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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痛并快乐着
    尤秀仔仔细细看了对方一遍,难以置信地说:“你是...洪金棒?”
    洪金棒喜极而泣,呜咽着说:“狗二姐,你还记得我啊。我是棒棒啊,你的未婚夫啊。”
    香栀漂亮的杏眼瞥过沈夏荷,沈夏荷也瞥向她,俩人大有寻觅到瓜田的猹友之感。
    香栀记得尤秀说过有一位小她四岁的对象,后来失散了。其中最让香栀记忆深刻的是尤秀和对方一起砸狗屎,导致尤秀对男人全无感觉。
    沈夏荷跟香栀说:“秀秀是个有主意的,我要静观其变。”
    看热闹就看热闹呗。
    香栀脆生生地说:“好,我也静观其变!”
    她们瞧着洪金棒虽然白白胖胖,但身上很干净。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见尤秀特意洗澡打扮过。
    洪金棒眼里除了尤秀没有别人,尤秀打量他的同时,他痛心疾首地走近说:“瞧瞧你瘦的,三个下巴剩下只剩下俩。”
    尤秀实在不知如何应付。
    他们俩家关系亲密,后来她家出了事,洪家也没出手相救。她知道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可难免有想法。
    她妈在她下乡前跟她说,洪家要跟尤家取消婚事,洪家早就有了另外的人选。尤秀虽然对洪金棒无感,但还是被恶心了。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再次见到洪金棒。
    李大姐高兴他们相认,跟带的记者说:“你好好记录这么温馨感人的时刻。他们一位是退伍老兵,一位是回城知青。都是社会关注的大热点,咱们一定要抓住。”
    尤秀难以置信地说:“你当兵了?”
    洪金棒身高足有一米八,高高壮壮、白白胖胖,哪里是受过军事化锻炼的模样。
    “我妈让我跟别人结婚,我一气之下入伍了。下了新兵连,汽车班不要我、通信连也不要我,后来是炊事班的王班长要了我。王班长你不认识,但是他认识114部队的陈司务长,是我班长的班长的班长。”
    香栀感叹地说:“还有这层关系呢?原来认识陈解放,真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儿。”
    尤秀瞪了她一眼,扭头说:“炊事班挺好,你怎么退伍了?”
    洪金棒腼腆地看了眼李大姐,李大姐鼓励他说:“把你寻亲的事从头到尾跟你未婚妻说一遍吧。”
    尤秀被“未婚妻”三个字激灵的哆嗦一下,忙说:“我们婚约取消,算不上未婚妻。”
    “你就是我未婚妻!你要是不乐意嫁到洪家,我愿意进你尤家的门,我倒插门都行!”
    “嚯!!”沈夏荷忍不住发出感慨,香栀拧了她胳膊一把。
    洪金棒看样子又要急哭了,用手背抹了把眼睛说:“我找到西北去见你,你爸妈说你在岭南等分配。我到了岭南,他们说你被分到烟霞村,我到了烟霞村,他们说你进了城。呜呜呜,我还以为见不到你,多亏‘寻亲’栏目帮我找到你们学校的郭校长,打听到你在这里还资助了路费。”
    命运多舛,几经坎坷。
    香栀“啧啧”两声,洪金棒善良的双眼皮里没有一丝杂念,他就要他的狗二姐啊。
    尤秀要跟郭观宇不共戴天。
    走廊上聚集不少教师和学生,她干巴巴地说:“饿不饿?先去吃个饭吧。”
    洪金棒眼泪刷地下来,他吸着气说:“我为了找你,昨天晚上到现在就喝了点凉水,呜呜呜。”
    “闭嘴,不许哭。”尤秀手忙脚乱从兜里翻出点手纸给他擤鼻子,走到门口等着洪金棒说:“快过来,别老说‘为了我’这种话,我不爱听。”
    “那我再也不说了。”洪金棒跟在尤秀后面,又激动又忐忑,高大软乎的身躯带着点可怜巴巴的味道。
    尤秀出门又转回来问:“你俩跟我一起吃还是?”
    香栀和沈夏荷异口同声地说:“不了不了,你先忙。”
    尤秀明白她们肯定要在私下里审她,她指着书柜说:“里面有挂历,自己拿。不许背后瞎猜!”
    “噢。”
    等到尤秀走,香栀和沈夏荷俩人慢吞吞选了几卷挂历。
    “这本好,上面都是喜庆的胖娃娃。”沈夏荷摊开其中一卷说:“你要不要?不要我自己留着。”
    香栀见她喜欢极了,甜甜地说:“我不要,秀秀肯定也不要。你留着吧。”
    “我知道她不会要。”沈夏荷哈哈笑:“她已经有了位胖棒棒了。”
    香栀赶紧往门口看了眼:“嘘。”
    俩人回家的路上,香栀和沈夏荷说好跟家人商量一下上学的事情。
    香栀到了家,沈夏荷先进屋了。
    香栀看到周先生居然在门口:“稀客呀!诶,这谁晾的衣服?”
    “小沈家楼上邻居,后院晾不下借了地方。”周先生笑呵呵地说:“你妈让我给你们捎了腊肉,还有不少土产,都放到小沈家了。”
    香栀知道说的是李好,也没在意招呼着周先生说:“正好还有个事情想找你商量。你进屋啊。”
    周先生看香栀的肚子起了些,但步伐还是轻盈灵巧,脸色也红润白皙,放下心跟她一起进屋。
    香栀跟他说了李好的事,周先生沉吟片刻道:“你要是想学习爸爸是支持的,但是希望不是处于攀比和竞争,而是执着于要求进步的本身。”
    香栀抱着肚子说:“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文化水平不咋地,从前都是你们说我好,我从一二三学到四五六就说我棒。我之所以想学习,是想要对人类社会有个更清晰的认知,懂得更多的道理,把我和顾闻山的孩子教育的更好。”
    她顿了顿,细声细气地继续说:“李好的事只是个导火索,我不会像她那样极端,点火的是我自己。既然有进步的条件,我就想去学一学。”
    周先生没想到她思考了这么多,欣慰地拍了拍手说:“看来不光是顾闻山还是你周围的朋友,都给了你正确思考的指向。挺好,爸爸支持你学习,咱们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不过咱们要清楚你的动机,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也不能想要揠苗助长,一切慢慢来。”
    香栀点点头,满意地说:“那我再跟顾闻山商量一下。”
    周先生抬起眉头说:“怎么?跟我商量还不够吗?”
    香栀毫无感情地说:“略做参考。”
    顾闻山中午回到家,听到小妻子的话,也表示支持。但他还担心她的身体。
    “没事的,我自己有数。”香栀说:“夏荷喝‘洗澡水’都不会有事,我自己更不会有事。”
    顾闻山又跟她聊了聊,香栀已经决定好了,顾闻山便说:“学校里有尤秀,你每天活动一下也好。医生说过,在怀孕中后期可以适当运动。”
    “走什么走?要走就在院子里走,去上学哪有走的。”周先生站在院子里,拍了拍碎石小路上的三轮车车座说:“小花儿,爸爸每天驮你和小沈去。”
    香栀赶紧叫沈夏荷出来欣赏周先生的杰作。
    他花了中午的时间弄来台三轮车,搭了个雨棚、换了刹车和链条,小桌板和靠背小板凳也焊死在车厢里。
    顾闻山哭笑不得地说:“周老,您把我的活儿抢了啊。”
    周先生得意地说:“我闺女我自然会多上点心,后面你不用担心,花房那边找了个临时工,给她办了留职。你做好你的工作就行啊。”
    顾闻山感叹地说:“真行吗?您都六十的人,骑三轮车载俩孕妇?要不然咱们轮流?”
    周先生不想跟顾闻山轮流,可捱不住小夫妻要黏糊。
    沈夏荷也喜欢这台三轮车,和他们说:“孟哥有时间也给他排上啊。”
    香栀忽然看到车里有几包东西:“这是什么?”
    周先生那么大的首长,为了便宜闺女折了腰,选择了走后门:“这不是刚开学嘛,给你们的老师提点茶叶和挂历去。”
    顾闻山忍俊不禁,天下父母心啊。
    就这样,俩人每天上下学。
    在尤秀的帮助下,顺利进入四年级一班。俩人属于旁听生,只上主课,一般下午回去,香栀去花房转一圈,沈夏荷在家做尿戒子。
    开始觉得挺有意思,上了几天后,沈夏荷喝了栀子茶,明明清香的味道,竟尝出一丝苦涩。
    今天下午还有节语文课,香栀和她们中午一起去学校食堂吃饭。
    香栀和沈夏荷有李妈妈的孕妇饭,还有各自的加餐。尤秀不想搞特殊化,被同事看到不好,走到窗口打饭。
    香栀眼睛尖,忽然看到后厨有个人在晃悠,她摇着沈夏荷的胳膊说:“你看,这是不是洪棒棒?!”
    沈夏荷说:“人家
    叫洪金棒。诶,他怎么会在这里啊?”
    香栀看到洪金棒特意走到窗口给尤秀打饭,尤秀换了个窗口他就换一个窗口。无奈之下,尤秀只好把饭盒给他。
    等接过饭盒后,洪金棒把堆成小山的饭盒重新递给尤秀:“多吃点,狗...二姐,你瘦得不像话!”
    “我问你,你怎么还不回家?你怎么会在食堂干活?”尤秀见他穿着一套食堂厨师的行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洪金棒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会个啥儿,正好看到这边要招打下手的,我就过来问问。正好郭校长听说我当过炊事员,破格把我录进来了。”
    尤秀她恨啊!
    郭观宇他唯恐天下不乱啊!
    香栀伸着脖子等她打饭回来,高高隆起的饭盒配着尤秀一脸的怨念:“我从今天开始和郭观宇不共戴天。”
    ***
    三月底,屋内总算不用烧小炉子了。
    北方乍暖还寒,中午太阳暖和。灰喜鹊站在晒衣绳上,黑溜溜的眼珠子注视着草丛里一举一动。
    香栀渴望的太阳出来了,拉着顾闻山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写作业。
    顾闻山坐在有风的一角给小妻子讲数学题,正在用铅笔在草稿纸上一步步的写。
    木质的桌椅顶端搭着可伸缩的帆布棚,椅子上还有绣花的坐垫。桌面上李滇霞缝的笔袋,里面装着好看的铅笔和橡皮。
    还有个双层铁制笔盒,印着彩色的孙悟空,笔盒里盖上贴着顾闻山给抄的科目表,第一层放着小人书上铰下来的漂亮角色,压着一摞洋画片。下面一层是使用过的铅笔和橡皮。
    另外还有一个红绒布的小笔盒,里面装着周先生赠与的派克钢笔。她和沈夏荷俩人,一个金色、一个银色。墨水也是上海高级墨水。
    书皮连挂历都没用,用的是最时兴的墙贴海报。作业本每个科目都有,草稿纸用大白纸裁订的。
    “看懂这个下次单元测就能及格了。”
    香栀自己算了一遍,幸好头上的花儿已经没了,不然都得被她薅下来。数学真不是她的强项,她赖赖唧唧地又让顾闻山给她讲一遍。
    顾闻山对小妻子有绝对的耐心,重新换了方式解题,让她有更好的理解。
    “哎哟,做题哪?”李好提着菜篮子经过,挺着八个月的肚子晃悠悠过来,伸着脖子还没看清楚题目只是扫两眼桌面,迫不及待地说:“顾团长,你要是说不清就换我来,这题可简单了怎么还不会呢。”
    李好的丈夫名叫周移山,看到她这样跟顾团长说话,心惊肉跳地拉着她训:“顾团长是苏维埃共产国际学院的高材生,全国也没几个!怎么就显着你了?!”
    说完跟顾闻山说:“顾团长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啊,香栀同志她没别的意思,就是心直口快。”
    香栀已经被数学题烦恼的不行,嫌他们呱噪影响思路,头也不抬地说:“没事没事。”
    顾闻山更是一句话没说。
    周移山给李好使眼色,让她赶紧回家。
    香栀好不容易把答案写出来了,顾闻山无情地说:“还是错了,小数点不对。”
    香栀恨死小数点!
    她嚷嚷着说:“我都要被烦死啦。”
    顾闻山拿下她的铅笔说:“那你就歇一会。”
    可惜顾闻山这句话没让人听到,香栀喊的一句闹心的话,被李好在单元楼梯口听到了。
    她脸色骤变。
    香栀烦她?
    周移山还催促着她上楼:“快走啊。”
    李好怒道:“催什么催,你看人家打草稿用的什么纸,你给我用的破报纸油墨又臭又脏,写完字都看不清。回头你也给我弄大白纸。”
    周移山气恼地走在前:“每天就知道比来比去!”
    过了两天,香栀得到了单元测试六十分的好成绩,兴冲冲地从三轮车上下来:“及格啦,及格啦!”
    周先生又扶着沈夏荷下了车,骄傲地说:“还是我闺女厉害,六十分万岁!小沈同志更厉害,六十三分,等下次就能七十了!”
    沈夏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感受到学习的乐趣了。
    李滇霞正在家里剥花生,去年冬天买的花生还没吃完,李滇霞想着香栀喜欢吃花生米,就想着炸点。
    她端着笸箩放在一边,接过香栀的试卷看到上面“60”的成绩说:“栀栀真棒啊,待会我给你多炸点花生米啊。你写作业的时候磨牙吃。”
    “李妈妈最好啦。”香栀把试卷整整齐齐叠起来,甜甜地笑着说:“顾闻山一定会高兴,这个单元不用他再翻来覆去教我了。”
    李好在楼上听到她们回来了,端着洗好的一盆衣服慢吞吞的下楼。她看了眼沈夏荷的院子,又走到香栀这边,看香栀沐浴在阳光里,小脸因为仅仅六十分的成绩而开心。
    她心想,她考上大学家里也没几个人高兴成这样。香栀单元测试六十分,居然能得到所有人的夸奖。
    而且听说香栀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家务活都是顾团长干的。大了肚子以后,更是被身边的人捧在掌心里哄着宠着。
    她压下心里不好受的滋味,抱着盆绕过沈夏荷的院子,远远走到香栀家前面,招呼香栀打商量:“小妹,你看我能不能再借你家晒衣绳用一用?”
    香栀回头看到晒衣绳空着,正要开口,沈夏荷放完东西出来,接着话说:“李姐你洗衣服了?来,我帮你晒到后面公共晒衣场去。”
    香栀本来想让李好晒在自己院子里,听到沈夏荷这么说,及时把小嘴闭上了。
    “后面还有地方啊?”李好客客气气地说:“那我自己端过去晒吧,你们忙吧。”
    香栀等到李好离开,问沈夏荷:“顾闻山说了今天不洗衣服。”
    沈夏荷伸出手戳戳她的脑门:“小傻子,上次有了一,今天有了二,明天就会有三。等到后天,你院子里的晒衣绳就归她了。再往后,你家院子就成她的了。”
    “啊。”香栀没往这方面想。
    沈夏荷跟她说:“邻里之间要有界限,不是谁都能跟咱两一样没心没肺的相处。你啊,除了跟我们以外的人,多长点心眼吧。”
    “哟,不就是根晒衣绳真能上纲上线啊。”李好忘记拿木夹,看到她们说话,轻手轻脚地过来,果不其然听到沈夏荷在背后戳她脊梁骨。
    她也不甘示弱地说:“你巴结人就巴结呗,至于把人唬的一愣一愣啊,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死死巴结着顾团长家。我告诉你,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自己争取一切,才不会跟你一样巴结人家!”
    沈夏荷对李好也有一肚子怨气,家属院里因为她的缘故每天都有人抱着书啃,阅览室也人满为患。
    这已经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了,
    并不是对知识需求,而是觉得学习是一种潮流。
    沈夏荷阴阳怪气地说:“我巴结怎么了?你当我的面敢这样说,在背后也没少这样说我吧?”
    李好瞥了香栀一眼说:“我才不会在背后说别人。我跟我丈夫会靠自己的努力生活。”
    香栀忽然说:“你以为孟副营长的职位是她巴结来的?”
    李好觉得话头不对,咽了咽吐沫说:“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香栀生气地说:“你话里就是这样暗示的,自己什么样就以为别人什么样。”
    沈夏荷嗤笑着说:“有的人是真的自视清高,有的人是假的自视清高!”
    李好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明明是她巴结你,我也是为了你好。”
    香栀好笑地说:“你谁啊为我好?跟你有半点关系吗?”
    李好哑然,扭头怒气冲冲地瞪着沈夏荷说:“你有没有巴结你自己心里有数!”
    沈夏荷拉着香栀的手,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亲了一口:“巴结算什么?我还亲她的手。栀栀,你给亲不?”
    香栀说:“给!”
    沈夏荷接着又往香栀脸蛋上亲一口说:“我还亲她的脸。栀栀给亲吗?”
    香栀脆生生地说:“给!”
    沈夏荷眼睛从香栀小嘴上扫过。
    香栀默默捂上小嘴,这个不可以噢。
    沈夏荷也没亲女人嘴巴的爱好,冷笑着对石化的李好说:“说我巴结?那我就巴结了。我连她的洗澡水我都喝,你喝得上吗?”
    香栀不捂嘴了,改捂脸了。
    李好半天说不出话,临走前冒了句:“你够狠!”
    等她走了后,香栀和沈夏荷进了屋。
    沈夏荷抹了抹香栀的手背,扯着唇角不悦地说:“我在背后说她是不对,但我也是实事求是,她百分之百想占你家院子。后面晾衣杆都是空的,为什么非要找你?就是看你好说话。我看,她说我巴结你,说不定谁想巴结谁呢。”
    “是呀,咱们俩的感情哪需要巴结不巴结。”
    “可不是嘛。”沈夏荷有底气地说:“虽然孟哥比不上你们家顾团长年轻有为,但他到今天已经是许多人比不上的。我相信孟哥的能力,我要是因为他而巴结人,那是对他的侮辱。”
    “就是就是。”香栀很明白沈夏荷的心,也感同身受地说:“我相信顾闻山的能力,要是他的升职是我去巴结来的,那我不会像现在这样爱他,他也不是顾闻山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沈夏荷说。
    香栀真的闹不懂李好。
    说上进的确上进,还上进的有些极端。不停地在她们眼前刷存在感,非要比她们强似得。
    香栀偷偷地揣测,难道她实际上过于自卑?
    沈夏荷又说:“我在他们家楼下,她老跟周连长吵架。说周连长没用,这辈子只能当个连长。她呀,望夫成龙,自己也想要成凤。想必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高要求。非要形容,就是争强好胜。”
    香栀琢磨了下,沈夏荷这话说的对:“以后咱们离她远点就是。”
    隔了几天,香栀和沈夏荷放学后,发现宣传栏评选出季度优秀家属,魅力军嫂——李好。
    沈夏荷只说了句:“冯姐还挺能折腾的。”
    香栀老成地说:“三把火嘛,过两年就好啦。”
    俩人相视一笑,把这件事情揭过。
    到学期中,距离香栀预产期只有一个半月了。
    顾闻山下班早过去接小妻子,发现别人都放学了,小妻子还坐在最后一排有气无力地背着课文。
    尤秀守在后门口,手里拿着戒尺,脚蹬在门框上。背好一个小朋友,放走一个小朋友。教室里背书声夹杂着哭声,不像是班主任,更像是阎王爷。
    香栀选了阎王爷当闺蜜,深受其害。一见尤秀就忘词,来来回回五六遍。再看到顾闻山来接她,泪往心里流。
    顾闻山没看到沈夏荷,还以为她已经走了。扭头见到孟岁宁在教室前门站着,一脸鼓舞地看着里面。
    顾闻山再一看,嚯,沈夏荷被安排在第一排,跟香栀同学拉了个对角线。
    她也是一脸的生不如死,至少香栀试了五六次,她一次还没试,都没完整的背下来。
    顾闻山看到又有小同学跑出来了,拦住问:“今天背的是什么?”
    小同学说:“《精卫填海》和《王戎不取道旁李》。”
    顾闻山谢过小同学,刚撒手小同学便跑远了。
    香栀拿眼睛偷偷瞟着顾闻山,顾闻山无可奈何地走到尤秀面前说:“尤老师,要不然回家我陪同她背诵?”
    孟岁宁也走过来,赶紧说:“我们家沈夏荷也是。”
    教室里俩个人死死盯过来,想要抓住一线生机。
    尤秀冷笑着说:“这就是昨天布置的回家背诵作业。你们昨天没陪同,那干什么了?”
    干什么也不能说出来。
    俩个男同志重新回到前后门当门神。
    香栀在后面欲哭无泪,文言文她真是不行啊。她昨天明明在《新闻联播》的时候拿出课文打算背诵,顾闻山回来看到了,诱哄她干这个干那个的。
    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香栀即将崩溃之际,再次来到尤秀面前闭着眼睛开始背。顾闻山站在不远处听着,连呼吸都轻了。
    香栀到底是记性好,哪怕昨天没有背诵,今天还是超过几个小同学成功背完了!
    “好了,可以放学了。”尤秀轻声说:“你等我一下,我瞧着夏荷也要好了。”
    香栀抓着书包往后门走,坐在前排的沈夏荷感受到压力,又加快背诵的速度。要知道她在去年还斗大的字认不得几个的。
    孟岁宁能深刻感觉到她的进步,大家等了十分钟左右,沈夏荷来到尤秀面前,结结巴巴地把两篇短小的文言文背完了。
    尤秀知道她压力大,看到教室里还有四五个后进学生,说了句非常恐怖的话:“你们也回去吧,明天上课前我找你们一个一个的背。”
    她说完话,看到俩个小姐妹怨念地望着她。
    “走,我请你们吃新烤的面包。夏老师说食堂做的面包好吃呢。”尤秀一手一个,搀着两个日渐笨重的孕妇姐妹们往食堂去。
    “秀秀,你还是我的秀秀吗?”香栀感受到期中考试要来的压力,嗓子眼都要上火了。
    沈夏荷也觉得胃难受:“我要是期中考不好还能继续上课吗?”
    尤秀轻松地说:“我当然是你们的秀秀,你们不用有这么大的压力,期中考不好还有期末,期末你们肯定能提高,顺顺利利上到五年级。”
    香栀瞥着嘴说:“我只想上半个学期啊。”
    尤秀劝说着:“至少上到小学毕业,拿到毕业证啊。”
    香栀和沈夏荷眼睛齐刷刷亮了:“小学生还能有毕业证?”
    尤秀说:“小学生虽然算不上高级知识分子,那也是知识分子啊。而且今年知识分子已经成为工人阶级的一部分了。”
    “知识分子?”香栀顿时有了动力:“那我争取小学毕业,拿个毕业证,跟你一起当工人阶级。”
    顾闻山失笑着说:“你有工作,已经是工人阶级了。”
    沈夏荷也说:“管他大学还是小学,先拿个毕业证再说。”
    “这就对嘛。”尤秀到了食堂,立马后悔了。
    她看到分发面包的桌子前赫然站着洪金棒。
    香栀还以为他已经走了,跟顾闻山偷偷摸摸地说:“就是他、就是他!”
    洪金棒穿着崭新的厨师服,看起来瘦了点,应该是这段时间累的。头上带着大帽子,围裙上全是面粉的痕迹,看到尤秀他们来了不停招手说:“快来,正好刚出锅!”
    香栀闻到面包的麦香味,凑过去看了眼:“看起来很好吃。”
    顾闻山也说:“看起来也很专业。”
    洪金棒看到顾闻山的肩衔,自然地站着军姿,跟顾闻山说:“首长好,我是退伍老兵洪金棒!”
    “你好,洪金棒同志。”顾闻山感受到他中气十足的语气,满意地点点头说:“你专门学过?”
    洪金棒绷着胖乎乎的身子说:“在第一炮兵学院担任过对外炊事员!”
    顾闻山知道担任对外炊事员不是一般的手艺,颔首说:“不错,年轻有为。”
    洪金棒收到首长夸奖,咧着嘴直乐,他给顾闻山和香栀都夹了面包。
    尤秀一直没说话,大家都拿到面包后,坐在座位上。香栀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面包,比买奶油蛋糕的那家味道好太多了!
    香栀面包刚吃了一半,洪金棒带着两个人过来给他们端菜。不大会儿功夫,摆满了整张桌子。
    尤秀很想跟他保持距离,见状说:“我把粮票给你,你别乱动单位的东西,别人看了影响不好。”
    洪金棒却拍着胸脯说:“别人怎么
    看我无所谓!”
    尤秀说:“你打下手无所谓,可我有所谓,这是我工作场所。我打算在这里长干——”
    “我知道你在乎,不过看着你瘦了那么多我太心疼了。听说食堂要转承包制,我找郭校长求着让他把食堂承包给我了!”
    尤秀要疯了:“什么?你把学校食堂承包下来了?你哪来的钱?哪来的进货渠道?”
    “我有退伍金嘛,找到你我就舍得花了。”洪金棒发自肺腑地感激道:“这里陈司务长是我们班长的班长的班长。看在徒子徒孙的面子上,他给我介绍好几位老乡,物美价廉着呢!”
    顾闻山看小妻子要忍不住脸上的表情了,拉着她往后面退了两步。孟岁宁也如此,拉着兴致勃勃的沈夏荷也往后走了两步。
    尤秀接受不了地说:“我跟你说过,我跟你不会有结果。”
    洪金棒再次拍着胸口说:“你在这里长干,我也在这里长干!你主外管教育,我主食堂管大勺,保管让你白白胖胖、吃嘛嘛香!”
    尤秀无力地说:“你做再多,咱们都不会在一起。”
    洪金棒早就知道会这样,虽然伤心但还是说:“我明白,你有自己的未来,未来没有我,我不会纠缠你骚扰你。”
    他指着后厨的大冬瓜打比方说:“像我喜欢瓜,不一定非要瓜开花嘛!我只想对瓜好啊。”
    “哈哈哈哈尤秀成了个瓜儿。”香栀忍不住在尤秀后面乱笑,沈夏荷更是歪倒在孟岁宁的怀里。