得李雯刚当上护士没多久就能在医院横着走,原来搞破鞋。她长得尖嘴猴腮满脑子算计,也只有宋红星能看的上!
“什、什么?”宋红星抓住话筒打了个寒颤,一股无比恐惧的念头从心底涌了上来:“喂,你再跟我说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我告诉你,你工作没了,你还要坐牢!”护士骂完把电话给挂了。
宋红星又给她打了几个电话,护士都不接。
他往别的部门打电话询问,还没等接通,服务员按断电话说:“同志,两角。”
宋红星哆嗦着手,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扔到她面前:“快、快让我打过去。”
服务员不慌不忙地数出两角钱,又把其余的钱都给了他:“看来您比我更不容易。这通电话钱给了,下通电话算我请你。”
她说完以后,晃着锁电话箱子的钥匙慢悠悠地走了。
宋红星气得跳脚,他顾不上跟她对骂,又给别的部门打了过去,可当别人听到他是“宋红星”时,一个个避之不及,仿佛他是瘟神。
最后宋红星实在没办法,直接一通电话打到了孙院长办公室里。
“没错,是金爱国当了内科一把手。你技术不如人、品德不如人,你拿什么跟他比?”
孙院长在电话里狠狠教训了宋红星一顿,并告诉他:“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你要怪怪我吧。不过我想你自身难保了,宋红星啊,自作孽啊你。”
孙院长的话像是耳光打在宋红星的脸上,他双腿无力地跪在地上,脸和唇惨白的吓人,像是被人瞬间抽空了血液。
他艰难地扶着柜台起来,蹒跚着往外走。已经无法在乎旁人的目光。
走到医务所,实在走不动,想要找医生拿点急救的心脏药,可是里面的老医生着急吃饭,关上门不管他如何呼叫,说走就走了。
他坐在医务所门口站不起来,有路过的战士好心的问他需要什么帮助,都被他烦躁地赶走了。
***
“顾闻山,你看我肚子起来了一点没有?”
香栀坐在床上,挺着小肚子让顾闻山摸一摸。
顾闻山每天都会摸一摸听一听,感受里面孕育的生命。
今天也是同样如此,听到香栀的召唤,他走过去说:“过了三个月感觉起来了,但不仔细看还是看不大出来。”
香栀也摸了摸小肚子,脸上喜悦好奇地说:“会是女儿还是儿子呢?顾闻山,你喜欢哪个?”
顾闻山觉得男孩女孩都不错,长大些可以跟他一起接受锻炼,按照顾家儿女一惯的教育路线走。
但看到软乎乎说话的小妻子,他从善如流地说:“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香栀笑嘻嘻地说:“我想要女儿。香香的女儿可以跟我一起穿好看的裙子,跟我说悄悄话,跟我一起在背后八卦别人。”
顾闻山蹲在地上给她穿拖鞋。沈夏荷昨天送来四双毛线钩的毛拖鞋,高帮到脚踝,底儿是李滇霞纳的千层底。
十月中旬天气嗖地凉了下来,有气候专家说今年会是苦冬。
部队后勤采购开始准备过冬的物资准备,顾闻山提前预购了一千斤的炭火,留着冬天在屋里没日没夜地烧。
香栀的毛线拖鞋用彩线钩了朵栀子花,纯白的花儿翠绿的叶儿,和漂亮的彩虹做背景,是花了真心做的。
香栀踩着爱心毛拖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喜欢的不行。
“我没找到他。”顾超男从外面回来,她只穿着便服秋装,比这里家属穿的少一层。
香栀今天请假在家里,想到宋红星知道被诓骗怕他做出冲动举动,待会尤秀、沈夏荷都要过来助威。
“那咱们先吃饭,李师傅今天早上做了年糕汤,还放了蛋花。”沈夏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她已经穿上薄夹袄了。
香栀没吃过年糕,顿时来了兴趣:“姐姐,我们去吃吧?”
顾超男点点头:“好。”
顾闻山无权表态,尾随在后。
“你们小心,不要分开行动。有问题跟我联系。”
坐在食堂里,顾闻山被小郭火急火燎地叫走开会。留下小姐妹们一起吃早餐。
“年糕用炭火炉子烤也好吃,回头咱们买点老乡家里的,留着冬天一起烤着吃。”
沈夏荷是她们中间的大厨,每次对于食物的发言都能获得香栀与尤秀的赞同。
尤秀又跟她们吐槽上班遇到的事情,俩人又跟着一起骂。
她们坐在一起总是不安静的,叽叽喳喳说着话,顾超男在一边舀着年
糕吃,一边细细的听着,多了不少乐趣。
年糕汤做的特别好吃,年糕切得厚实,煮的软糯,嚼在嘴里有甜软的米香。
汤水里还放了菠菜和虾米,香栀还大方地把自己家香油带过来,每人舍不得多点,点了四五滴,更加觉得年糕汤好吃了。
顾超男吃完饭,想帮香栀洗饭盒。香栀不要她洗,脆生生地说:“顾闻山不让给别人洗。”
顾超男逗她说:“我是别人呀?”
香栀细声细气地说:“我舍不得你劳动嘛。不然你把你的也给大弟留着,他是我们家洗刷能手。我给他评的。”
顾超男忍不住笑了,这一笑正好落在赤目的宋红星眼里。
他觉得自己是在医务所门口晕了过去,是被活活气晕的。
他使足力气走过来,抢过顾超男的碗,大口把里面的汤水喝点。喝完汤水又去把沈夏荷碗里没吃完的年糕抢过去,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等感觉好多了,他过来拽着顾超男的胳膊说:“你跟我走,我有话问你!”
宋红星狰狞地拉扯着顾超男,再也不顾及在别人面前的形象。大有顾超男不跟他走,他要把俩人的事大喊大叫的嚷出来。
沈夏荷骂道:“王八蛋,你在部队里面横什么横?!”
顾超男顾及这里是香栀和大弟的部队,跟香栀她们说:“你们先回去,该上班的就去上班吧。我晚点回来去花房找你。”
香栀一反常态地说:“好,姐姐你去吧,我们走了。”
宋红星此刻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没发现香栀的不对劲。
顾超男不用他拉扯,率先走在前面,要跟他到部队外面说清楚。
宋红星也想着这里是顾闻山的地方,他不敢被顾闻山知道,气闷地走在后面,盘算自己等下怎么收拾顾超男,言语上要刺激、精神上要打击、最好还能趁她不注意,出出气!
他摸了摸内口袋里的铁剪刀,脸上无比扭曲。
他已经想明白这两天顾超男的缓兵之计,除了恶毒就是恶毒!
这样的女人不配做他的爱人!
他跟着顾超男从部队西北小门走了出去。
西北小门不是心连心小学附近的门,是鲜少有人走的旧通道。路面狭窄,两旁的花坛空荡荡,电线杆子上也没有电线了。
是已经几乎要被废弃掉的小门。
顾超男走到矮墙边,站在一旁冷淡地说:“你找我有事,我找你也有事。你先说吧。”
宋红星看她态度十八转的大转,气得血压又起来了。他的脸红的跟猪肝一样,暴跳如雷地说:“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的!不让我当主任!你从中作梗啊你!”
“你觉得你配当主任吗?”
顾超男皮笑肉不笑地说:“就算天上掉下来一百个主任,也不会有你的份。你趁早回去接受调查的好,做男人要有男人的担当。”
宋红星感受到她眼中再没有对他的情谊,他冷下声音说:“你不想跟我过了?你外面有别人了?”
顾超男嗤笑着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我告诉你,破坏军婚罪,不光是李雯会得到应有的报应,你也会有。你利用我三年,这三年就用你下半辈子赔偿。”
宋红星眯着眼,狠毒地盯着她说:“要是我承认错误,你会再给我机会吗?”
顾超男摇摇头说:“我要走了,咱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望着她走远的背影,宋红星终于发现他的春秋大梦破碎了。他难以承受即将到来的惩罚,他将一切都归结于顾超男身上!
要不是认得顾超男,他还本本分分地在河南当小医生。听他妈的话找个会居家的女人过日子,保不齐儿子都能在地上跑了!
“死男人婆,你真的害我,你真的害我!”宋红星气得浑身发抖,他脑子轰地一声,理智断线了。
他猛地从怀里掏除铁剪刀,挥舞着冲着顾超男追了去了!
一道白光在俩人之间闪过。
说时迟那时快,天上忽然落下一个麻布口袋套在宋红星的上半身。他当场摔了个狗啃泥,并将铁剪刀甩得远远的!
香栀带着尤秀、沈夏荷一拥而上,手脚并用,拳头像是雨点一样从天上落下!
“锤死你!锤死你!锤死你!”
“打死你王八蛋,你这个黑王八!”
“男人都是败类,男人都去死!!”
“啊!救命救命!——啊啊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宋红星在麻袋里面的呼救声越来越虚弱。他开始挣扎着要出来,后来发现自己压根就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们拳打脚踢。
最后,两眼一翻,在麻袋里昏了过去。
......
“快快。”香栀拽着麻袋,宋红星已经毫无知觉地滚了出来。
沈夏荷看到宋红星鼻子和嘴里流下的鲜血,忍不住后怕:“姐妹,咱们该不会杀人了吧?”
尤秀比她冷静,蹲下来试着他的呼吸说:“没死,咱们都没往他要害地方揍,他疼归疼,保准不会有大事!”
香栀蹲在地上看着铁剪刀,小脸凶巴巴的:“便宜他了。”
沈夏荷原本有些担忧,同样看到铁剪刀以后脸沉了下来:“他刚才要拿剪刀刺姐姐,他要伤害姐姐!”
香栀吓得赶紧说:“小点声,免得姐姐听到了。”
她设了个小法术,让前面离开的顾超男听不到这里的动静。可她毕竟灵力被压制的太久,要不是怀孕她还用不了。所以一下还有些担心灵力的效果。
“栀栀,你把剪刀拿好,回头拿给顾团长。”尤秀掏出手帕把剪刀包好,递给香栀说:“他总会知道怎么处理。”
香栀扯开小布包,尤秀把铁剪刀放了进去。
躺在地上的宋红星,他的脸和暴露的皮肤很快红红紫紫,他不停的痛苦呻//吟。
香栀看他这张脸就讨厌,气不过要在走之前扇他几巴掌。沈夏荷拦住她:“何必脏了你的手,你离远点我来抽。”
她往掌心吐了口吐沫,凶神恶煞地走过去抓起宋红星的衣襟左右开弓,硬是打的自己手掌发麻才将他扔到地上:“呸,真便宜你了!”
“诶哟...疼死我了...救命...救命啊...”
“谁在那儿?!谁在喊救命?!”
无人出没的地方,派出所会定点巡逻。
听到有巡逻的公安同志来了,香栀捂着小布包喊道:“撤撤撤撤!同志们——姐妹们——”
尤秀和沈夏荷一左一右地挽着她胳膊,已经跑了起来。
尤秀气不打一处来:“赶紧跑吧,废话那么多!”
宋红星想要睁开眼睛,可是他的眼皮都肿了起来,只能勉强地眯一条缝。
鼻子里不停地往外面冒血,他已经管不了了,仰面躺在地上,痛苦地流着眼泪:“完
了...一切全完了...”
***
两天后。
香栀站在火车站前,依依惜别顾超男。
眼泪豆豆转啊转,终于在列车进站时落了下来。
顾超男一路拥着她,临走前在站台上抱着香栀承诺:“栀栀,我有休假肯定会第一时间过来看望你。我衷心希望你能够顺顺利利的生下健康可爱的小宝贝。”
香栀脑袋瓜靠在顾超男胸口,小手抱着顾超男的腰哽咽地说:“姐姐,我一定会好好在家里思念着你。你做任务务必小心,我会跟上天乞求你平安无事。”
顾超男感动不已,伸手替她整理了歪掉的三角巾,远处的顾闻山见到了动作一怔。
顾超男拉过斜挎的军旅包,从里面抽出一条洋气的苏联制碎边小羊毛头巾,递给香栀:“我来的时候没能给你带礼物十分遗憾,这条头巾是我的苏联同学寄过来的。我一直装在包里没有机会使用,我想你比我更适合这条小羊毛巾。”
香栀没发觉不对劲,她摸着细软的小羊毛,轻呼道:“好高级的材料,一点不扎手。上面印的是向日葵?我喜欢向日葵!”
顾闻山在后面偷偷笑,她喜欢向日葵的香瓜子吧。
“这是俄罗斯的国花,朝阳、生命力,就跟你一样。”
顾超男望着粉色三角巾,笑着揉了揉香栀的脑瓜顶:“正好气候要凉下来,适合秋冬季节用。”
香栀肉眼可见的喜悦,她紧紧抱着小羊毛巾感激地说:“我会好好珍惜你送我的礼物。姐姐,我真舍不得你。”
列车在她们后方停止,顾闻山终于开口说:“该上车了。”
顾超男笑着看他一眼,拍拍包说:“大弟,回头电话联系,还有些战略部署的问题我要向你请教。”
香栀眼睛转向顾闻山,顾闻山若无其事地说:“小意思。你回去要是有事跟我联系。”
顾超男笑容灿烂地点点头,在乘务员的视线下走进车厢,隔着窗户跟他们摆手:“你们回去吧。”
香栀硬是站着等列车离开,才抽抽搭搭的往外走。
走着走着,忽然站住脚,僵硬地转身说:“顾闻山,姐姐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她扬了扬怀里的小羊毛巾。
顾闻山笑着说:“你猜。”
香栀走了几步又站住脚,捂着脑袋说:“顾闻山,姐姐为什么突然摸我的头,动我的三角巾!”
顾闻山走过去,揉揉她的头顶说:“我姐除了感情上糊涂了点,其他地方非常敏锐。在咱们家待了一周,相信她能发现你的不对劲。”
比方说,家里源源不断的栀子香味,花瓶里不见枯萎的栀子花,还有香栀身上浅淡的栀香味。
当然,也防不住她自己睡觉不老实,胳膊腿乱蹬之下把头巾扯下来。
顾超男曾经连续一年半处于战备状态,身边有个动静就会醒来。
可顾超男什么也没说,甚至送了小羊毛巾给香栀。
“她已经认可你了。”顾闻山实话实说道:“你做的很好,栀栀。”
香栀沉默一路,坐在吉普车上干巴巴地说:“早知道我就不在家裹着三角巾,真是好痒痒啊。”
她挠挠头顶,又挠挠脸颊。
想明白顾闻山的话,唇角嘻嘻笑着:“姐姐要是再来,我应该已经把宝贝生下来了。你到时候乖乖在家里带孩子,我想跟姐姐去她说的青海湖玩一玩,对了还有西藏、阿拉善、沪市!她去过的地方我也想去。”
顾闻山唇角抽动,扭头看了香栀兴奋的小脸,凉飕飕地说:“有没有可能,你男人我也去过这地方?”
香栀惊讶地捂着小嘴:“哇,你好厉害呀。”
如此不走心,把顾闻山气笑了:“我刚入伍没多久就是侦察兵,当了两年的侦查兵去基层做了军代表。后来到边疆驻扎、出国执行任务,该去的地方只会多不会少。”
香栀啪啪啪拍着手:“给顾团长热烈的掌声鼓励。”
顾闻山又扭头看她一眼,眼睛在她小肚子上打个转儿:“今天我可以帮你洗澡了吧?”
香栀羞臊地说:“好呀,我也想帮你搓一搓。”好久没玩啦。
小两口回去的路上一拍即合。
到部队。
顾闻山把吉普车停到办公楼下边,自己上去拿材料。
上去的时候还轻松愉快,下来的时候似笑非笑。
“你怎么这样笑?”香栀想了想用成语说:“不怀好意?”
顾闻山启动吉普车,点了点她的鼻尖说:“是不是背着我干坏事了?”
“...干了。”香栀心思浅,根本藏不住事儿,不等顾闻山“审”,竹筒倒豆子全都交代清楚了。
顾闻山不但没生气她闯祸,反而狠拍方向盘:“你们干得对,你们要是不干,我也得找人收拾他!”
香栀忽然想起包里的铁剪刀,她扯开不离身的小布包,里头有大虾酥、小水壶、纸巾、手帕和小人书等,大大小小她喜欢的玩意。
顾闻山看她从里面掏出跟他手掌差不多大的铁剪刀,剪刀刃锋利而尖锐,他不可置信地说:“宋红星要拿这个刺伤我姐?”
香栀猛猛点头:“所以我们揍了他,原本我们还在远处犹豫着呢。”
顾闻山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他发现剪刀上的手帕包裹的很好,里面的指痕相对完整。
“这件事就这样,要是有事我来处理。你每天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香栀疑惑地说:“那你还没跟我说怎么知道我干坏事了呢?”
顾闻山缓慢驾驶着吉普车,面无表情地说:“宋红星报案了。张公安接到的案子,说宋红星指名道姓地说是你动手打了他。”
“不可能啊,他根本看不到是我。”
“他说他闻到栀子花的香味。”
香栀抬起胳膊闻了闻:“我感觉还好啊。...早知道把他锤死得了。”
顾闻山问:“怎么不说要吃了他?”
香栀撅着小嘴说:“我嫌他脏。就连抽他大嘴巴都是夏荷上的,她怕脏了我的手。”
顾闻山终于笑了一下:“她说的对,这样的人挨着碰着就让人恶心。”
***
老张和同事带着受害人宋红星往114部队走。
他们穿过心连心小学边上的巷子,正好有小学生在边上玩耍,看到鼻青脸肿的宋红星,孩子们大喊:“妖怪、大猪妖怪!”
宋红星没受过这样的屈辱,他用手挡着半边脸,忍着浑身上下的疼痛,驱赶着孩子们:“滚滚滚。”
小学生们根本不怕他,跟在他们身后蹦蹦跳跳地看热闹,还召唤其他的小伙伴来看妖怪:“快来呀!公安叔叔们抓到的妖怪了!”
宋红星身上疼的太厉害,他去医院做了检查,两条胳膊骨裂,鼻梁骨骨折。一瘸一拐地走着路,想要快也快不了。
老张也不帮他,在他身后慢吞吞地走着,遇到熟人还打着招呼。
“这是怎么了?”
老张开口说:“被人揍了。”
“嚯,怎么不揍别人非要揍他啊。”
“对啊。”老张也说:“他还说是军属揍的,就是上次敲锣打鼓得三等功的女同志。”
“那更不可能了。人家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揍他?美得他!”
老张笑了笑,虽然没说话,但笑容代表一切。
他在基层做工作,接触过不少盲流,到处讹人,讹不成就耍赖撒泼。
在老张眼里,香栀娇娇小小的一个人,怎么把宋红星揍成这副鬼德行,不可能啊。
肯定是宋红星得罪了谁被揍了,看到街面上宣传栏贴着的香栀,就想要讹她。
一般这种时候,脾气软弱的家庭条件好点的都会花点小钱处理麻烦,老张一时不知道香栀会不会也这样。
“我说了我闻到她身上的花香味了。你们怎么就不信我!”
“我还闻到你身上的酒味呢。”老张淡淡地说:“怎么不信你?我这不是跟着你来了吗?”
宋红星一下把话憋了回去,又郁闷又屈辱。
到了门岗,老张
给值班室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已经提前打了招呼,很快放行。
宋红星还想着找到香栀,用她身上的香味大做文章。
他先来到香栀家中,没发现有人。
隔壁的婶子指着南边说:“都在家委会那边准备看电影呢。”
李滇霞听说她们揍了人,被揍的还找上门来了,根据计划安排在家里等候。见到宋红星,大吃一惊的同时,发自肺腑地觉得他活该!
宋红星当场跟老张他们说:“我知道在哪里,咱们赶紧过去。老张,你手铐戴上没有?我怕她和她的朋友们拒捕!”
宋红星在来的时候想明白了,他已经失去顾超男这座大靠山。如今正好有机会抓到香栀的小尾巴。
顾闻山作为香栀的爱人,可以说把香栀捧在手掌心里宠着,她要是出事,不信顾闻山不会跟他求和。
这样一来,顾超男不会不顾及姐弟感情,正好可以将他的罪名洗干净。说不好还能借机弄点钱回老家。
到时候他就把李雯娶回河南老家,盖个大房子,让她给自己生儿育女。
他想到李雯就觉得心疼,在他眼里李雯是女人中的女人,与顾超男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他想的很好,兴冲冲地拐着腿到了家委会门口的广场上,整个人傻眼了。
“不、不可能。”
他能看到的所有妇女同志们,上百号的人,所有人耳边都插着一只洁白栀子花。
浓郁的栀香霸道地弥漫在广场上,连带着吹到脸上的风,也是栀香味的。
“不、不可能!!”宋红星一瘸一拐地冲到人群里,不断地寻找藏匿在人群当中的香栀。
“是她!”他追上去掰着女同志的肩膀让对方转身,小伍转过头扬手就是一耳光:“流氓!”
宋红星僵着脸,站在人群里已经顾不上还手。
“不对,这个是她!”
宋红星又追了过去,同样被李丽娟一个耳光抽过去:“滚!”
他找来找去,看到越来越多戴着栀子花的妇女,气得“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冯艳正在布置帮人布置荧幕,荧幕对面摆放着许多占位置的矮板凳。
宋红星闯进来,把矮板凳撞的乱七八糟,口角流着鲜艳的血,还在不停地抓人问:“香栀呢?香栀在哪里?!”
他扭头又往来的地方找过去,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在人群里寻找。不大会儿功夫,他双眼也因为气急充血而红了。
老张怕他做傻事,让同事拉着宋红星到一边休息。
宋红星被他们强制带到楼下,一扭头看到宣传栏上贴着香栀获得个人三等功的照片。照片里她笑颜如花,美滋滋地举着三等功勋章对着镜头骄傲地抬起下巴。
“是她!我看到她了!”宋红星忽然站起来,往楼梯口走。
香栀头上戴着花面对面过来,宋红星指着香栀说:“抓她,就是她,你们看她也有栀子花!”
香栀跟老张打了个招呼,取下耳鬓上的白玉兰递给老张:“这人怎么栀子花和白玉兰分不清楚?俩个能比吗?”
老张恼火地跟宋红星说:“花也分不清楚,人也找错了好几个!你报假警啊!”
香栀在边上笑嘻嘻的很气人:“是呀,这人满嘴胡言乱语。你不知道,他在京市很多事呢。”
宋红星浑身颤抖地接过白玉兰,彻底发现自己再次中了计谋。他张大嘴不停地喘气,像是岸边脱水的鱼。
看他眼睛定定地望着香栀,老张劝他说:“你还说有栀子花的香味,你看这边哪里没有栀子花的香味?难不成是成千上百的人都跟你动了手?再说栀子花的香味不具有独特性,根本不能成为你指认人的证据。我看你可怜,跟你过来走一趟,现在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老张同事无奈地摇摇头说:“我记得上次周先生还公布了香栀同志怀孕的消息,加上顾团长胜利归来,大家都说三喜临门,一时传为美谈啊。”
老张说:“是啊,她还怀着孕怎么可能跟你动手。我劝你仔细想想,我闻着昨天你身上有酒味,是不是你被哪个抢了却忘记了?”
宋红星前天晚上的确喝了酒,他总在酒后跟顾超男大吵大闹,自己摔跤还会借题发挥是顾超男家暴他。
这次酒后明明记得很清楚是被揍的,反而被说是他喝多酒的原因,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宋红星气得头晕目眩,仅有的力气也被抽空。
他双手因为刚才用力而剧痛无比,他觉得自己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一下子喘不上来气了。
可就在这时候,家委会办公室里出来一个人,跑下楼跟老张耳语了几句。
老张脸色大变一改刚才的劝慰,从裤腰上取下手铐给同事使眼色。俩人一起把宋红星翻到地上,背着手铐了起来。
“我胳膊有伤,放开我。”宋红星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才是受害者!”
老张气恼地说:“放你娘的狗屁!京市公安刚跟我们联络了,你曾经的同事李雯同志,已经跟公安机关报案,说你多次强/奸她,他们已经跨省过来抓捕你归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